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素在江湖上的名氣不大不小,提起魚玄素大抵沒什麼人知道,但一說三更劍,就會有人沉思一會然後道,聽說過,在關中一帶有些名氣。
在關中一帶有些名氣的意思就是,在長安很出名。
長安人大多都認識魚玄素,其中之一的原因是他殺人很快。
有說他殺人絕對不會超過三息的,也有說他三更要殺人,絕對不會留人到五更。
三更劍這個綽號就是這麼來的。
而另一個魚玄素被長安人所熟知的主要原因是,他是顧家的人,或者說,曾經是顧家的人。
關中顧家表面上什麼生意都做,布行茶莊,鏢局客棧,銀號鐵鋪,但最核心的生意,卻是殺人的買賣。
這起初是個秘密,後來變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因爲顧家的生意做的太大了,也太出名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顧家殺人生意最興盛的時候,全天下十七個州,郡縣之間,都是顧家的檔口,你想在江南殺個遠在京城的人,不用多麻煩,只要去顧家的檔口交足了錢,三天之內,那人必死無疑。
那時還有閻王貼,說的是顧家殺人,每逢接單,就會給要殺之人送去名帖,就說今夜幾時幾時要來取你性命,還請足下早備後事,免得死了也沒有棺材入殮。
接到名帖的人自然是萬分害怕,多數都是奪路而逃,也有少數反抗的,最終都免不了身死刀下。
有時人還看出了其中的賺錢之道,每逢有江湖著名人物接到閻王貼,就開賭局,賭那人能撐多久,又或是何種死法,自也是賺的盆滿鉢滿。
如今顧家寥落,自然也就沒有了閻王貼一說,不過賭局之事倒有流傳,這三更劍魚玄素成名便是在一次賭局,那次他接了單要一夜殺三個人,這三人分別在長安城的三個方向,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可能完成,結果天亮的時候那三個人都死了,三更劍的威名也是那個時候流傳開來的。
最近長安城瘋傳三更劍魚玄素棄了老東家顧家,轉投了顧家的百年仇敵楊家,一時間滿城譁然。
因爲魚玄素乃是顧家近些年一意力捧的人物,更傳他乃是上一代顧家家主的親傳弟子,他這一轉投門戶,無疑是給顧家致命一擊。
也是長安城裡人都覺得顧家要亡了的主因。
夜。
深夜。
簪花樓。
魚玄素坐在簪花樓最好的花房裡飲酒,簪花樓現在最紅的紅姑娘坐在他的身旁素手輕彈,眼波流轉。
但其實魚玄素一點都不喜歡喝酒,也幾乎不近美色。
和那個和他一起出道,在長安城一樣有名,最喜歡豪擲千金,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玩最漂亮的女人,也是同時在前段時間棄了顧家轉投楊家的飛廉比起來,他簡直像是個無慾無求的聖人。
可他其實也是有欲求的,倒不是劍法,外面人人以爲他無慾無求爲的是劍法上的超脫,其實不然,他對於劍法的興趣確實很大,可以說是很喜歡,但他最喜歡的,永遠是顧長安。
他喜歡顧長安。
但顧長安不喜歡他,他努力了很久,從十三歲開始,一直到二十三歲,可顧長安還是把他當哥哥。
上個月,他最後一次嘗試,顧長安只是對着他笑了笑,顧長安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對他笑過了,那一笑就是說,此生他都不可能會有機會了。
所以他轉投了楊家,倒不是真的想要徹底背離顧家,只是爲了讓顧長安想起他。
今夜他收到了顧長安的信,約在簪花樓,他自然是來了。
他想,今夜,只要顧長安說一句軟話,他就頭也不回地從楊家離開,重新回到顧家,只要……
只要一句……
“素爺,您的酒杯空了。”當紅的頭牌玉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旁,拿起了酒壺替他將空杯滿上了,放下酒壺的時候,手不動聲色地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玉娘無疑很美,她的姿色在簪花樓雖稱不上冠絕,也排的進前三,她的手很軟,溫涼如玉,平時聽她彈一曲曲子得一百兩紋銀,和她坐在一起喝酒更是得一千兩的天價,那是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就更別說,和她春宵一度了,長安城裡多少人擠破了腦袋砸了海一樣的銀子都沒可能,但明顯,現在她卻是願意自薦枕蓆的。
可惜魚玄素只是在心底冷笑,背主的婊子。
明明知道他現在是站在她主人家的對立面的,還殷勤地引他上樓,巴巴的就想靠着和他上牀也能得了楊家的庇護。
真是……
想到這裡,魚玄素卻是又想起自己也不過是個背主的小人,卻又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搖了搖頭,揮手讓那玉娘下去就好,那玉娘卻是堅持還要再彈一曲。
“會破陣曲嗎?”莫名的,他就想聽一聽這種和簪花樓這個煙花地格格不想入的曲子。
或許是他在心底裡就已經默認了,也許今晚……來的人不是顧長安。
“金縷衣不好嗎?”玉娘還在嘗試,媚眼如絲,勸君莫惜金縷衣,有花堪折直須折,這是就差脫了衣服說官人我要了。
魚玄素不再答她,只是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玉娘咬了咬嘴脣,起了前奏。
不得不說玉娘能成爲簪花樓的頭牌實力不俗,手指輕轉間,原本彈出的是曲聲靡靡的《金縷衣》的古琴,立刻發出了錚錚沙場之音。
魚玄素拿着空酒杯怔怔地望着屋子裡燭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耳朵聽到窗外似乎是下起了雨。
起初是一點一滴,慢慢的,雨勢變大了,雨滴不斷擊打在窗外的瓦檐上,曲子已入中序,越發繁複的指法激盪出猶如萬馬齊奔的轟鳴。
驟然。
“嗡——”急驟的曲聲戛然而止。
絃斷了,彈琴的玉娘像是怕被責罵,整個人愣在那裡,不敢出聲。
魚玄素卻沒有去管她,因爲他聽到了,腳步聲。
“噠。”
“噠。”
有人在踩着樓板往上走。
那是種堅定,沉穩,卻又似乎帶着絲絲戾氣的步伐。
這是殺人的步伐。
魚玄素忽然笑了起來,他坐直了身體,不再去等永遠都不可能來了的顧長安,眼睛盯着緊閉的木門。
等着那腳步聲來到門前。
“篤篤。”敲門聲。
“來者何人?”
“古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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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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