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哉!”
皎潔如霜的月華下,李暮蟬圍着桌上的僧衣繞轉走了半圈,隨着視線的偏轉變換,那尊佛影輪廓愈發完整清晰了。
而那些流淌的光輝則是一條條肉眼難見的瑩絲細線,被人以極其巧妙的手法混進其中,在月下放光,極難覺察。
“果然內藏大秘。”
這東西他不是沒琢磨過,可惜除了那幾句佛經全無半點收穫,本以爲是自己想多了,怎料又逢如此不同尋常的變化。
而且此物猶爲神異,似乎與那“大搜神手”一般,同爲西域千年冰蠶絲織就,刀劍難傷,水火難侵,比他身上的金絲甲還要難破,愣是無從下手。
見此情形,李暮蟬索性將僧衣揭起,整個罩在了窗戶上,遂見不消片刻,濃郁月華縷縷透過僧衣,光影匯聚,屋內的牆壁上赫然投現出一尊模糊的趺坐佛影。
“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
佛影一旁,幾枚經文十分惹眼。
李暮蟬蹙眉凝神,心思一轉:“不知那老喇嘛是否發現了其中的異樣?以其縝密的心思應當不難發現這尊佛影,莫非是沒能堪破其中的玄妙?”
眸光掠動,他又將視線落向那一條條瑩絲細線。
整件寶衣從上到下就只有這些晶瑩細絲與衆不同,莫非有什麼玄妙之處?
心裡想着,李暮蟬下意識伸手一捻,旋即雙眼微張這絲線居然可以抽動。
但他卻停了下來。
原來適才一番打量,李暮蟬就發現僧衣縫製的針腳線路似乎是以這些絲線爲憑依,若是抽去,這件舉世無雙的寶衣可就毀了。
這冰蠶絲極細極韌不說,還極爲鋒利,一旦散開,想要重新織就,恐怕就是那“唐門”的第一巧匠徐夫人重現江湖都不一定能辦到,更別說完好如初了,耗費的精力時間必然難以想象。
李暮蟬也明白了過來,那老喇嘛定然窺破了其中的秘密,只是此人也停在了這一步,加上心懼小李飛刀,故而只圖防身自保,沒能下定決心毀去此物。
而且這人權勢已至當世頂峰,武功更是驚世駭俗,對其而言,就算其中藏有什麼大秘,也比不得自身性命重要,無需捨本逐末。
再有此物不但能防刀劍,加上本身帶有一股奇異寒性,還能助人凝神靜心,提升功力,試問天底下有幾人肯狠心毀去。
最重要的,是這些細絲一旦抽離,寶衣自毀,若不能窺破其中所藏大秘,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
恐怕過去的許多年裡,得到此物的人早已不知凡幾,但大都停在了這一步。
李暮蟬凝了凝心神,再細細觀察了一番,但見這些絲線幾乎全是以縱橫交錯之勢分佈,密密麻麻,看似毫無規律可言,但其中又有勾連之勢,令人頭大。
窗外的冷月漸漸攀升,不知不覺,那佛影已快要到腳下了,李暮蟬沉思靜坐,正自遲疑,忽瞥見地上的幾句佛經,眼底漸漸泛起光亮。
“無相無相,無有執着,呵呵,看來這麼多年,沒人悟透這幾句啊,那就我來!!!”
他抿了抿脣,張狂發笑,拂袖一揮,僧衣登時如風箏般搖搖晃晃盪向半空,隨即雙手探指一捻,但見兩條晶瑩絲線被抽離了出來。
本是嚴絲合縫的寶衣頓見多出一個小小的孔洞。
而那投現的佛影上,乍見一縷光華透下,凝作一個光點。
李暮蟬目露驚詫:“這是……神封穴!”
他目光灼灼,雙手不再猶疑,將僧衣捲起,運指如飛,不過三四息,已將一條條絲線逐一抽離。
但見僧衣在半空飄蕩懸空,縷縷光華透衣而過,如星辰般點綴於佛影之上,明滅變幻,閃爍不定,猶爲夢幻。
“靈墟、幽門、陰都……”李暮蟬目光如電,越看越是驚奇,“居然全是穴位。”
地上的佛影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那佛經之下已多出幾個大字。
“大無相功!!!”李暮蟬先是一怔,而後雙眼漸張,瞪大,深吸氣:“無相神功?”
他又看向僧衣,但見絲線被抽離之後,除了孔洞之外,還多出一條條透光的縫隙,如筋絡般將所有穴位勾連。
李暮蟬目中精光大放:“這是內息運行的軌跡?果然奇思妙想。”
造化啊,真是天大的造化。
誰能想到這寶衣之中居然藏有這等震鑠古今的絕學。
揮手一送,將僧衣掛於窗畔,李暮蟬轉身便趺坐在地,雙手合十,好似入定老僧,雙眼則是緊盯着地上的穴位以及僧衣上顯現的筋絡,眨也不眨的看着。
不知過去多久,明月行過中天,已是西斜,李暮蟬眼皮一顫,但見那僧衣隨風一蕩,搖搖晃晃,飄落墜地。
定睛再看,其上玄妙已無法辨認,佛影消散,這件奇寶終究還是毀了。
又過半晌,李暮蟬沉默中幽幽一嘆,臉色蒼白,像是損耗了不少心力,他將佈滿血絲的雙眼徐徐合上,於腦海中重新印證了一番適才所見的一切,直至毫無差錯方纔長舒出一口氣。
想當初他拜訪各派各家全都被拒之門外,投師無門,還幾番遭人羞辱,誰能想到今日他一人身兼江湖上兩大震古爍今的絕學。
“鎖骨銷魂天佛卷”乃是前人融以萬千武學精粹所著,內含武道妙諦,妙參天理,可爲攻守之技的極致;“無相神功”更是江湖上橫絕古今的內家心法,早已失傳不知多少歲月,而今竟然借他之手重現江湖。
此二者,得一便可傲世武林,睥睨八表,如今他一人身兼兩大神功絕學,這可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看來,運氣也變好了。”
李暮蟬看了眼窗外快要落下的明月,暫時壓下習練此功的念頭。
這東西來歷神秘,還需另作驗證纔好。
他又拿起地上的僧衣,見其中再無所藏,方纔平復下心緒。
……
眼看天色漸亮,門外忽然來了腳步聲。
“公子,弟兄們傳來消息,仇小樓逃亡途中遭到‘青龍會’和‘金錢幫’的伏襲。”金老七在外稟報道。
“進來吧,”李暮蟬將僧衣收起,問:“死了還是逃了?”
金老七推門而入,忙道:“逃了!”
李暮蟬有些詫異,微微沉吟,輕聲道:“居然還讓他給逃了?可是出了變故?”
金老七面色凝重,沉聲道:“離別鉤。”
李暮蟬頓時來了興趣,邊起身往外走,邊問:“動手了?”
金老七搖頭:“沒有,三方僵持了半盞茶,方纔各自退散,仇小樓趁亂脫身。”
李暮蟬臉上的隨意不見了幾分,眯眼笑道:“這個‘離別鉤’居然這麼厲害?有意思了。”
金老七忽然壓低聲音:“公子,我懷疑那人不是江湖中人。”
李暮蟬沉默了一會兒,這天底下的高手,除了江湖中人以外,就只剩廟堂了。
他淡淡一笑:“無妨,如咱們這般,還有退路可言麼?這天底下的勢力,總算是一個接一個浮出水面了,我從來沒想過和天下英雄爲敵,可誰若阻我,我不介意和他們過兩招,看看孰強孰弱,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