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殿。
沉默如海。
沒有人敢接皇帝的話。
很久。
皇帝又說:“老三,你先說吧,不然朕要是忽然就死了,你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父皇萬歲,又怎麼可能如此年輕便駕鶴西去,只是既然父皇一定要讓兒臣說點什麼,那麼兒臣……只好斗膽試言之了。”三皇子陳嘲風像是根本沒聽懂皇帝在說什麼,頓了頓,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子殿下,他的二皇兄陳睚眥,然後又看向了衆臣,只是道,“太子殿下,諸位大人,之前陛下問,對今夜之事,有什麼看法,小王倒是有一點點的淺見。”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這位三皇子的發言。
這個大殿裡的人,都明白了,今夜的戲肉,終於要來了。
“太子殿下,臣弟斗膽,有個疑問,想要問一問您。”陳嘲風問的,便是太子殿下陳睚眥。
“三弟請問,皇兄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陳睚眥倒是沒有露出什麼不快,而是異常大度地朝着陳嘲風擺了擺手。
“那……臣弟可就得罪了。”陳嘲風再施一禮,笑着道。
“儘管得罪。”陳睚眥也笑。
真是好一番兄友弟恭。
“臣弟素聞皇兄麾下有十三神將,聲名卓著,威震京師,只是十三之數,臣弟卻只知道第一神將天將崔離崔龍樓,第九神將儒將羅超羅鐵劃,第十神將熊將滿山,第十一神將媚將孫姬,第十二神將闖將付辛付天巖,第十三神將妖將獨孤鬱獨孤小傷,至於餘下的七位神將,不僅臣弟只聞大名,不見真身,便是京城百姓也不曾見過,太子殿下卻是藏得好啊,不知現下他們又在何處呢?”陳嘲風娓娓道來,倒是頗有點像是在聊家常的樣子,話語裡的意思,也不像是藏了鋒芒。
“他們啊……”太子殿下陳睚眥隨意道,“你也知道,皇兄我一向愛惜人才,所以意在藏鋒,也沒就沒讓他們出來走動,不過就在去年,皇兄我去邊地的時候,帶他們一道去了,就留他們一直再軍伍裡沒帶回來,怎麼,三弟對他們有興趣?如果是,那麼哪怕皇兄我愛惜他們的本領,倒也不是不可以割愛的。”
“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是太子殿下的心頭好呢。”陳嘲風還是溫溫和和,氣氛也是很平靜,“臣弟也只是好奇,其他幾位神將都見了,卻是一直不見他們七人,哎……可惜啊。”
“三弟也不必可惜,等來日他們戍邊歸來,定然讓他們登門謝罪,以償三弟今日之相思。”陳睚眥還是很大度,充分展示了一個兄長應該有的樣子是什麼。
“倒也不必等他日了,說來也巧,之前,臣弟恰好救過一名畫師,這名畫師雖然遭遇人間慘禍,雙手被砍,雙眼被挖,舌頭被割,連耳朵也聾了,但好在我府上有一位讀心奇人,正好可以不說話便與人心神相通,便與他說話,結果,殿下猜怎麼着?”陳嘲風用一種像是講故事的口吻問陳睚眥。
“怎麼着?”陳睚眥也好像聽得興致勃勃,反問道。
“那位畫師,居然是太子殿下您府上以前御用的匠人,專門爲府中人作畫,曾經殿下收錄十三神將,曾讓他作畫留念,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陳嘲風又問。
“這種小事……孤倒是不大記得了。”陳睚眥緩緩搖頭。
“也是,殿下日理萬機,軍務繁忙,倒是不太可能注意這類小事,不過臣弟卻是好畫之人,一聽他曾在殿下府上做事,又畫過十三神將圖,便央求他再畫一次,以慰臣弟相思之苦。”陳嘲風先是點頭,然後又是說道。
“可是之前三弟你說,那位畫師,不僅雙手斷了,還瞎了眼睛,還如何作畫呢?”陳睚眥像是替在場的人都問出了心中疑問,很有些官員也在點頭。
“不錯,他的雙手的確斷了,眼睛也看不見了,本來斷無可能再作畫了,只是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這位畫師,不僅雙手畫技如神,還練就了一門以腳盲畫的功夫,聽聞臣弟之請,便以腳畫出了那一副十三神將圖。”陳嘲風又是一副娓娓道來的口吻。
“哦?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人,這種事?”陳睚眥做出了一副很是驚奇的模樣。
“是啊,當時我也十分驚訝,今夜我恰好將那副畫帶在身邊,不如,殿下還有諸位大人,大家一起賞玩一下如何?殿下也看看,是不是畫的像呢?”陳嘲風做出請的姿態。
“好啊,孤很有興趣,不知道父皇……”說到這裡,大家纔想起來,還有一位皇帝坐在寶座上呢,剛剛聽兩位皇子對答,簡直就好像皇帝已經不在了一樣,於是大家驚覺,都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皇帝。
可是此時的皇帝,卻好像已經神遊物外,根本沒聽兩位皇子在說什麼,只是看着天空中的圓月出神。
“來人。”陳嘲風等了一會兒,拍了拍掌,一位內監,立刻一路小跑了上來,遞上了一隻精緻的錦盒。
陳嘲風慢慢打開了錦盒,從裡面拿出了一張已經裱好的畫卷,解開了扣住繫帶的玉炔,將整張畫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夜色如水,因爲有月光幽幽地照進來,雖然宮殿裡的燈火搖搖曳曳,卻也足夠讓所有人看清楚畫上面的東西。
那是十三個形態各異的人,居中的是大名鼎鼎的崔離崔龍樓,居右的是六個大家都不太認識的人,除了一個長相陰柔邪氣的男人,大家還知道一些,叫獨孤鬱,至於說左邊的七個人……
看到這七個人,很多人已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不因爲別的,只因爲那七個人,雖然服飾不同,表情也不同,卻依稀正是古月安麾下最得力的七人,就在片刻前才行刺了皇帝的,古府七傑!
所以……古府七傑,其實居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麼,行刺皇帝的……
“荒謬。”太子殿下首先笑了起來,他也沒有去拿那幅畫怎麼樣,“只是說,山野畫師,爲求聞達,不僅甘願自殘,還做出如此荒謬圖畫,怕不是此人是古月安事先安插到三弟府上的,爲了離間你我兄弟之情而來。”
“殿下說的有理,山野畫師之作,的確當不得真。”陳嘲風居然也就欣然點頭了,然後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將畫重新收了起來。
然後他繼續說道:“那麼殿下,臣弟,又有一問。”
“但問無妨。”太子殿下面不改色。
可是,底下的羣臣,已經是風雲變幻。
到底,是不能當成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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