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峰冷眼旁觀着這位慷慨陳詞的銀行總經理,再看看周圍那些忙碌的銀行員工,那些人雖然沒有停止手中的工作,但臉上卻同樣在散發着一種光芒——那叫做自豪與自尊。
龍嘯峰明白了,異世的銀行是在競爭中做服務,而不象天朝的特色那樣,是在壟斷中把銀行做成了衙門。
其實在全世界各地,都是銀行在求儲戶,只有天朝很奇特,都是儲戶在求銀行。這種模式並不是個別現象,擴展開來,就成了權力和資本的圈地運動,將別無選擇的草根衆圈圍起來,食民以自肥。
龍嘯峰靜靜地坐着,感受着這種前世和異世的不同,半晌後他轉過頭來,問銀行總經理道:“能把一種誓願貫徹執行在日常行動中,你們這位老闆,叫什麼名字?”
銀行總經理心頭狂喜,能讓這位大人對自家老闆的名字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就算是立下了大功,升職是一定的了。即使日後進入董事會,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按捺住心頭的狂動,銀行總經理恭恭敬敬地答覆道:“我們的老闆,是戴維·米勒·卡柯爾迪,即使是在您的面前,也請允許我稱呼他一聲‘先生’!”
龍嘯峰看着這些銀行大小職員臉上發自內心的恭敬之色,心中不禁好奇,心想日後若有了機會,非要拜訪一下這位馭下有方的商業鉅子不可。
這時,諸事完備,有漂亮美眉託着銀盤畢恭畢敬地將龍嘯峰專屬的晶卡呈了上來。銀行總經理在旁邊道:“請閣下觸摸一下這張魔法晶卡,以確定身份的識別。”
龍嘯峰好奇地伸指一撫,卡上漾過一道水紋般的光華,卡上附着的魔法徽記開始動作,瞬息間記錄好了龍嘯峰身體上的獨特信息,除了龍嘯峰,這張卡旁人再也使喚不動了。
銀行總經理又捧過一疊經過特殊處理的羊皮紙和一枝魔法羽毛筆,請龍嘯峰留下筆跡花押以備掛失,並特別說明這是無記名貴賓卡,絕對不會泄露客戶的任何隱私。
龍嘯峰點點頭,原來異世的銀行存款也可以不是實名制,這和金店匿名買金磚一樣,肯定都深受贓官污吏的歡迎。
龍嘯峰抓起羽毛筆,在紙上揮灑出“龍嘯峰”三個大大的漢字。銀行總經理縱然見多識廣,卻哪裡接受過天朝猛收錢的N年制義務教育?看到龍嘯峰筆走龍蛇字舞蛟螭,倒象是畫了三幅小畫,不禁苦笑道:“不敢請問閣下,這個……莫非是您家族私秘的紋章?”
龍嘯峰嘴角一翹,心說這位銀行總經理實在有才。他當下大模大樣地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這是先祖流傳的獨有身份標識,除了我們家族,只怕這個世界上沒人有那個本事能仿冒得了。”說着羽毛筆一顫,又在羊皮紙上寫了“奇薇”兩個大字。
此舉更加坐實了龍嘯峰在銀行總經理心中的高貴地位,他擡頭髮現龍嘯峰在寫下兩個字後,正陷入一種恍惚的精神狀態,他不敢打擾,只是靜靜的在旁邊垂手侍立——因爲想起祖先的豐功偉跡而心潮澎湃以至於神馳萬里的貴人,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龍嘯峰一個。可惜自己的身份和麪前的這位大人相差太遠,自己在這位大人跟前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妄想被大人引爲知己,拉着坐到一邊大談特談其祖先的光輝歲月了。
銀行總經理哪裡知道,龍嘯峰現在想到的不是祖先,而是莫明其妙就把他自己禁錮進圍城的大狐狸奇薇。他剛纔說得興起,隨手瞎寫,沒想到象古代扶乩請仙一樣,鬼使神差地居然把奇薇的名字給寫了出來,這真是預支五百年睡意,也夢想不到的事情。
“奇薇,奇薇,你真是陰魂不散……不不不!是破褲子纏腿……也不對……應該說是倩女離魂才合適……嘿!難道我龍嘯峰還真被你綁定了不成?……”龍嘯峰心中翻來覆去地琢磨着自己奇怪的心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現在的他,再也沒有了鑽研異世商業模式的興趣。揮手收起他的晶卡,龍嘯峰放聲招呼道:“小水!”
小水自從陪着他進了銀行,只安靜了十分鐘,小丫頭就被枯燥得受不了了。當下東一翅膀西一翅膀的亂飛,最後索性打開窗戶鑽到外面去了。
龍嘯峰不問,銀行的職員更加不敢管,除非活得嫌命長了,否則誰敢招惹一隻會說話的魔獸?小水在銀行的上空逛啊逛,結果聽到一個院落裡鳥聲嘰喳盈耳,小丫頭心裡大感親切,一翅膀就飛過去了。
那是銀行的後院,院子裡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鳥籠子,各色觀賞的禽鳥琳琅滿目,應有盡有,看到小水從天而降,烏聲沸反盈天的庭院陡然間鴉雀無聲——百鳥之王鳳凰駕臨,凡鳥們自然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小水正閒得嗓子眼兒發癢,就用鳥語和羣鳥開始了採訪問答。鳥兒們看到自家的王並不作威作福反而平易近鳥,膽子漸漸都象羽毛一樣豐滿了起來。東拉西扯的聊了半天,不知怎麼的就拉呱到了自由的問題上去。
聽着籠子裡鳥兒們的七嘴八舌,小水身上的金翎慢慢地熾亮了起來,她問道:“這麼說,你們都是被人類強迫關進這些籠子裡的?”
鳥兒們猛點頭,也有一些小鳥怯生生地說:“我們從蛋裡一孵出來,就住在籠子裡了。”
小水猛力一揮翅膀,庭院裡颳起一陣熱風:“你們的靈魂還想念着藍天嗎?你們的翅膀還渴望駕馭着風在自由的田野上翱翔嗎?”
鳥兒們沉默了一下,然後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我們想飛!”
“好!”小水騰空而起,翼若垂天之雲,迅捷無倫地在大小籠子上一掠而過,“我帶你們飛!”
無聲無息的,所有的籠子都象烈日下的冰雪一樣破碎了,一時庭院中振翼之聲大作,乍得自由的鳥兒們撲騰着因被長久禁錮而顯得僵硬的翅膀,一隻只七跌八倒,七上八下,雖亂作一團,嘴裡卻發出源自內心喜悅深處的歡鳴。
龍嘯峰在貴賓室喊小水,一叫不搭理,二叫沒反應,卻聽到房門外面響起了惶急的輕叩聲。
“進來!”銀行總經理威嚴地喝道。
一個人面色張慌推門而入,頭髮上還粘着兩根鳥類身上細軟的絨毛,他先看了龍嘯峰一眼,才向銀行總經理躬身稟告:“老爺,後院裡來了一隻會飛的美麗魔獸,把您養着的鳥雀兒全都放跑了!”
銀行總經理尷尬地笑笑,還沒等他說話,龍嘯峰已經穿門而出:“我去看看!”
龍嘯峰閃身而出,也不用問路,哪裡喧譁就往哪裡去就對了,甚至不用跑到案發現場,離得老遠就看見小水帶着一羣毛羽繽紛的鳥兒們在天上瘋飆,那張狂勁兒,就跟灌飽了黃湯摟着三個娼婦駕着豪車往死裡撞人的農民一樣。
發現小水既沒有點着房子,也沒有噴出炎息燒死人,龍嘯峰抱起了膀子無所謂地倚在了旁邊遊廊的柱子上,用一種包庇的表情悠閒地看着天上的女兒。身後跟來的銀行總經理見微知著,一下子心就涼了半截。
果然,龍嘯峰用指頭彈了彈跟在小水尾巴後面撒歡的羣鳥,淡淡地說:“多少錢?說。”在他想來,只要自家丫頭玩得開心就行,即使是花錢也合算。
銀行總經理微笑着躬了躬身:“都是些不值什麼的玩意兒,請您無須在意。”
龍嘯峰看了他兩眼,突然笑了笑:“不管值不值錢,畢竟是曾經的心血……好吧!就這樣了!”嘴裡雖然說得輕鬆,但龍嘯峰還是暗暗記住了這個人情。
不管怎麼說,自家女兒把人家的業餘愛好給踢踏得一乾二淨,說起來還是他龍嘯峰理虧。眼前這位有眼色,不要錢,想想也對,做到銀行總經理還要什麼錢啊?既然人敬我一尺,那麼我就敬人一丈,這份心意留着後報。
銀行總經理臉上雖然笑着,心裡卻在發苦,畢竟自己多年的心血被一鍋端了,擱誰身上都不好受,但這位大人他是惹不起的,別說是他,就是他那隻魔寵,自己也惹不起,會說話的魔獸那叫神獸,惹它不開心,把這座城踩平也就是動動脾氣的事兒。它老人家喜歡遛鳥兒玩,就讓它玩兒個夠好了,只要它不把主意打到自家銀行的金庫就行……
小水帶着鳥兒們在天上玩了半天,然後才指揮着它們往寂靜森林的方向飛了過去,等這些新收的小弟們去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小水才心滿意足地從天上降了下來。
對女兒的這種任性,龍嘯峰連責備都捨不得責備一句,他只是把自家丫頭往頭上一頂,溺愛地說:“咱們走了!”又轉頭對銀行總經理說道:“今天打擾了,如果有緣,日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