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夕陽西下。秦素起身,果然,身上更痠痛了。
輕輕揉着自己的腰,坐在牀前,看窗外夕陽。
秦嵐曾經說,看夕陽的時候,容易傷感。喜歡看夕陽的人,多半是心裡有着解不開的愁緒。
例如現在的秦素。
人執着於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會忘記了初衷,只是一直做下去,做下去,到最後都不知道爲什麼要去做,只是機械地繼續着。
就像是恨,到最後往往只剩下忘記了理由的恨意。
好像……厭倦了呢。
看着這夕陽的時候,就漸漸覺得厭倦。復仇什麼的,就像是沉重的負擔,一直讓他得不到快樂。
若是有一天,大仇得報,那麼……他又該去哪?
曾經的理想,曾經的快樂,都已經被摧毀了啊,再也回不去了啊……那麼他又該怎麼辦?
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軀殼,被恨意驅動着。
這樣的軀殼,大概只能由冥界那奈河的河水才能洗淨了吧。
渡過三途河,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然後把今生的一切都忘了吧……反正,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也不會有人爲他傷心……
大概……那個人會有一點吧。
李騏,不知道那個人知道自己死的時候,會不會有一點點的傷心呢。
似乎也是因爲有了那個人,他纔對這個世界還有一星半點的留戀。
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大門。
告訴門衛自己想出去走走,然後就一路走到河邊。
現在還是春季,楊柳青青。
落日遙遙懸掛在西方,散播着金紅色的光芒。河面被印染成燦爛的金紅色,好像夢境一般瑰麗。
沐浴在夕陽之中,就好像獲得了新生一般。
如果可以拋棄這一切的仇恨,他是不是可以獲得新生?
如果死了……他可不可以獲得解脫?
爲什麼他要去遊學?如果那時他也在家,隨着家人一起葬身火海之中該有多好,什麼都不必承擔,就這樣死去了……該有多好。
爲什麼要收到那封信?如果他對此一無所知,那該有多好。
爲什麼要這麼報仇?如果他沒有這樣的美貌,該有多好。
他終究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終究不能堅強到不會軟弱。秦素,也終究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
可是……他活着,那便是要承擔起一切的恨,承載着秦家上上下下的冤魂的恨意,去復仇,即使痛苦,即使軟弱,即使絕望,也不可以後退。
他揹負的,是秦家的最後的希望。
河水盪漾,晃花了秦素的眼。
如果跳下去,那就可以解脫了吧……不必再掙扎了吧……如果死了……
那該有多好。
像是受了什麼蠱惑一般,秦素緩緩走向河岸,一步一步,走入夕陽之中。
“徐兄!”高聲的呼喚喚回了他的神智。
李騏,又是他。
“你在做什麼?”李騏拉住他的手,眉眼間是滿滿的焦急和擔憂。
“我在做什麼……”秦素喃喃地自問,“做什麼……我也不知道啊,呵呵。”
那一笑,竟是滿眼的悽楚。
“清書,你怎麼了?”李騏用力握緊他的手,焦急地問道。
“清書是誰?”秦素擡起頭,眼神空洞得讓人心驚,“我又是誰?你呢,李騏,你又是誰?”
李騏驟然沉默了下來,他是誰?剝去了李騏這個名字,他又剩下什麼。
沉思之間,秦素已經抽回了手,轉身離去。
“等等。”李騏一把拉住了他。
秦素回眸,淡淡地看着他,眼中一片冷然。
“跟我走吧。”李騏說。
“你渴望的東西,得到了麼?”秦素還記得那天在悅來樓和李騏共餐時他的話,那件他渴望卻難以得到的東西,那件他不做就會丟掉xing命的事情。
“不遠矣。”李騏目光炯炯地說。
“恭喜。”秦素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說道。
“和我走吧,我感覺得到,現在的你很不快樂。或許我一時之間難以護你周全,但是斷斷不會讓你有半分委屈。”李騏拉着他的手真誠地說道。
秦素一怔。“以後我斷斷不會讓你有半分委屈。”那個人也是這般說的吧……
“好麼?”李騏凝視着秦素,問道。
而秦素,卻只是悲哀地搖了搖頭,緩緩的,哀哀的。
“我也有我不得不做的事,即使痛苦,即使艱難,即使不齒,我還是要去做。”秦素擡頭望着李騏俊美的臉龐,輕聲說道。
“我幫你。”
“你幫不了我。況且,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秦素垂下眼簾,幽幽地說道。
天漸漸暗了下來,秦素最後看了一眼夕陽,再看了一眼李騏,說道:“不要幫我,也不要問我。讓我一個人走下去吧,即使是一條道走到黑,我也不會後悔。”
李騏沉默,點點頭。
秦素粲然一笑,轉身離開。
“記得我們的約定。”李騏說。
秦素頓了頓,點頭,卻沒有回頭。
有些事,一開始便回不了頭了。
知道秦素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陽中,李騏才緩緩回過神。
那個人,似乎比以前還要不快樂。那堪稱絕色的的臉上除了淒涼,竟然還生生多出了幾分不易覺察的媚。
他方纔,是真的想要跳下去吧。
李騏心裡一寒,忍不住後怕。要是他沒有路過這裡……那清書是不是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是不是該派人查一查他的身份?李騏猶豫了一番。算了,現在這個時候,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去查清書反而會給他帶來什麼不測,還是等一等吧。等完結了這件事,一定要把他接過來。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秦素覺得有些餓了,就回房準備用晚膳,路過花園的時候,遠遠地見到了王宗炎。
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後的幾個人。
遼人。
雖然天黑了,但秦素還是藉着朦朧地燈光看出那些人與中原人不同的外貌,五官深邃。
秦素直覺到那幾個人就是下午的時候武將所說的使臣,於是回身一避,閃到了樹後。
“既然如此,那結盟的事就麻煩國舅大人上心了。”一個遼人操着不甚標準的中原語說道。
“那是自然,到時還請貴國國君遵守承諾。”是王宗炎的聲音。
“那是自然,聽說現在太子dang現在形勢不錯,國舅大人可要小心了。”
……
秦素聽見他們的聲音走遠了,這才從樹後閃出身來。
結盟,看來這就是那幾個遼國使臣此次前來的目的了。
奇怪的是現在業國和遼國關係緊張,那幾個遼使究竟是怎麼進到帝都的呢……
還有太子,您可千萬別輸啊,您要是翻了船,我就算收集到了證據又能如何?根本無處上告。
一邊想着,秦素回到了房間。
用過晚膳,拿起書看了許久。
還是先把借來的幾本書看了吧,看完了挑個王宗炎不在的時候去書房搜查看看。總之得耐着xing子來,太急躁容易露出破綻。
秦素嘆了口氣,看着窗外,按了按太陽囧。
一切還要從長計議。薄冰:秦寶寶撐不住了啊,嘻嘻。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嘛,能強悍到哪裡去?偶爾也要軟弱一下下。
你說什麼?正牌小攻……咳,秦寶寶,乃的真命天子現在很忙,你也很忙,等你們閒下來了再說吧。所以,還是和王同學好好相處吧……我看他挺喜歡你的,要不你就把那什麼報仇忘了吧,好好跟牢金主算了……(被PIA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