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高樹上的龍嘯峰身上。
龍嘯峰看來已經喝得多了,可他還是在樹上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往肚子裡灌酒,東搖西晃好象隨時都會掉下來。他的掌門大弟子愛莉絲琳娜帶着一幫豹人戰士提心吊膽地守在樹底下,做足了隨時搶險救災的準備。
金龍王也喝得不少。女兒成功晉級,是一件大喜事,錚鋩今天是有意放縱自己,把自己往醉裡灌,再加上旁邊還有一個酒量大得不象話的龍嘯峰和他放對,金龍王自然是越喝越有興致,不知不覺就喝高了。
龍嘯峰和金龍王是名符其實的喝高了,他們一邊喝一邊還往樹頂上爬,越爬越高,如果不是兩個傢伙都有一身強橫的功夫,早就摔到地面上去,連腦漿子都磕出來了。
愛莉絲琳娜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對師傅的身手有一種宗教狂熱一樣的崇拜。但其他的豹人戰士卻擔心得要死。他們倒不是擔心龍嘯峰會掉下來摔個三長兩短,是擔心龍嘯峰掉下來把他們砸出個三長兩短。
聽到龍嘯峰和金龍王又在樹上大呼小叫地要酒了,奇薇蹙起了眉尖:“不能讓他們兩個再喝了!”
寂靜森林現在到處都是醉鬼,被捆起來的半人馬和打呼嚕的矮人滿地都是。精靈們相對剋制一些,但還是不斷有一頂頂臨時的帳篷豎了起來,那是抱着必醉決心的精靈事先給自己預備的酒後避難所,現在派上用場了。
天生不喜歡喝酒的豹人戰士和精靈們忙得腳不沾地,他們要把所有麻煩的醉鬼給安頓起來,這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而現在龍嘯峰和金龍王錚鋩正在向醉鬼和平演變,如果這二位喝醉了鬧騰起來,只怕奇薇和忒麗克茜婭聯手都降不住他們。
忒麗克茜婭眼珠一轉,截住了負責往樹上送酒的一匹銀飛馬,卸下馬背上腦滿腸肥的酒罈子,抓起兩個空罈子,隨手凝聚了幾個水球丟進去,罈子就滿了。
“給他們喝這個!”忒麗克茜婭帶着惡作劇的笑容說。雖然不能把龍嘯峰往天上扔很是遺憾,但只要讓龍嘯峰和金龍王大喝一頓一噸的水酒,這遺憾終究可以得到彌補。
奇薇在一旁“吃吃”的笑,她很想在其中加點兒瀉藥什麼的,但想了想還是否決了自己的創意。這並不是出於一時的心軟,而是爲了森林的環保。
那匹銀飛馬把這兩壇假冒僞劣產品送上樹去以後,二話不說抹頭就跑。它雖然很想近距離欣賞這一場女王導演,聖徒和龍王領銜主演的舉世無雙的好戲,但一旦爲虎作倀的配角身份被識破,太近的距離會讓它變成喜劇中唯一一個被打破頭的悲劇角色——銀飛馬不傻,這貴賓席的待遇它寧可不要,還是跑得遠一點兒安全。
喝得越來越高的龍嘯峰和金龍王抱着女王牌純淨水,兩個傢伙咕咚咕咚就是一陣猛灌,直到打了兩個大大的水嗝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忒麗克茜婭和奇薇纔不和醉鬼計較,她們已經笑得腳都軟了。
龍嘯峰和金龍王罵了兩句,不知道是哪一個先發瘋,居然縱身從樹上跳了下來。另一個唯恐落後,亦步亦趨的跟着也跳了下來。
他們這一跳不要緊,卻差點兒沒把樹下的豹人戰士們嚇出心臟病來。
很神奇的,儘管這兩位喝多了,但他們跳樹的身手卻半點兒也沒受影響。金龍王用龍語魔法隨心改變身體的重力,龍嘯峰不斷地在樹幹樹枝上借力緩衝,都是平安落地。
現在的仲夏歡宴已經到了狂歡的尾聲,銀色的月光下躺條的醉鬼比站着的人都多,到處都堆着零落的酒罈酒甕,幾乎連正常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但在醉鬼的眼睛裡,正常固然正常,不正常也同樣顯得正常。龍嘯峰和錚鋩在空罈子上面跳來跳去找酒喝,如履平地。看他們那嘻嘻哈哈很是開心的樣子,看來找酒的過程比喝酒還要令他們感到興奮。
奇薇和忒麗克茜婭很無奈地皺着眉頭跟着這兩個麻煩的醉鬼到處晃盪,看着他們倆興致勃勃地在那些空罈子上面翻來揀去。那些空了的罈子,不少被半人馬和矮人順手當成了藏污納垢的聚寶盆,比如痰盂,比如垃圾桶……奇薇和忒麗克茜婭看一眼就想把隔夜飯都吐了,偏偏龍嘯峰和錚鋩就能象兩個垃圾山上翻找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樣在那裡樂而不疲。
忒麗克茜婭和奇薇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奇薇從空間裡伸手掏出一罈極品的美酒來,拍開泥封后迎風一晃,龍嘯峰和錚鋩就象聞到了花香的蜜蜂一樣,被乖乖地勾引了過來。
奇薇舉着酒在前面走,龍嘯峰和錚鋩勾肩搭背的在後面跟着,看起來象是推陳出新的拐賣人口,很是與時俱進。
直到把這兩個醉鬼引誘到酒罈子堆前面,奇薇纔算鬆了一口氣。喝吧!喝死算!喝倒捆起來就一了百了!
喝到最後,金龍王錚鋩確實喝得多了,見個人影就要拉住了人家絮絮叨叨地吹噓:“你看看你看看,我女兒不到一千年就進位成了優秀金龍,是龍族不世出的天才,是我錚鋩的種!”最後忒麗克茜婭不勝其煩,請了一位樹人過來,伸出一根樹枝讓錚鋩握住,然後耐性天下無雙的樹人就開始聽金龍王唸經,念着念着錚鋩就和樹人一起睡着了。
錚鋩是酒勁兒發作困得睡着了,樹人是被金龍王催眠得睡着了。
龍嘯峰也醉得稀裡糊塗,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到後來酒勁兒開始發作,折騰得他在地下學鯉魚打挺翻來蹦去。好象有幾隻手按住了他,龍嘯峰抓住了不知道是誰的兩隻手,象落水的人抓住了兩根救命稻草一樣就是不放,嘴裡毫無邏輯地說着很多亂七八糟的話,自己有印象的只有一句“我好難受”,別的就全忘了。
朦朧中好象有人在拿蘸溼的絲巾給他擦臉,有人給他解開了胸口上繃得死緊的黑曜石釦子,有人把手搭在他額頭上輕聲呢喃着又象歌兒又象安撫的美妙語言,龍嘯峰被酒精燒得凹凸不平的身體逐漸變得象一塊被熨斗熨平了的破抹布,他心滿意足地享受着這五星級的服務,打起了幸福的鼾。
這是一個純粹、無夢、清澈、美妙無比偏偏卻顯得短暫的睡眠。
等龍嘯峰睜開了眼,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闊別已久的樹屋的牀上,屋子裡花香脈動,給龍嘯峰帶來一陣久違了的心靈安適感。
然後他就發現了不安適的感覺,那感覺源於他手裡攥着的一個軟呼呼的東西,如果不是那東西溫度不低,龍嘯峰還以爲有蛇爬到自己懷裡安眠來了。
眼珠子向旁邊一轉,龍嘯峰差點兒象被蛇咬了一樣跳起來,但一瞬間他又拼命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四肢軀幹上本來已經繃緊的肌肉又慢慢鬆馳了下去。
龍嘯峰手裡抓着的軟呼呼的東西原來是精靈美女的一隻右手,這隻纖手的主人正坐在他牀邊的椅子上,屈起左臂當枕頭,把頭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一頭長長的黑髮鋪開,紛落在牀上與龍嘯峰的身上,散發着冰麝般香氣的同時,卻又遮住了美人的臉,讓這一份突如其來的旖旎更增神秘。
控制着自己動作的頻率,龍嘯峰一納米一納米的把自己攥着的那隻纖手緩緩放開,唯恐驚破了紅粉的輕夢。當兩隻手實現了脫軌後,龍嘯峰又開始一微米一微米的小心呼吸,唯恐自己胸膛起伏的坡度一大,擾亂了睡美人琉璃幻象中鏡花水月的風景。
這時,龍嘯峰才感覺到自己嘴裡在發苦,一直從嗓子眼兒裡苦下去,株連到胃,就彷彿喝了一公斤鹽鹼水一樣,他這纔想起,自己喝多了。
自己睡了多長時間?龍嘯峰往窗子的方向一看,朦朦月光的銀白色已經不純,看來天快要亮了。四下裡聽不到任何聲音,仲夏歡宴應該結束了吧?小水呢?那小丫頭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可千萬別給做老子的惹出什麼麻煩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被我女兒惹了算誰倒黴,本人同情補償他;誰敢惹我女兒也算誰倒黴!老子打死他!
奇薇呢?哦!奇薇,好象正睡在自己身邊……
一想到奇薇正睡在自己身邊——儘管這種睡是打了九五折的——龍嘯峰心裡就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來,甜甜酸酸還混雜着嘴裡的苦味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他心亂如麻。
看樣子,自己喝醉以後,就是奇薇把自己送回來的,而且大狐狸還衣不解帶的照顧了自己一晚——龍嘯峰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不能說是一晚,只能說是半晚。但即使是半晚,龍嘯峰心中也只有感激。
畢竟能讓奇薇紆尊降貴地照顧一個醉鬼半晚,就等於讓她戴着手銬坐了半晚的牢。這對飛揚跳脫的大狐狸來說,簡直就是了不起的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