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唬爛大俠!
旁邊的襲人對着牆上的字看來看去,卻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她當然看不出什麼意思來。龍嘯峰的精靈語水平和這個世界的某些貴族將軍一樣,屬於會說不會寫的奇葩,他在牆壁上留下的血字,是漢語,襲人身爲一個凡爾西諾,如果她能看得懂,那纔是見了鬼了。
看了看旁邊那幅海灘落日的油畫,又看了看龍嘯峰的漢書,襲人問道:“你是在畫畫嗎?”
龍嘯峰扔開手裡寫字的血布,不用擔心被檢測出指紋的感覺真好,因此他心曠神怡地說:“畫畫嗎?嗯,也許吧!象形文字應該也算是一種特殊的圖畫!”
“象形文字?”襲人湊近了正看側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是哪個時代的文字?我可看不懂!”
龍嘯峰之所以在牆上留字,只是他小時候看多了《水滸傳》之後,多年沉澱的好漢情懷大發作,雖然明知道這個異世的人沒一個能看懂自己的字中真意,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寫了。即使是孤芳自賞,但寫完後龍嘯峰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小得意,他給這個異世留下了一道謎題,當世無數生靈除了自己,卻一個能解出答案的傢伙都沒有。
得意之中,心頭靈光一閃,奇薇的倩影突然跳了出來。龍嘯峰這纔想起,奇薇是跟他學習過漢字的,而且以大狐狸的博聞強記,她學得還真不少,牆上的這幾個血字,瞞得盡世人,也瞞不過她。
龍嘯峰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頭——男人被老婆給洞悉了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很不好啊!
襲人看到龍嘯峰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罕見的溫柔,溫柔中盪漾開的笑意氾濫在那張英氣的臉上,卻不知怎麼搞的讓人覺得很傻。還好,龍嘯峰的犯傻秀並沒有機會表演太長時間,窗外很遠的地方有一道火光騰起,把他從對大狐狸的思念中拉了回來。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藏嬌的金屋是一座精巧的樓閣,更上一層樓後雖然不能欲窮千里目,但窮個十里目還是可以保證的。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帝都的一角有一道孤煙在無風的天空中筆直升起,黑煙如頂天立地的巨柱一般撐持在無數間房屋的頂上,龍嘯峰的破虛之眼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黑煙的根基處有紅焰飛騰。
有燎原之勢的紅焰龍嘯峰熟悉得很,因爲那正是小水釋放“鳳凰溼透訣”時的精彩表現。
“小丫頭事情辦得不壞,現在是該我們過去收拾殘局的時候了!”龍嘯峰招呼着襲人,“走哇!今天要趕時間,一秒鐘幾十萬上下,我們很忙的!”
襲人還是盯着牆上的那幾個血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到底是哪個時代的文字?什麼意思呢?”
“走了走了!看得懂的就是看得懂,看不懂的就是看不懂,不過大概的意思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一個殺狗之輩的自我宣言,好漢做事好漢當,杜絕官方利用未知信息製造冤假錯案的必要措施,這麼說你明白了嗎?”龍嘯峰一邊進行着不靠譜的科普,一邊大步向外。
襲人急忙跟上,同時提醒龍嘯峰道:“這個牆上的人怎麼辦?”
“很簡單啊!”龍嘯峰頭也不回,一聲勁喝,反手擲出手中的長槍,“第六槍!”
襲人眼前只見一道雪亮的驚虹從自己頭頂掠過,急回頭時,第六槍已經是貫顱而入。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本來十成裡就已經死了九成九,現在再加上這最後的致命一擊,就算他有一萬條性命,也是交待得乾乾淨淨了。
龍嘯峰和襲人身形好快,眨眼工夫就走得無影無蹤。此時偌大的侯爵府裡,寂靜得瘮人。因爲凡是有活氣的東西,不分良賤全讓龍嘯峰給殺了。襲人從中幫了大忙,她雖然沒有出手,但卻以凡爾西諾的嗅覺給龍嘯峰當雷達,藏在哪個犄角旮旯的漏網之魚她也能揪得出來。
死亡彷彿在這座府邸的上空織起了一重恐怖的網,網中沒有蟲鳴蟻走,連最喜歡追逐血腥氣的蟲豸都被遺留的殺氣所懾,而不敢在這裡露頭露腦。只有無心可猜的陽光穿過死亡的陰鬱漫灑了進來,書房裡的桌子上,被遺落的幾件珍寶在陽光中閃閃發亮,就好象享受着人命祭奠的精魂吃飽了以後打呵欠時,獠牙陣陣的反光。
帶着朦朧毀滅之意的珍寶之光和遠方的火光比起來,卻又算不得什麼了。
失火的是庫提城中城管的總部,也不知怎麼搞的,一把大火說燒就燒起來了,而且怎麼也撲不滅。
萬幸的是,巨大的火柱象是有生命一樣,只是固定在一個區域熊熊燃燒,並沒有染指周圍無辜民房的意圖。當然,已經雞飛狗跳狼奔豕突亂作一團的城管們是注意不到這一點的,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會自以爲是的把原因歸納到今天不颳風的氣候方面上去。
一片如喪考妣的混亂中,只有領導城管業務的幾個頭頭腦腦顯得氣定神閒,彼此間還不時地交換一個曖昧的眼光。當然,這幾位不是同志情深,而是他們貪婪太過,上面撥下來的後半年經費已經被他們揮霍得七七八八了,正在發愁交不了帳的時候,突然天降大火,將所有對他們不利的東西都燒了個一乾二淨,這豈不是光明神在保佑嗎?
火在燒,而幾位領導則在暗中盤算着從大火過後的廢墟中能撈出多少好處,這些好處八方孝敬之後,落到他們頭上的還能剩多少……
算着算着,大家都禁不住露出了招財進寶式的笑容,再次對望一眼,彼此間心照不宣。
回頭望着那一片紅蓮籠罩的火場,領導們的心裡也是同樣火熱。他們其實不怕燒,燒得越旺,財發的也越旺,爬到了他們這份兒上以後,好事到了他們手裡是錦上添花,壞事到了他們手裡也得轉憂爲喜,世界上的所有理由,不管有多弱智,沒有他們說不出來的,只有他們想不出來的。
喧擾紛亂的火場上空突然一黯,有兩條人影從空而降,正落在隔岸觀火的頭頭腦腦們面前。
要找到這裡的首腦太簡單了,只要看哪些傢伙最肥,哪些傢伙的陽氣虧損得最厲害,哪些傢伙在火場中袖手旁觀站得最遠身上最乾淨,哪些傢伙就是這裡的當家花旦了。
頭兒們面對龍嘯峰的橫空出世,臉上都是一片鎮靜,他們是月灣海的水鳥,見過不少風浪的,在這個魔法師滿天飛的世界,從半空中掉下個人來太普通了。
何況龍嘯峰的手裡還託着一枚鑲嵌了碩大鑽石的戒指,戒指的底部印着一道紋章,那正是代表着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家徽。因爲家道曾經中落,戒指的託座上顯得有些微破損,但不久前已經經過了精心的修補。
頭兒們臉上露出了和熙的笑容,作爲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狼狽爲奸的同夥,他們當然認識老朋友的戒指。這枚戒指代表着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權威,拿着它的人一定受到了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全權委託。
眼前的人雖然面生,但看那不一般的氣質,絕對是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倚爲干城的心腹手下,或許就是他新任的管家,否則也沒資格持有這枚代表家族的戒指了。
自以爲是的頭兒們迎着龍嘯峰落下的身影,爭先恐後地諂笑道:“對不起對不起,今天我們這裡出了點兒小意外,不能隆重地迎接貴客了——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侯爵大人又有什麼麻煩的人或事需要我們出手幫忙解決嗎?”
隨着說話聲的壓低,頭兒們的眼睛裡都放射出亮晶晶的光芒來,畢竟金幣是每一個人都不嫌多的,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一向出手大方。
把那枚戒指在手心裡掂了兩下,龍嘯峰不動聲色地說:“上次那件事,解決得不壞呀!出手的那些人都有誰?喊過來讓我瞧瞧!”
雖然龍嘯峰的口氣很傲,聽起來就跟清點家奴似的,但頭兒們卻半點兒脾氣都沒有,畢竟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新近正得勢,皇帝陛下現在最寵愛的梅爾麗思伯爵夫人,是他祖父三姨婆的外孫女,而教宗陛下身邊很說得上話的紅衣大主教卡拉揚,是他母親叔叔的表兄——只要有這種金山銀山可以靠,頭兒們願意當任何生物的隱性家奴。
“是是是,您稍等,您坐,您請坐,您請上坐——喂,那邊的誰誰誰,你們都給我滾過來!”頭兒們把在龍嘯峰面前竭力往細裡壓的嗓子,在下屬面前很嘹亮地揚了起來。
被煙熏火燎得象黑炭一樣的救火隊伍中,跑出了十幾條黑影,撒着歡兒向這邊顛了過來。唯一的遺憾是他們的屁股後面沒有尾巴,不知減弱了多少諂媚的效果。
襲人不動聲色地向着燎天的烈火做了個手勢,兜帽下面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鋒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