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再度席捲而來。
古月安睜開眼睛,將呼吸調整到完全不穩的狀態,他現在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身受重傷,連擡一擡手都有些困難的人。
巨大的恐怖壓力已經如影隨形般接近了,穆人往來了。
古月安一邊表演一個垂死之人應該有的表現,一邊回憶着他已經和風箏推演了無數次的方案。
“穆人往雖然久戰,但是到了宗師之境,回氣不過瞬息而已,我們唯一的優勢在於,出其不意,以及,他的左手傷了,我們明面上要攻擊他的左手,但實際上,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左乳下三寸,因爲據我老師所說,他年輕時練功不當,走火入魔,那裡始終存有暗傷,而他不達天人之境,無法引天地之力入體,就始終無法消除這一處暗傷,這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只要刺中那一點,他必敗無疑,計劃是這樣,由你先假裝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伺機攻他左手,你再攻他左乳下三寸……”
“不行,我來攻他左手。”
“你要跟我爭嗎?”
“男人哪有讓女人冒險的。”
“……好,你來攻他左手,但是要切記……”
“快嘛!”
快。
說是快,實則卻是要慢。
要知道穆人往乃是近入微境界的人,任何的一絲不正常,都會讓他有可能天人感應,從而造成古月安他們的謀劃功虧一簣。
所以古月安他們對於如何展現一個垂死掙扎之人的表現,怎麼樣的度纔算是合適,怎麼樣的節奏纔算是沒有表演痕跡,都做了極度細緻的探究。
可以說,以古月安現在的演技,完全可以去拿一個奧斯卡了。
但他還是得小心翼翼,他一邊表演着,一邊還得小心地控制着身體裡的氣雜亂無章。
三息,終於,穆人往已經近的不能再近了。
隨着卡茨卡茨的踩沙聲,穆人往來到了古月安身側大約三丈的距離,他在風沙裡笑道:“古小兄福氣不錯,能和我們白玉京的鳳樓龍女做一對同命鴛鴦,不知道會羨煞多少人,安心去吧。”
他踏步。
而古月安也是在這個時候,動了,他裝作極度地憤怒和絕望地低吼道:“去、你、馬、勒、戈、壁!”
情緒,力度,拿捏的分毫不差,同時他整個人彷彿提起了所剩不多的一點力量,提刀朝着穆人往斬去。
面對這一刀,穆人往很有些放鬆,他是料定了古月安是沒有還手之力了,只是隨手一劍預擋在了古月安的進攻路線上。
的確,古月安發現,他的左手,是受傷了,氣息並沒有最初那麼順暢了。
一切都在按計劃行事。
三步,古月安和風箏計劃中驟變的一刻,因爲在這個時刻,這個距離內變招,哪怕是穆人往這樣的高手,也未必能夠反應過來。
風,狂。
古月安,刀聲驟起!
斬、月!
“撕拉——”一瞬間,彷彿一道流星一般,無數的虛影在古月安的身周浮現,有漆黑刀客的蕭殺,有圓月彎刀的淒冷,有劍神一笑的寂寞,有小李飛刀的絕對命中。
一息,又其實一息都沒有到達,只是根本來不及反應的一個時間。
古月安的刀,攜帶着恐怖的巨力已經到達了穆人往的身前,直斬,他的左手!
穆人往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他的劍,在那一剎那驟然變快,頂級劍客的反應和已經隱隱和天地有了聯繫的心神,讓他近乎自然反應一樣地刺出了那一劍。
但……還是猝不及防!
成了。
古月安在心底大吼。
可是下一刻,就在他的刀,接觸到了穆人往回防的那一劍以後,他的全身,像是一下子墜入了冰窟。
只因爲,他感覺到,那一劍上,力量,不對。
那不是倉促一劍,那更像是早就準備了多時,就等着古月安來自投羅網。
刀劍相交的那一刻,古月安驀然擡頭,然後看到了,穆人往的眼睛。
那是一雙在略微驚慌之下,完全淡漠自信的眼眸,以及,還泛着一絲絲嘲諷之意。
他……早就有所防備了!
怎麼可能?!
又怎麼會!
這個傢伙,他居然,也是在,演戲!
古月安心中完全亂了,這種從練功房中脫離之後,驟然出手的招數,他從前屢試不爽,不知道多少比他強的人死在這一招之下。
可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今天,失效了。
古月安那一刻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風箏走。
失敗了。
計劃不能進行了。
但是,來不及了,他在刀劍相交的那一刻,直接被穆人往劍上強到了極處的劍意給斬中了,狂暴的力量直接淹沒了他,讓他連話都喊不出來,就被斬飛了出去。
疾飛,他的整個人在狂風中疾飛,疾飛的時候,他和已經發動的風箏,擦身而過。
看似是,可以相遇的瞬間,實則,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因爲一切,都是在快到了不可思議的時間裡發生的,古月安出刀,穆人往反擊,風箏再出劍,都是幾乎同時發生。
所以古月安被斬飛,風箏已經出劍,同樣是,有去無回的一劍,根本無法取消。
“風……”古月安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字。
可是,風太大了,直接被吹散了。
他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落地的瞬間,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唯一的念頭居然是,風箏。
風箏。
風箏。
風箏。
“風箏!!!”古月安爆吼着,整個人以不知道什麼樣的毅力爬了起來,看到的卻是一個纖瘦的身影在風沙裡飛掠而來。
風箏的線……斷了嗎?
“我!要!你!的!命!”古月安完全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怎麼運轉了,只感覺到一股近乎焚天的怒意在身體裡不停燃燒着,在這股怒意的燃燒之下,他撕裂了風沙,再度來到了穆人往的面前。
他看到穆人往再捂着左胸在痛苦地喘息着低罵:“賤人……”
然後古月安出刀了,他已經完全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知覺,只是感覺到自己在出刀,以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軌跡。
不停地出刀。
出刀到,模糊了意識,只有火,在身體裡,燃燒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連風沙都停了,古月安失神地看着黑夜,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去。
怎麼……回事?
古月安動了一下手指,卻發現手臂已經完全脫臼了,手中的刀一下子滑落了,全身都好像爛掉了,只有心臟還在有一下每一下地跳動着。
血腥味,充滿了鼻腔,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再往下一看,古月安看到的是一灘像是被亂刀斬過的爛肉,只有偶爾的一兩聲輕微叫喚,才能分辨出,這是個還沒有徹底死去的人。
穆人往。
要死了。
這一次,好像是,我贏了?
古月安這麼想着,卻是不禁悲從中來,因爲這樣的勝利,是用……
“老子!!!”古月安想到這裡怒意再次勃發,想要去撿地上的刀,卻根本動不了一根手指了。
而地上的穆人往,似乎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痛苦地嗚咽出聲,好像是哭了。
古月安撿刀撿到一半,想起來自己還有輪迴沒用,神經質地笑了一下,將綰綰喚了出來。
綰綰看了一眼地上的穆人往,準備一掌拍死他,古月安卻是阻止了她說:“把刀給我,我要親手……”
綰綰愣了一下,但是隨後好像明白了什麼,從地上撿起了雪焚城遞給了古月安。
古月安連續抓了五次,才勉強握住了刀,他在綰綰的幫助下提起了刀,冷狠地看着穆人往。
穆人往絕望到了極點,整個人近乎瘋癲地在囈語。
古月安卻忽然不下刀了。
“怎麼了?”綰綰奇怪地看着他,“不殺了?”
不會到了這種時候,古月安忽然發了善心吧。
穆人往也發現了這一點,乞求地望着他,若不是他完全無法發出像樣的聲音,必然要大肆許下各種承諾了。
“不,我忽然想到,還有更好玩的東西。”古月安想到了那枚還沒有用的化靈符,那樣的大殺器,用在這種時候,豈不是最好?
從俠客令裡取出了化靈符,古月安神經質地笑着看着穆人往:“我不殺你,我要你永世不入輪迴,生生世世爲奴爲婢,供我古家驅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按照系統的提示使用了化靈符,一道濃郁到了極點的青光竄入了穆人往的身體裡,那股巨大的震懾靈魂的力量讓綰綰駭地退了一步,而穆人往則是用最後的生命發出了極度尖利的嘶叫。
可惜,沒有用。
過了一息,一道青色的虛影從穆人往的爛掉的肉軀上浮了起來,綰綰這個時候自然知道怎麼做,念動着爺爺叫你的咒語,將試圖逃走的穆人往收入了輪迴之中。
做完這一切,古月安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跪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對着綰綰道:“扶我過去,我要去……看看她。”
第二更。然後第三更,嗚嗚嗚,我透,簡直我也太努力了吧,感天動地,大家還不推薦月票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