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多利亞和安妮姐妹二人眼中,漫步走在月光裡的龍嘯峰,身影不羈出塵,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靈,正在步入凡間一樣。
前一刻那個舉起右臂時古靈精怪的笑容,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現在的龍嘯峰,臉容安靜而優雅,足以令教廷神殿壁畫上所繪的神靈自慚形穢。
無來由的,居然就拿神靈和龍嘯峰比較起來!這種角色空間錯位的感覺實在是古怪無倫,偏偏卻又清晰得讓人感覺理當如此。維多利亞和安妮對望了一眼,姐妹倆心中一時混亂得象風暴裡的月灣海一樣。
無所適從到最後,安妮終於得出了一個定論——
龍嘯峰這個傢伙,就是一個無窮的禍害!凡是跟這個禍害扯上了關係的,不是危險得要死——是真的要死——就是詭異得令人發瘋!
安妮抱着自己一團漿糊的頭用力搖了搖,惡狠狠地想:“可惡的臭男人!誰要是嫁給了這種恐怖的傢伙,用不了三天,她就可以去上吊了!”
萬幸的是,回到寂靜森林的奇薇聽不見安妮的心靈密語,否則用不了三天,安妮就可以去上吊了——奇薇會掐着這隻憑空污人清白的小狐狸精的脖子,把她高高地吊在樹梢上,連眼睛都不眨!
這時,停步於聖騎士三步之外的龍嘯峰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月色,又象是商量又象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讓今天的一切都結束吧!我趕時間!”
話音未落,聖騎士眼前人影一花,龍嘯峰疾步搶上,劈面就是一掌。聖騎士鬥氣雙盾護住頭臉要害,一記衝鋒和身撞了上去,但龍嘯峰身形一晃,已經斜掠到了聖騎士身法轉折的盲點處,不等他反應過來,步法飄忽處,已是折而向西。
在獅鷲世界中,練功的龍嘯峰會抓起預備好的大石向天空中猛擲,這時便有嚴陣以待的獅鷲從他頭頂上空鼓翼一掠而過,利爪舒展處,將橫空的大石接去,萬無一失。
抓着大石的獅鷲會重新飛回龍嘯峰頭頂上,象投擲炸彈一樣,把石頭往他身上砸過來。龍嘯峰當然不會含糊,接回石頭後,再次向天空扔上去……
天上地下十餘塊輕重不一的大石往來飛舞,對龍嘯峰來說是練功,對獅鷲來說是好玩的遊戲。
在彼此擲石接石的過程中,最讓龍嘯峰歎爲觀止的是獅鷲的俯衝——從斜刺裡振翼向橫空的飛石迫近,不但避開了飛石衝撞的鋒芒,而且在接觸後的一瞬間,藉着大石前飛的力道抓着石頭折而上翔,輕輕巧巧就在天穹中畫出一個玲瓏的轉彎半徑出來,正是於逼仄中見功力,而轉折時身影之美妙矯健,更是別具風姿。
見得多了,龍嘯峰自然而然就創了這一招“翔鷲掠空”出來。這一招和“餓鷲奪食”的主動攻擊有所不同,更側重於遊鬥與突襲,與龍嘯峰家傳的“影龍掛壁”功夫倒是頗有共通之處。既然有了現成的藍本可供借鑑,這一招“翔鷲掠空”的精微奧妙便被龍嘯峰發揮得淋漓盡致,身姿轉折處固然令人心曠神怡,出手進招時更顯犀利遒勁。
如果說“餓鷲奪食”施展出來時,讓旁觀者彆扭到了極點,那麼這一招“翔鷲掠空”則一洗衆人心頭舊觀,四下裡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緊了龍嘯峰盤旋往復的優美身影,目不交睫。
這些人中,反而以蜥族聖女領悟最多,因爲她自己的功夫和這一招“翔鷲掠空”最爲對路。蜥族聖女一邊怔怔地看着激鬥中龍嘯峰的身影,一邊默默地想道:“聖徒閣下這一路身法中的轉折變化,如果用在我族的搏擊技中,進行襲殺時對手固然不易躲過,就算一擊不中,我方飄然遠颺,敵人也極難還擊……”
蜥族聖女心頭所思,正是場內聖騎士腦中所想。龍嘯峰身法展開,當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越鬥聖騎士越覺得眼花繚亂。
聖騎士暗暗心驚,要知道鬥氣修煉到他這種地步後,眼力之敏銳已經遠超常人,縱然比不上精靈天生的銳眼,但相差也是極爲有限——挾如此精準之眼力,卻依然繚亂於龍嘯峰縹緲莫測的身影,實在是可驚可怖!
現在戰局的主動已經被龍嘯峰牢牢把握,再這樣下去,只怕是非輸不可!想到此處,聖騎士雄心陡起——自己成名三十年未嘗一敗,難道今日卻要以一場黯淡的謝幕來襯托恐怖聖徒旭日東昇般的榮名不成?
猛然間一聲斷喝,震懾全場!疾呼中的聖騎士鬚眉皆豎,全身鬥氣的光芒爆漲如星爍,看上去有如一尊正在熊熊燃燒的戰神像一般,威猛無儔,威不可當。
騎士八德中,雖然提倡謙虛,但這謙虛卻是建築在勇猛和榮譽的基礎上!
鬥志昂揚的聖騎士揚眉嗔目,雙掌中的鬥氣雙盾脫手而出,在空中團團如蝴蝶,繞着聖騎士的身子盤旋飛舞,看上去若有生命一般靈動迅猛。
這是喬治·威斯頓自身真空盾的終極戰法——將手中凝聚如實質的鬥氣盾牌飛擲而出,封鎖空間的同時,配合聖騎士本人發動凌厲的攻擊。
聖騎士連擲六次,空中頓時多了十二道明華閃耀的鬥氣流光,這時的真空盾與其說是盾牌,倒不如說是致命的飛斧,這些飛斧完全由聖騎士的鬥氣操控,心意所動,如臂使指,八面齊攻,滴水不漏,當真是有形剁形,無形剁影,自從喬治·威斯頓練成此技之後,還從未在人前施展過。
以鬥氣爲樞紐,擲出十二道鬥氣飛斧後,聖騎士雙臂一揚,手中又多了兩面鬥氣盾牌,以一人之力操縱十四道真空盾,已經是他能力的極致了。
在這個世界的魔法中,“七”是最完美的象徵數字,所以聖騎士的終極真空盾數量也取了七的倍數。但這門真空技的威力,卻要遠遠凌駕於魔法中類似的風刃密集陣不知多少倍,雖然不能及遠,但近戰時卻是一等一的厲害戰技。
光明教廷的高層人士只看得暗暗心驚,彼此對望一眼,均暗中思忖道:“想不到喬治·威斯頓於真空波和真空斬之外,還隱藏瞭如此絕技!”
此時聖騎士身邊的空間中,有十二道鬥氣的鋒芒在兜着圈子縱橫切割,龍嘯峰飄忽的身影受到了限制,他索性退到一邊靜觀其變。
聖騎士也沒有急於進攻,他的這路終極真空盾畢竟是初次臨敵,有些東西還需要慢慢地整理。
場中暫時陷入了沉寂,但這寂靜中卻預兆着更加猛烈的欲來風雨。在月光和燈籠火把的掩映下,龍嘯峰和聖騎士之間,更充滿了只有千軍萬馬大陣仗時纔有的肅殺味道。
驀地,聖騎士雙臂一分,空中手中十四道終極真空盾一齊煥發出奪目的明光,在這一瞬間連天空中的冷月都爲之黯然失色;龍嘯峰雙掌一合,竟然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響聲,足見勁力之純。二人相視一笑,突然齊齊飛身而上,叱喝聲中已經再次交鋒。
寒光流轉中,十二面鬥氣飛斧如衛星一樣繞着聖騎士盤旋,隨其心意,搜斬着龍嘯峰奇幻難測的身影。而聖騎士手中的兩面真空盾或攻或守,和身邊十二道飛舞的流光配合得絲絲入扣。戰到酣處,旁觀者只能看到場中一團明光繚亂,彷彿聖騎士一化爲七,七名聖騎士聯手,天下有誰能敵?
但對龍嘯峰來說,聖騎士依然是那個聖騎士,雖然他以自身的鬥氣織出了一道綿密的光網,但還是困不住已經初步把握了神之道的龍嘯峰。
而且類似的交手經驗,龍嘯峰已經經歷過了。寂靜森林奇薇的風刃密集陣,雖然威力遜了一籌,但論起打擊密度之廣,猶在聖騎士的十四道終極真空盾之上。當時的龍嘯峰都可從容應對,更不用說是現在了。
心如止水之下,龍嘯峰施展開獅鷲拳,在鬥氣的流光中進退縱橫,越鬥越健。此時的他不再考慮拳法中蘊涵的神之道後,技擊方面的威力終於顯了出來。
身形涌動中,龍嘯峰頭碰、肩打、胯靠、指抓、腳彈,有若獅鷲啄食,準確快速連貫;有若獅鷲傲立,平穩如釘;有若獅鷲高鳴,氣勢磅磗,自然大方;有若獅鷲掠空,振北圖南,輕靈翔動……
在這武學與美學相結合的舞臺上,阿卡德帝國的人算是開了一回眼界。龍嘯峰身影變幻之間,步型多爲虛步、騎龍步、拐步、獨立步,步法則以弧形步、矮子步、擊步、踮步爲主,腿法有彈腿、前踩、側踩、勾踢、跳躍,手法以勾手代表獅鷲之喙,獅掌代表獅鷲之爪,間之以八字掌、荷葉手、羌子拳、鶴嘴勁,開合之處,穿、刨、掛、捎、插,攻守之時,指、掙、蹬、搖、涮,方寸之內多用爆發勁,在聖騎士的鬥氣光網中進退如風,竟好似閒庭漫步分花拂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