太平最後的那句“福萊爾也不富裕”,音調拉得極長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的韻味。不過一旁的衆人聽了,不但沒有鼓掌喝彩,反而齊齊翻了個白眼,似乎對此有着不同意見。實際上,就連一向站在戀人這邊的康斯坦絲,也忍不住輕輕搖頭,似乎在懷疑自己當初選擇配偶時,怎麼就沒有考慮過他的臉皮厚度……
“該死的,你們哪裡尊敬我了?”西蒙斯聞言一怔,在心頭暗自咒罵幾句,但臉上卻不得不露出銘感五內的笑容。他在領主府中被困了五六日,所以剛見到何太平時,頭腦稍微有些不清醒,這時被冷風一吹,略加思索片刻,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內幕——
毫無疑問,那個將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古特蘭,肯定與眼前的年輕男性脫不了關係。而福萊爾的大規模出兵,與其說是來援救,倒不如說是趁火打劫。只不過雖然知道事情真相,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算有百般的不甘不願,也只能先破財打發了這羣混蛋,等以後再找機會報復!
一念及此,西蒙斯越發綻露出笑容,連連點頭應道:“沒錯,您說的對極了!這次福萊爾前來援救,的確令我感激萬分。所以開支方面,您儘管說,我一定竭力補償。”
“那怎麼好意思,我們只要收回成本也就夠了!”何太平等的就是這一句,當下精神大振,扳着手指頭道。“首先,我們爲了這趟軍事救援行動,花費了大量盔甲糧草,這筆數字不小;然後在救援過程中,爲了安撫暴民,又賑濟了一批糧食;另外,士兵戰馬的損失也要計算在內,還有……”
西蒙斯聽得頭昏腦脹,乾脆擡手打斷他的話,直接道:“您就不要一項一項報了。就直接告訴我,大約要花費多少金幣。我儘量補償給您!”
“您真爽快,那麼看在我們兩地一向交情尚好地份上。我就打個八折好了!”何太平滿面笑容,用那種看着待宰肥豬的目光看着西蒙斯,緩緩伸出五根指頭道:“這樣吧,五百萬就夠了,我也不多要!”
“噗!”正在喝咖啡的西蒙斯動作一滯,頓時將整口咖啡都噴了出來。五百萬金幣,那幾乎等於蒙亞塔三年的賦稅。就算殺了自己也湊不出來,更何況僅僅是五千人的軍事行動,就算他們每天吃的是金子,也絕對花不了五百萬金幣這麼多。一念及此,原本準備被宰一刀的西蒙斯徹底憤怒了,他顫抖着站起身來。沉聲道:“何先生,我可以將您的話視爲玩笑嗎?”
“看起來,您不打算支付?”完全無視對方的鐵青面色。何太平愜意的喝了口咖啡,微微眯起眼睛道,“好吧,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也只能放棄……五十萬金幣,總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已經做好戰鬥準備地西蒙斯聞言,不禁又是一怔,顯然想不到對方竟會如此好說話,當下也顧不得思索,連忙答應下來。只是不等他坐下身來,何太平就已笑眯眯的繼續道:“亞歷克斯,我們這就撤離吧!所謂一分銀子一分貨,既然西蒙斯大人只肯出五十萬金幣,那麼我們就留下價值五十萬金幣地士兵……晤,那應該是多少來着?”
他的算術顯然不好,不過一旁隨軍而來地埃德蒙已立刻計算出來,朗聲稟報道:“會長,是五百名士兵!”
“很好,那麼就留下五百名士兵!”何太平輕輕頜首,微微眯起眼睛道,“另外那些被我們看押的暴民,能放的就全放了吧!畢竟我們帶的糧草也不多,恐怕沒有辦法再供應他們食物……”
這番話還未說完,西蒙斯的臉色就已經變得蠟黃一片。不用仔細去想,他也理解到那種可怕後果。五百名士兵,在數萬暴民的衝擊下可以說連塞牙縫都不夠,而一旦福萊爾軍隊撤離,那些已經被鎮壓驅散的暴民,恐怕又會捲土重來,到時候以自己這裡區區兩千疲憊之師,只怕會被生吞活剝了不一定!
何太平卻沒有興趣去看他地臉色,徑直舒展着懶腰站起身來。西蒙斯見狀大急,顧不得自己方纔斬釘截鐵的話語,急忙伸手去拉。然而這種魯莽行動,卻立刻被一旁的安吉爾認定爲攻擊,只聽得鏘然一聲輕鳴,劃空而過的光刃已架在他的頭頸上,只要再稍微向前一寸,就可以幫助他永遠擺脫麻煩。
感受着頭頸上的冰冷,西蒙斯自然不敢再有任何妄動,只能不住呼道:“何先生,萬事都可以商量地!您看,我們是不是再談談?五百萬金幣實在太高一些,只要
微降那麼一點點……“
“降價嗎?”何太平緩緩轉過身來,凝視着面無人色的西蒙斯,沉默不語。過得許久,他終於微微點頭道:“好吧,那麼看在兩地的友好關係上,我就稍微降上一降……恩,四百九十九萬金幣好了!”
原本已經露出幾分笑容地西蒙斯,聞言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光刃上。
然而此刻命懸人手,也由不得他不鬆口。眼見何太平又要轉身離去,這位受盡打擊的領主大人終於咬碎牙齒,認命般的低呼道:“好吧,五百萬就五百萬!不過,我不可能一下子付清,只能分爲幾年慢慢償還!”
“沒問題,我也很享受做債主的感覺。”何太平輕輕打了個響指,重新在靠椅上坐下身來。一旁的埃德蒙跟着他勒索多次,早已熟門熟路的遞上契約,西蒙斯顫抖着看了半天,終於還是狠心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了個手印。等他擡起頭來時,面貌在瞬間蒼老了十歲——那種表情、那種裝束,如果再配合一個破碗,就可以直接去天橋邊從事乞討行業了。
“現在,我總可以去休息了吧!”從牙縫中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西蒙斯儘量保持着神情的平和。他在心裡暗自打定主意,只要熬過這一關,哪怕變賣全部家產也要籌建軍隊,再聯合撒耶和昆西一起出兵,一定要把眼前的混蛋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可惜何太平卻不打算給這個機會,等到西蒙斯漸漸走遠之後,他忽然打了個響指。響聲未落,一直隱藏在人羣中的林克就匆忙跑了出來,躬身待命。何太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林克先生,您這次做得非常出色。要知道,煽動那些本分居民暴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克躬身行了個禮,額頭幾乎觸碰到地面,他已經可以想象出自己將要獲得的獎賞。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何太平微微眯起眼睛,用那種平淡的語氣解釋道:“您知道,西蒙斯大人被暴民圍困幾天後,身體和精神方面都出現了很大狀況,所以他需要長時間靜養。”
“那還真的是個不幸的消息!”林克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滿面的悲痛之情,“不過這樣一來,我們不得不幫助西蒙斯大人,尋找一個忠誠而有能力的人,來暫時擔負起管理蒙亞塔的責任。”
“沒錯,就是這樣!”何太平輕輕點頭,看着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的林克,“而在我看來,您很適合做這個臨時領主。只是不知道,您是否願意暫時放下生意上的事,來替蒙亞塔效力?”
“是的,我很樂意爲蒙亞塔服務!”林克控制着激動,緩緩躬身行禮,但他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的心情。對於這位祖上一直從政的商人來說,他至今無法忘記幼年時,父親在政治鬥爭失敗後被迫從商的那段經歷。而如今在做出明智的選擇之後,他終於能夠重新回到政治舞臺上來,即使要爲此付出一點風險。
“然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嗎?”林克如此告訴自己,又再度向面前的男子躬身行禮,這一次是真正的發自內心,充滿了感激與效忠。
“好了,不需要這樣,只是合作而已。”何太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站起身來,“那麼,我們去看看西蒙斯領主的收藏品吧!爲了防止他在精神混亂的情況下打碎這些財富,我決定幫他暫時保管……晤,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非常善良。”
所有的聽衆都再度翻了翻白眼,有種口吐白沫的衝動。但那位緊緊跟隨着何太平的林克先生,卻用那種發自肺腑的聲音回答道:“沒錯,您真的是一個好人,一個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