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請安被試探
太后的緊張，是有原因的。
先帝育有四字，子嗣已不算豐盛，被前朝唸叨叨許久，後期兒子內鬥，鬥死了倆，就剩下當今聖上謝徹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謝樓。謝樓原名謝祚，有過一段得寵的時間，也曾是朝廷官員之中呼聲較高的皇位競爭者。
可惜，最後出於一些沒有被先帝公示的原因，皇位落在了謝徹身上。先帝彌留之際，便喚來大臣傳旨，將謝祚改名爲謝樓。
皇家取名，必有好寓意，“祚”就有賜福的意思，可另一層涵意就很值得人深思玩味了——祚亦有帝位和國運的意思，而先帝給一個皇子取這樣的名兒，豈能不教朝臣側目，在三皇子身上押寶，賭他能繼承皇位。
畢竟這人的名字，用現代大白話來翻譯，就是謝皇位啊！
教人很難不多想！
得“謝祚”這名的時候，謝樓纔不到一歲，先帝這騷操作讓後宮不少女人窒息，猜想這孩子可能很難活下來，偏偏他扛住了這潑天的福氣，不僅活了下來，還得先帝青眼，當過一陣子意氣風發的隱形太子。
但最後，先帝沒有選擇他。
就曾經賜予的名字也要剝奪，因爲怕犯了新皇的忌諱，怕謝徹會忍不住在他死後殺死這個曾經有望爭位的哥哥，把飽予厚望的“祚”變成了平平無奇的“樓”，也是如今的端親王。
端親王至今未娶，大有要獨身一輩子的架勢。
她不知道太后喜歡什麼樣的味兒，就使點盤外招吧！
結果章賢妃又多看了她好幾眼，暗忖：顧貴人今兒怎麼聞上去又有一股火鍋味？這也能去長樂宮請安嗎？但其他宮妃沒提出來，她也懶得出言提點。
聽到請馮太醫時，皇帝不禁也跟着傷感起來，眉間沉了鬱色。
姜嫺再次謝恩。
姜嫺能生，這是她希望見到的結果。
這對天家母子的共同點，便是很愛說反話。
“入了宮就是皇家的人，行事要有分寸，萬不能整日拈酸吃醋，該多想想如何爲皇上綿延子嗣纔是。”她統一敲打了衆人，接着問：“誰是顧貴人？”
兩者屬於純正的試探。
衆人不知道太后的心理活動，暗暗期待太后能出手教訓一下姜氏，好壓一壓她的氣焰。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不容太后不去多想。
皇后倒是有座位，只是她也不真的坐下，而是候在太后身旁，擺足媳婦老實聽訓的姿態。
衆人立時噤聲。
姜嫺暗暗購買【暗香浮動】。
倒不是因爲單純沒走遠。
在建章宮還能得個座兒，在長樂宮就得老實站着了。
翌日建章宮，見了姜嫺的鮮亮打扮，陸容華便斜着眼睛看她：“顧貴人竟打扮得比平常還漂亮些，等下去長樂宮請安，定然能討太后的喜歡。”
謝徹先是皇帝，其次纔是她的兒子。
原本姜嫺的五官眉眼就是極美的，得聖寵後又長開了些，整個人彷彿煥發着溫柔的光，連她瞧了也不禁心生幾分喜歡。嫩綠色的宮裝把皮膚襯得更加雪白，五官稍嫌稚嫩，與宮中之前流傳的妖豔傳言相差甚遠，貴妃比她還要妖豔些。
在殿選時，和姜嫺一起出列的全被賜花離宮。
這樣漂亮的人兒，難怪皇上中意。
看樣子太后不僅不感興趣，而且對該事的細節說不定了解得比她還多。今日一提，只是來試探試探她。
看樣子，太后居然還要替她撐腰？多大的臉面啊？
“回太后的話：當日臣妾和貴妃娘娘是有些誤會，事情已了，若說臣妾有什麼想和太后說的，便是想趁着這次來長樂宮拜見太后的機會，感謝太后在殿選當日的賞識。”
今日請安的事，不一會兒就傳到了皇帝耳中。
姜嫺出列，再次請安。
如無必要，她不想逆兒子的意。
等於作精問你：我是不是很作？你可以說真話，我保證不生氣。
皇帝無子，朝綱就不穩。
太后沒多爲難，統一地賞了衣料後，便叫了起。
太后口中的馮太醫也很快回到了長樂宮。
馮太醫爲太后診完平安脈後，檀嬤嬤就請馮大人慢點兒走，待會興許還有用得着的地方。馮太醫一秒聽懂，那還走什麼？假裝走掉得了。
太后摘下自己的紅瑪瑙手串，戴到姜嫺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沒落下病根就好，那麼年輕的姑娘，不該遭這種罪。”
姜嫺跟着磕頭謝恩。
皇帝就愛說：朕不生氣，朕不在意，朕聽你的意見，朕隨你來，朕隨便……活像熱戀期的作精女友，但凡信了半句，等着的就是他的記仇小本本，給你狂扣一百分。
竟讓她又得了東西走，多氣人吶。
就是沒一個懷上的！
說着，姜嫺再次向上首的婦人行大禮。
而這，都是姜嫺化妝修容的成效。
姜嫺身穿嫩綠的宮裝，妝容卻比平常要淡些，甚至刻意用化妝手法使眼睛看上去圓滾滾一些，減輕妖嬈，增加孩子氣。只是她這張臉怎麼作都漂亮，難怪陸容華嫉妒。
姜嫺一聽，又知自己做對了。
只有她留了下來，因此宮中知道這一段的人不多，沒想到姜氏當初還被太后誇獎過，怕是太后老眼昏花，眼神不好使了！
聽完她回話，太后露出滿意之色：“哀家年事已高，對後宮諸事聽過便算，還得皇后多操心些。”
打扮得這麼好看給誰看呢。
給太后請安的時辰不能耽誤，誰也擔不起這個罪責，於是一塊起身，整齊結隊前往長樂宮。
於是在聽到太后的問話後，姜嫺眼中精光微閃，輕巧繞過雷區，還表了一下忠心，言語間擺足對太后的恭敬。
陸容華冷笑，還想說點什麼，只是這時皇后開口：“好了，到了該去長樂宮的時辰了。”
說句誇張的，現在只要有妃嬪懷上龍種，哪怕在懷孕期間指着皇帝的鼻子罵，他也捏着鼻子忍了——等孩子生下來再處死。
※
等到馮太醫回來，仔細地給姜嫺診了脈，得出極爲健康的診斷後，太后的臉色再次緩和：
“皇宮”這個家族式企業裡，皇后是後宮的執行總裁，皇帝是說一不二的董事長，那他媽就是這裡的榮譽董事了。家族式企業有個特點，就是你在大老闆身上發現的缺點，往往在二老闆身上也能見到，即使乍一眼覺得沒有，處久了也會發現。
殿選時太后覺得這孩子瞅着不錯，特別淡定，萬壽節時她也被《無雙》所驚豔，只是當時燈火太盛，她眼神有點不好，只能看出舞蹈很好，跳舞的人的臉則看不真切。今日再細看，果真瞧出了點東西來。
衆妃見狀，知道去西天請如來太后的計劃是泡湯了。
“哀家閉門禮佛的時候，對你在昭陽宮發生的事略有耳聞，只是終歸不及聽本人說，貴妃今兒不在，顧貴人可有什麼要跟哀家說的？”
子嗣的事，是壓在他心頭上的重石。
皇后忙應聲。
可刪減爲：我是不是很作？你說真話，我保證生氣。
太后問的是對昭陽宮一事的細節，她回話時卻對該事一筆帶過，若然太后真對這事不瞭解且感興趣，必會不悅或者追問，讓她大膽的說，她再回話。
雖然貴人的位置不算靠前，但因爲如今高位妃嬪不多，又有封號在身，她也算是拔尖兒的。同期進宮的新人都是第一次正式來跟太后磕頭請安，均是面露緊張。
但，萬一他改變想法，又搶在皇帝之前誕下子嗣呢？
難道連太后也想媚惑了去麼？陸容華大感不快。
姜嫺正得寵，太后看在皇上的份上，也會給姜嫺兩分薄面。
新入宮的宮妃震驚。
果然，太后接着說：“聽說顧貴人在當日捱了凍，方纔太醫剛到長樂宮爲哀家診平安脈，想必還沒走遠，將他叫回來替顧貴人好生診脈，看看有沒有落下病根。”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她福了福身：“臣妾謝陸容華誇獎。”
拿這套公式來套給太后，剛纔那問句就純屬陷阱了。
端親王至今不成婚，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不敢在皇帝前頭生下兒子，怕讓兩人本就緊張的天家兄弟關係生變。
“如果嫺兒有喜，想必能生下一個和她一樣健康的皇子吧。”
皇帝出神道。
樑遇寅垂首立於陰影處，不敢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