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1:落鳳坡,隕龍谷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
秋水清帶着李暮蟬和孔雀,轉過了長亭,穿了一片火紅的楓林,走過一叢斑竹,踏出林蔭,又走上一架長長的鐵索橋,終於在橋的對面,看見了一個幾乎不見天日的山谷。
比起外面的亭臺樓閣,這裡只似到了另一個世界。
幽暗,寂靜。
頭頂灰濛濛的天空只見一線,兩側怪石嶙峋,石壁上還有百十盞長明不滅的燃燈,照亮了一條幽長曲折的小徑。
李暮蟬四下瞧了瞧,只一進來,他頓時“咦”了一聲,按住了腰間的刀。
卻說爲何?
原來兩側牆壁竟如“龍鳳雙環”般生有一股異樣的吸力。
秋水清神色複雜道:“這裡本是一座礦山,其中蘊藏着不少奇金異鐵,也是我秋家先祖當年得以闖下這偌大基業的底氣。幾百年來,這座山已被開採了九成,鼎盛之時,谷內光鑄造師便有一百七十九位,全都是天南地北響譽一時的名匠大家;彼時,每日登門之人不計其數,皆手捧金銀,無不是爲求一件趁手兵器。”
話到最後,他又神色黯然地幽幽一嘆:“可惜,時至今日,已難現昔年盛況,我孔雀山莊山窮水盡,匠師也都遣送殆盡,只留了幾位無兒無女,無處安身的前輩在此頤養天年。”
感受着兩側傳來的吸力,李暮蟬若有所思。
倒是秋水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孔雀身上,不住好奇打量。
二人卻是從未見過。
孔雀望着這座礦山,眼神發亮,驚歎道:“傳聞當年秋家先祖曾機緣巧合目睹有天火墜落於此,遂尋火而至,不想竟得了一塊驚世寶鐵;後用時三年,遍尋世間諸般金精奇鐵,耗費無數心血,終是鑄成了天下無敵的‘孔雀翎’。”
“不錯,那寶鐵實爲一塊天外隕鐵,經天火煅燒,煉盡雜質,堅不可摧。”秋水清點點頭,認可了這個傳聞,“先祖將其視爲神蹟,遂在此安家立業,創‘孔雀山莊’。”
三人且說且行,一直走到深處,李暮蟬遂見一側山壁上還刻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小字,長滿了青苔藤草,但還是依稀能辯出俱爲人名。
“這些都是進入過這座‘隕龍谷’的人留下的,多爲匠師。”秋水清解惑道。
李暮蟬掃了一眼,奇道:“隕龍谷?”
“是啊,”秋水清滿目感慨,伸手撫摸過那些已是模糊的斑駁字跡,“這山谷勢如蒼龍橫臥,先祖篤信風水命學,而那天外隕鐵恰好落在此龍七寸處,故而名爲‘隕龍’;這山也有名字,當年天火燒了足足大半個月,將整座山上的草木焚之一空,方纔露出了此谷,燒出了底下的礦石,祖上便取了個‘落鳳坡’。”
“落鳳坡……隕龍谷……”李暮蟬步伐驀然一頓,但很快又恢復如常,他呢喃了幾句,“有意思,那‘鳳雛’龐士元可就命喪‘落鳳坡’。”
秋水清聽的一愣,旋即罕見的笑了笑:“彼坡非此坡,公子莫不是也信什麼命運之說?”
“怎能啊,”李暮蟬目中神華流轉,淡然笑道,“不過,呵呵,這地方說不定真能隕龍落鳳。”
越往裡走,山石所散發的吸力便越強。
李暮蟬眼皮輕顫,在這一刻,一剎那,他彷彿已做出了某個決定,構想出了一個足能置人於死地的絕殺陷阱,臉上的笑意也爲之更濃了。
因爲他從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無敵”之說,更沒有不敗。
“真是個絕佳的風水寶地啊,最適合用來埋葬絕頂高手了。”
聽到他的話,秋水清和孔雀齊齊後頸一寒,拉開了一段距離。
只這一天一夜的功夫,二人已徹底見識了李暮蟬的心機和城府,生怕自己也被搭進去。
李暮蟬溫和一笑:“放心,如今咱們幾個都是一條船上的,同進同退。”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二人登時退的更遠了。
終於,三人走通了曲折狹長的甬道,眼前視野豁然開闊。
盡頭處,一排竹寮坐落在花草間,不遠處還有幾隻閒庭信步的孔雀。
而在山谷深處,五間老舊的石屋正外溢着滾燙的爐火,火色染紅了門戶。
沒等靠近,已能聽到此起彼伏,猶如雨點般驟急的錘鍛聲飄出,金鐵交擊,清脆震耳。
許是發現了三人的到來,五位鬍鬚發白,但卻體魄壯碩,甚至算得上龍精虎猛的老者忽從屋內迎了出來。 “鍾大見過莊主。”
“燕二見過莊主。”
“宋三見過莊主。”
“顧四見過莊主。”
“趙五見過莊主。”
秋水清神情柔和,言語甚是客氣:“水清見過五老。”
簡單的一番寒暄過後,秋水清遂介紹道:“這便是我孔雀山莊僅剩的五位名匠了,任何一人都能憑鑄造技藝開山立派,任何一人但凡走出孔雀山莊也都會被各方奉爲上賓。”
爲首老者貌若禿鷹,鷹鼻深目,頂上白髮根根豎起如戟,渾身筋肉虯結如磐石,老臉粗糲,黑中透紅,仿若燒紅的老碳。
鍾大擦了把身上的濁汗:“可是求取兵器?都在那兒呢,公子儘管挑。”
說罷他隨手一指,但見石屋一角居然堆放着不少兵刃,而且器形各異,斧鉞鉤叉、刀槍劍戟層出不窮;還有劍身如蛇的蛇形劍,如波紋起伏的弧形劍,軟脊如鞭的軟劍,還有如鱗片般扣合拼成的奇兵,似劍非劍,似鞭非鞭。
老者只似隨手打發一般,說完轉身就要回屋。
秋水清不發一言,這幾個老頭別看對他客客氣氣,可歲數比他爹都大,輩分奇高,還都是他孔雀山莊的底蘊之一,他可不敢有絲毫冒犯怠慢。
李暮蟬只是笑了笑,來的路上秋水清便事先說過,他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天底下能人奇才,但凡技藝高的難免有一股子傲氣。
他衝着孔雀使了個眼色,孔雀立時會意般的自懷裡拿出幾張鑄造圖。
遂見李暮蟬溫和道:“五位前輩不妨瞧瞧,我要的可不是那些破銅爛鐵。”
聽到“破銅爛鐵”四個字,五老步伐一頓,臉色都難看起來。
那一堆兵器雖說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文,但放在外面可都是江湖人搶破頭的東西,千金難買。
鍾大冷笑一聲,鬚髮皆張,白鬚根根直立好似鋼針虎鬚,扭頭張嘴就罵:“哪兒來的兔崽……嘶……這是……”
不想他話說一半,冷不丁瞟了眼孔雀遞來的鑄造圖,登時兩眼發直,差點把舌頭都咬了。
言語一頓,鍾大立馬湊到近前,眼巴巴的看着,然後雙眼陡張,驚呼道:“這難道是那口箱子?”
“箱子?”
“什麼箱子?”
其他四老聞言都湊了過來,只瞧了一眼,視線便再難移開。
“啊,這是當年蕭淚血的那口箱子!”
五個老頭自孔雀手裡取過鑄造圖,圍在一起,全都兩眼放光,不住連連驚歎。
“好巧妙的東西。”
“不錯,果然厲害。”
“這裡面的部件竟能拼成十數件不同尋常的兵器,這想法當真天馬行空。”
……
五人瞧了半天,鍾大忽瞥見鑄造圖下面還有一張,當即取過一看。
但見圖紙上畫的乃是兩口奇兵。
這奇兵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即像是單鋒劍,又像是環首刀,刀身筆直如劍,頂端又似劍尖,一側開刃,一側硬脊逆刃,雙器還可合二爲一,斤兩長短還都一模一樣。
鍾大眼神再亮,嘖嘖稱奇道:“好一口殺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