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內,大事連番發生。
空堡離開的當晚,鋪天蓋地的藤蔓和植物給皇宮鋪上一層碧綠色的外衣,整個劉納斯城的天空徹夜迴響着轟鳴聲,爆炸連綿不斷,只是一夜,承載帝國政治中心職能的皇宮被破壞,戰鬥結束後的清晨,舒格華站在被戰鬥摧毀的城牆上,暴怒的下達集結軍隊進攻蘭西因的命令,好像羅林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敵人,但士氣全無的軍隊自上而下用拖字訣應對皇帝的命令,直到舒格華連下三道軍令,戰爭的準備才勉強提上帝國的行程。
帝國再次準備戰爭,洋洋灑灑湊出的軍隊聚集在廣場上接受皇帝的檢閱,一位老人,微微佝僂卻比站在高臺上的皇帝還要高大,身着樸素紅袍,不如皇袍的絢麗,臉龐溝壑縱橫比不得年輕人舒格華的傳承自皇室血脈的俊朗,但就這麼一個老人出現在廣場上,先前人聲鼎沸的廣場瞬間安靜下來,老人輕咳一聲,所有人提起萬分精神莊重的聆聽,老人一句話,短短數字,就讓舒格華臉色慘白,那些畢業於老人學院中的權貴後怕以及軍人和平民的沉默和慶幸。
“羅林是我的學生。”
瑪法城外,一隻尋常的商業車隊正緩緩前進,一個年輕的遊吟詩人正在繪聲繪色的講述那日廣場上條頓老院長的事蹟,一個帶着小蘿莉和小正太的眼鏡男被詩人高亢的語調打斷了沉思,見遊吟詩人模仿老人的姿態輕咳一聲,眼皮低垂頗有幾分霸王之氣,隨行的眼鏡男隨着周圍的旅客笑出聲來,身旁的小蘿莉對詩人的吟唱很感興趣便沒有多做什麼,而粉雕玉琢的小正太卻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張開嘴,眼鏡男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嘟嘟,雖然他對你來說還不如一隻蚊子的威脅大,騎士我也覺得他太多聒噪,但是遊吟詩人可是最喜歡宣揚巨龍強悍實力、風流事蹟和惡名的一小撮人,這一小撮人或許沒有最強大的實力,但單憑一張嘴就能讓無數的屠龍勇士打上你的主意。忍忍吧,把喉嚨裡的龍息咽回去,馬上就到了。”
嘟嘟不甘心的合上嘴,不太瞭解爲什麼自己要去遷就一個不夠自己塞牙縫的人類,只能躺在馬車上用兩隻手指堵住耳朵煩躁的來回翻滾。
羅林不可能去給一個智商只有人類五歲左右的巨龍講解什麼叫軟刀子,輕聲說道:“人言可畏。”
小蘿莉可可緩緩扭過頭,因爲虛弱而沒有什麼精神,嬌弱似一陣風都能掛到,靠在眼鏡男的身上,拉過他的左手,手腕上帶着一隻鑲嵌着巨大貓眼石的手鐲。貓眼石中顯示出一個數字“13”,輕嘆一聲,知曉數字意義的她坐到眼鏡男的懷裡,擡起頭仰望春日的驕陽,眼神迷離,伸出雙手像是像將藍天和白雲一同納入自己的懷裡,揉碎了攪拌在一塊變成好吃可口的甜點。
“哥哥,我就快死了嗎?”
將手鐲收進袖口,羅林伸出手撫摸可可的小腦袋,小蘿莉似小貓般溫順和懶散,羅林輕輕的說道:“可可,等我找到老師,你就可以回‘源泉’美美的睡一覺了。”
“恩……羅林哥哥,我又困了。”
“睡吧,我一直在這裡。”
小傢伙緊緊握住羅林的大手,合上眼,嘴角綴着笑意,小嘴一張一合似在夢囈,“哥哥姐姐的懷抱都很暖……”
從意志之戒拿出毯子蓋在小傢伙身上,遠處的小酒館漸漸的從地平線升起,羅林發出會心的笑容,嘟嘟儘量壓低聲音,問道:“大哥,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羅林說道:“找到精靈族的三樣神器。諾達希爾就能召喚出艾露恩的分身,到時候我就能找到我要找的那個人,就算沒找到她也至少能知道些線索,總比像是無頭蒼蠅到處亂飛的好。雖然諾達希爾也沒辦法察覺到那三個神器的氣息,但是夜櫻卻告訴我她在這裡的家裡有一個讓她覺得很親切的罐子,靠着這個罐子她在遠離古樹的情況下在外生活了二十多年,再聯想到精靈族遠離古樹太久便會死亡這一現象,那她口中所說的罐子應該和神器有些關聯,除了找到三神器之外,我還要看望一些人。”
嘟嘟恍然大悟,捏着下巴狡黠道:“女人?”
車隊停在酒館前準備稍作休息,嘟嘟捂着腦頂上大包蹲在門口,羅林步入這間在那段時間收留自己的小木屋,入眼皆是熟悉的裝飾,頭頂上是兩個小女孩親手製作的風鈴,在牆上掛着的熊皮是老人和羅林連追十里得到的戰利品,熊皮的旁邊掛着是一頭虎狗,看來是老人寶刀未老提刀入林結果這隻魔獸。
應該充斥着啤酒香和傭兵聊天大侃的酒館此時卻安靜的似進行地下交易頻繁的咖啡館,在吧檯前,兩個身着亮銀色鎧甲的士兵靠在吧檯上調戲瑟瑟發抖的清麗女孩,但礙於一位端坐於酒館正中央樹墩的老人的威嚴不敢造次,但談笑間夾雜的葷段子讓女孩很難堪,昔日靈動的眸子被淚水模糊卻只敢低着頭做活。
叮噹。
大門上掛着的風鈴相互碰撞發出輕靈的聲音,是客人嗎?女孩本想勸人離開不要得罪這些人,但擡起頭,猛然間看見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熟悉的笑容和黑眼鏡讓她先是一愣,眼眶中積蓄的淚水打在地上,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出去,這已經被……”兩個士兵見到有人進入酒館,走過去不耐煩的伸手推搡卻驚愕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觸碰到高大少年的身軀,羅林留下一句“小聲點”,來到女孩面前,笑道:“別哭,我回來了。”
女孩抹乾淨淚水露出一如當年似小精靈般歡快的笑容,單純乾淨。
一聲冷哼從背後傳來來到酒館內,羅林將可可帶給交給女孩,轉身看到中央的大樹墩的一旁坐着震驚的藤老,另一端被兩個強壯的騎士和一個臉色輕浮明顯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年輕貴族佔據,剛剛那聲冷哼也是從他嘴裡迸出來的聲音。
羅林的到來讓懷抱孩子的少女舒展了愁眉露出開懷的笑容,但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青年貴族,比兩年前更加老邁的藤老一愣,捕捉到對方臉色變化的年輕貴族轉過身,怨毒的雙目死死盯着羅林,陰陽怪氣的說道:“怪不得老傢伙敢拒絕我原來是有幫手,你是誰?”
羅林笑道:“一個臨時工,賺點伙食費。”
青年絲毫不掩蓋自己鄙夷的眼神,見他興趣寥寥,羅林問道:“少爺,這裡只是一間供傭兵和過往旅客休息的小旅館,在這裡並沒有能夠招待您的鵝絨大牀和葡萄酒,我想您應該不會習慣硬質的板牀和啤酒的味道吧。”
年輕貴族冷哼一聲,對羅林沒有太多的忌憚,沒有回答問題,拿起一開始就放在木墩上的羊皮紙,拿出鼻菸輕輕嗅兩口,讓原本還算英俊瀟灑的臉龐因爲臉上浮現的輕浮和頹廢而顯得狠戾,抽出一根菸草,羅林微微皺眉,手指輕點以樹墩爲中心整個酒館都籠罩在肉眼不可見的漩渦中,唯有髮梢的輕微飄動才能讓人察覺到。
火星跳動,煙霧繚繞,嗆人的煙味並不能靠近木墩旁邊的三人,不經意間整個酒館被羅林納入統治之中,無論是空氣還是其他什麼元素,想讓眼前這個實力爲二級魔法師的青年貴族無法使用魔法還是很容易的一件小事。
年輕貴族突然站起身來狠拍木墩,道:“老傢伙,看清楚這就是你這家酒館的地契!契約在我手上,按照皇帝陛下定下的帝國法規,這塊地和這條路都是屬於曼埃家族的領地,我現在就代表我的家族回收你的房子和土地!”
聽到有人要奪走自己的家,藤老手指一張一弛,臉上陰晴不定,羅林遞去詢問的眼神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這張地契是真的,被偷了。”
青年貴族露出得意的神色,羅林恍然大悟,轉而露出疑惑的神色,伸出手在懷裡掏了掏,一條明顯是年代久遠的羊皮卷被抽了出來,所有人爲之一愣,同時看向青年貴族的手,那張經過特殊手段得到的地契已經沒了蹤影!
青年雙手一顫,菸草從指尖滑落,羅林傻傻的笑道:“在門口見到這張羊皮卷,看上面似乎寫的似乎是契約,我還在想藤老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便亂丟呢。咦,您什麼時候把那張契約收起來了,契約只有一張是真的,不知道是您手上的契約出自官方呢還是我撿到的這張是真的,請您拿出來對比一下。”
青年起身連連向後退額頭上冷汗直流,氣急敗壞的喝道:“你,你竟然敢偷我的地契!”
羅林一臉莫名其妙的神色,詫異的表情好像是在說所有人都看着呢我什麼時候把手伸過兩米多寬的樹墩拿走你的契約?
“請您拿出剛剛那張地契和我這張地契對比一下吧,口說無憑,帝國的法律認可地契的呀少爺。”
士兵面面相覷,他們之中誰都沒有看見自家主人手中的地契究竟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就算羅林手中拿着的地契是從主任手中拿到的也沒有證據能指證羅林“偷”走了地契,但是事實就是明明知道羅林手中地契的來路卻沒有人能拿出證據指證,至於羅林的手法,大多數士兵都覺得是魔法師的手筆……
等等,魔法師?
士兵腦子裡閃過不好的念頭,羅林把地契給了藤老,笑道:“您先拿着,下次一定可一定要收好了別再讓小毛賊偷去了。”
青年貴族臉色劇變,給手下遞個眼神,剛纔在櫃檯的兩個士兵守住大門,十幾個人將樹墩團團圍住,青年重新坐了下來,威脅道:“這家酒館我要定了,不管用什麼手段。”
羅林笑道:“您要用強的?我忠告您一句,我是個魔法師。”
衆士兵下意識握緊武器,藤老握緊拳頭,羅林微微搖搖頭,青年貴族擺擺手,騎士後退一步,羅林讚道:“按規則辦事,您是個正統的貴族,少爺。”
青年貴族同樣笑了笑,看似非常有誠意的問道:“告訴我,你是多少級的魔法師?”
羅林伸出三個手指,士兵暗自驚呼一聲,青年貴族嘴角的笑容更加濃郁,低聲高深莫測笑道:“塔羅鎮的保衛隊隊長是我的叔叔。”
羅林笑而不語,原來只是個在鎮中有話語權的小貴族。
青年貴族並不滿足羅林的態度,繼續爆料,“我的父親是鎮長。”
羅林挑挑眉,問道:“難道您是瑪法城城主的親戚?”
青年貴族含笑着點點頭,自己的家族和家大業大的龐貝家族有一絲血脈淵源,照着族譜上記載,現任瑪法城城主笛卡爾還是自己的表叔,但是不會有人去承認,一個僅僅在鎮中有影響的小家族還引不起笛卡爾的注意,但羅林自作主張的聯想直接將自己的地位捧到雲層中。
藤老長長嘆口氣,覺得這間酒館是保不住了,自己只不過是個經營着小酒館又早年喪子的老傭兵拿什麼和一城的城主鬥,一想到自己還有孫女和曾孫子要照顧就覺得心灰意冷。
羅林遞出安心的眼神,見青年貴族胸有成竹的模樣,笑了笑,給留在某個人腦海中的傳訊契約轉發一條信息,說道:“給老人一點時間考慮,既然你是笛卡爾的親戚也不急在這一時吧。”
青年貴族一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很快外面就傳來馬蹄聲,聽聲音還不止一輛,一個身穿文職官員服飾的冷峻青年在一羣錦衣中年人的簇擁下走入酒館,其中以貴族青年的父親鎮長爲首,對於這位突然之間要到周邊村鎮視察的城主府紅人,人們不敢怠慢。
蓋爾環視一週,和鎮長打了幾句官話,重點指出這間酒館是自己一個已故朋友最喜歡的地方,衆多本想借着這次狩獵機會大賺一筆的貴族都悄悄收斂自己的貪婪之心,這讓青年貴族目瞪口呆。
蓋爾沒有和羅林說過一句話,等他離開,大部隊隨即離開,鎮長在臨走前不忘把自己的兒子叫走,士兵緊隨其後,年輕貴族站在門口,轉身,留下一句話,“賤人。”
未婚先生子的少女低頭抽泣。
羅林沉聲問道:“是他?”
點頭。
羅林想起那日那輛馬車以及小姐妹中的姐姐趴在窗上翹首期盼的模樣。
“攔下來。”
咚!似有人用重錘狠狠捶打地面整個旅館輕微的震動一下,灰塵從橫樑上落了下來,馬匹嘶吼的聲音接連不斷,伴隨着慘叫聲匯成一曲不太動聽的旋律,在遠處被人羣帶到安全位置的蓋爾氣急敗壞的扔掉手中的文件,大罵你小子早就想這麼做還火急火燎的通知我三十分鐘內到幹什麼!
羅林走出酒館,所有人見他從一頭巨龍身下走過都屏氣不敢呼吸,嘟嘟用自己的巨爪將繩索勾斷,抓住馬匹送入口中,粗大的鼻孔中噴出滾滾帶着硫磺氣味的濃煙,龐大的身軀將整個旅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中,包括羅林和貴族青年。
先前還在耀武揚威的年輕貴族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
“我是……”咔嚓,清脆而拖拉,青年一條手臂從中折斷,頂着鎮長頭銜的胖子被嚇得直接翻白眼暈過去引得背後五六人攙扶,青年隨之一聲慘叫又把鎮長拉回現實,一隻手一隻腳,羅林只是輕輕一握,四肢只有一條腿完好,青年強忍着痛,恐懼的吼道:“你敢這麼做我一定殺了那老不死,把那對賤人送到我的宅子裡,我有100種方法對付他們!”
緊接着又是一腳,癱瘓。
很顯然,青年的權勢和地位在拳頭面前不起任何作用。
羅林深吸口氣,把躺在地上抽搐的青年貴族拎起來,一巴掌甩過去左邊牙迸飛出去,人羣又是一驚,蓋爾連連搖搖頭,看着再次暈厥過去的鎮長尋思新機構需要政績就在心中的名單中把曼埃輕輕劃去,打上血紅色的叉標記,悄悄的惋惜他們怎麼就惹上了羅林這個煞星,他還是個挺正常的傢伙,除非把他逼急了或者摸到逆鱗,否則能用口頭協商解決的問題他絕對不會動手,雖然說蹂躪人的感覺很爽,但羅林絕不會靠着欺凌武力值不在一個層面上的弱者獲得征服的快感,從底層一步步爬上去的人很少有小看人的時候。
嘟嘟變回人身,見到巨龍消失的人們驚呼一聲士兵連忙衝過去想解救自己的小主人,其中打頭的臃腫胖子驚呼道:“讚美吾神,快住手,你要把他打死了!”
蓋爾冷笑一聲,不知爲誰而笑。
羅林將半死不活的青年交給被他傷過的女孩處置,來到蓋爾面前,蓋爾挑眉問道:“爲什麼這麼做?”
“爲了一個承諾,只是情況有變,做的稍微過火了。”羅林拍拍手,蓋爾見差不多成了肉泥的青年貴族暗自嘲笑一聲這還算稍微過火,羅林遠眺森林,問道:“他要一家酒館做什麼?”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森林裡出現一隻妖精,傭兵團會在這裡舉辦妖精狩獵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