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繼續道:“如果是這個時節的話,順風而行,鼓動全帆,一日千里,一路向北,最多也就是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到了。其花費的時間,也就是走陸路的三成還不到。”
溶月問道:“那立花老大人的意思是?”
“我本來的打算是帶着你們武毅軍的人一起北上,然後溯松花江而上,來的路上卻是聽說你們繳獲了一艘西洋海盜船,那便更好了,你們的人自乘這艘大船,我派出嚮導,再派出五十艘商船,直接帶着銀子,一起北上。到時候去了你們武毅軍的地盤兒,銀子卸下,把我需要的東西帶回來!”
“好,雷神老大人當真是爽快!”
“只是,這個價錢?”溶月試探問道。
“只要你們有東西,價錢一切都好商量!”立花雷神大咧咧道。
一邊的筑前白梅大急,心道早就知道不該讓你來,怎麼把底牌全給掀出來了?
見立花誾千代一個勁兒的向自己使眼色,立花雷神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道:“有什麼好遮掩的?此乃末世之戰,若是贏了,咱們立花家就是西南扶桑之霸主!擁兵幾十萬,麾下子民數百萬,可以與佔據關東,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織田信長一較長短!而若是輸了,則被人長驅直入,現在的基業,什麼都保不住,怕是要退到筑前國來永居一隅,數百年不得翻身!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他轉向溶月道:“你們儘可以獅子大開口。我立花家傾盡家產也要拿到這些東西,但是若是我們實在拿不出來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到時候若我們戰敗。看看在長驅直入的羽柴秀吉面前,你們還能不能保住這一方基業!”
溶月不由得心裡暗歎了一口氣,與那等錙銖必較。蠅營狗苟,分離必爭的人相比,立花雷神這般做法,無疑是堂堂正正,霸氣四溢,但是這等陽謀,卻是也是讓人無法下狠手擡價,畢竟他說的。也是極有道理的。
衆人又商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是逐條的敲定了這些物資的價格。
當然,能夠敲定的都是除了燧發槍和佛郎機炮以外的物資,因爲上面所說的那兩樣火器,都是堪稱武毅軍得以立足的大殺器,除了連子寧之外,是無人能決定其出入價格的。至於那些能夠決定價格的。像是鎧甲戰馬騎槍,銅塊鐵塊鉛塊之類的東西,則是一律在和當年壽寧侯交易時候的價格要高上三成——這也是一個立花家能夠接受的底線價格。
這個問題也不難解決,只需要立花家帶着足夠的銀子去也就是了。
談完之後,立花雷神兩人也不逗留。上了奢華寬大的馬車,在無數護衛的簇擁下,離開了山城。
站在幽深黑暗的門洞之中,望着那一行逶迤而下的人羣,溶月若有所思。
立花雷神這等人傑,又有了大人的支持,說不得當真是大有可爲的。他現在已經是佔據了九州島的一部分外加中國的部分,在扶桑已經算得上是最大的幾個諸侯之一,僅次於佔據中部的織田信長,佔據關西的羽柴秀吉,佔據關東的德川家康,佔據北陸的上杉景勝和佔據了東北的伊達輝宗,絕對是能夠派的進前六的人物。而在佔據中國之後,扶桑儼然已經是有了六國爭霸的一個架勢!
“以立花雷神的雄才大略,說不得真能統一扶桑?”
溶月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她自己都感覺到荒謬絕倫的念頭,失笑一聲,心道:“怎麼可能。”
立花道雪在這幾家裡面,勢力乃是最小的,起家也是最晚的,根基乃是最爲不穩固的,就好比是先秦之時中原戰國七雄之中的韓國一般,要說它能一統天下,當真乃是癡人說夢!只是,成長爲一方諸侯,甚至綿延子嗣,雄踞天南,卻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那時候,肥前港必成爲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大人這般做,豈不是養虎爲患麼?
她搖搖頭,這些問題,大人自有計較,卻是不必自己多想了。擺擺手,看守的士卒關上了大門,溶月也在幾個侍女侍衛的簇擁下向着自己的住處行去,忙活了這一整日,他也有些乏了。
過了正殿,便乃是一座面積頗大的花園兒,扶桑南部的氣候較爲溫和溼潤,便是冬季,也不甚冷,是以花園之中很是生長了不少長青的樹木,在夜色中也是鬱鬱蔥蔥的,灑下一團團巨大的陰影。
走過一間亭子的時候,溶月卻是忽然聽到一聲異響,她立刻是極爲警覺的衝着大約七八步之外的一座假山喝道:“什麼人?出來!”
寂寂無人迴應。
溶月眉頭一簇,擺擺手,便有兩兩個侍衛擋在了她的面前,把她遮掩的嚴嚴實實,而另外兩個,則是微微彎着腰,向着假山逼了過去。他們都是陳玉選出來的武毅軍中武功頗強的精悍士卒,身體裡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這會兒微微彎着身子,手摁在了刀柄上,隨時都能暴起發難。
等他們摸到了假山的陰影中的時候,過了片刻,然後裡面便是傳來了一聲女子驚恐的尖叫。
又過了一會兒,那兩個侍衛便是面色古怪的帶着一個少女走了過來。
那少女渾身上下都給淋得溼透了,頭髮一縷縷的粘在了臉上,看上去頗爲的狼狽,只是細細打量的話,也能發現,她的長相頗爲的清秀可人,雖然才十四五歲的樣子,但是身材已經是完全的長開了,前凸後翹的,很是窈窕。
三人來到亭子裡面,那少女一把掙脫了兩個侍衛,拉着溶月的手。滿是委屈道:“姐姐!”
“清秋,你怎麼在這兒?”
溶月看清了她的面貌,微微錯愕問道。
原來這女孩兒。卻是當初溶月還在官道劉鎮京南鈔關的時候,買回來的那些小丫頭之一。她教她們讀書識字,算數記賬。也是爲了培養一批心腹,免得在鈔關上的賬目,被誰坐了手腳。幾年的相處,她和這些女孩兒可以說是情同姐妹一般,這一次來到扶桑,便也一起帶了來,在各處都佔據着一些看似不高,但是實則非常重要的位置。
而這這個名叫清秋的女孩兒。便是其中的一個,聰明伶俐,只是被溶月寵的有些嬌慣了。
清秋還沒來得及說話,溶月的臉色刷的一下便是冷了下來——藉着燈光,她赫然看到在清秋的脖子上有着幾處淡淡的吻痕。而這幾處吻痕,顯然也是最近方纔印上去的,她接着便是想到了最近聽到的傳言。然後一雙銳利的目光便是在清秋身上掃了一遍。
如此刻意爲之,便是看到了剛纔忽略的許多細節——她的臉上似乎還帶着一抹潮紅,衣衫似乎也有些不整,腳步甚至還有些虛浮,胸口露出了一抹雪白……
被溶月冷冷的目光逼視着。清秋不由得身子一顫,極爲勉強的一笑,臉上已經是微微發白了。
溶月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侍衛會意,便又是兇狠的向着假山撲了過去。
接着,裡面便是傳出來了一陣夾雜着扶桑話和漢話的喝罵聲音,還有肢體碰撞以及人的痛呼,少頃,兩個侍衛便是押着一個人出來了——一個扶桑人。
他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長的倒是很俊秀,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臉上滿是桀驁不馴的神色,哪怕是被兩個侍衛反剪住雙手也是一臉兇狠的向着溶月這邊兒看過來,他身上穿着典型的扶桑浪人的裝束,腦袋上一根沖天辮,周圍的頭髮茬子都已經颳得發青了。他腰間一把武士刀晃晃悠悠的,顯然是沒來得及拔出來,當然,也不排除是不敢當真動手的因素。
看到這扶桑浪人被押出來,溶月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轉,再看看清秋已經是變得惶恐不安的樣子,頓時是心中瞭然。
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是到,十四五歲的女孩兒,最喜歡的便是這等看似風光,一怒便是打打殺殺的浪人遊俠兒,就像是後世許多初中高中的女生喜歡找個校外的小混混兒做男朋友一樣,覺得這樣特有面子。
“跪下!”
一個侍衛厲喝一聲,摁着那扶桑浪人便是要讓他跪下來,卻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倔得很,就是硬挺着不跪,嘴裡還嘰裡呱啦的說着什麼,那侍衛狠狠的一腳踹在他的膝彎裡,這浪人一聲痛呼,給摁倒在地,膝蓋骨撞在了青石板上,發出一聲讓人牙磣的聲音,顯然是痛徹心扉。
清秋眼中已經是涌出了大顆的眼淚,猛地也跪倒在地,哀求道:“姐姐,不管健一的事兒,是我帶他進來的。求求你……”
她後面的話,已經不敢再說出口了,溶月的眼神冷厲的嚇人,讓她渾身一哆嗦。
“竟敢私自帶人進入府邸,還是個扶桑人!”溶月冷冷一笑:“好,好啊!長進了你,出息了你!”
她一揚下巴,衝着那兩個侍女吩咐道:“你們兩個,把她拖下去查一查,是不是已經破身了。”
“是!”兩個侍女應了一聲,便是不顧清秋的奮力掙扎把她給拖了下去,少頃,迴轉過來,低聲向溶月道:“已然不是處子了。”
清秋羞得滿臉通紅,只是在地上哀哀的哭着,那喚作健一的扶桑浪人衝着溶月大喊大罵。
溶月幽幽的嘆了口氣,清秋頓時便是心裡一涼,也不哭了,怔怔的擡起頭來看着溶月。
溶月瞧着她,淡淡道:“你犯了三大罪!其一,私自帶人進入府邸。其二,私通。其三”
她頓了頓:“你們的命,你們的人,都是伯爺的,你既然叛了伯爺,那也就沒必要再活着了。”
說罷,轉身便走,冷厲的聲音隨風飄來:“女的斬了,男的凌遲,頭顱懸掛于山城門口,訓示衆人。以儆效尤!”
“姐姐,不要啊!姐姐!”
那清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等懲罰,哀嚎一聲。但是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侍衛已經揮刀剁下了她的頭顱……分割線——————
章節名——白蓮出世,日月無光!
關外,東北。奴兒干,遼北將軍轄地。
兀者衛,洞庭山鎮。
這座名字中充滿了楚地風情,江南韻味的小鎮,坐落在呼喇溫江之泮。
之所以起這個名字,乃是因爲移居此地的民衆,在幾十年前,便是居住在江南洞庭湖之泮。被遷移來此處之後,爲了緬懷故鄉,而特意起的名字。
說起來,洞庭山鎮的所在,和他們世代居住了幾百年的洞庭湖畔還是頗爲的相像的。
呼喇溫江在此拐了一個大彎,水流變緩,江面變得很寬。形成了一個面積頗大的河灣,也可以理解成面積不小的湖泊,在河灣的東邊兒,便是一片寬闊的平原,再往東北十餘里。纔是起伏的丘陵。
洞庭山鎮便是依山傍水,坐落於此。
這裡的土質極爲的豐厚,幾乎是把種子撒下去莊稼就能長得極好,雖然一年只有一季的產量,但是悉心伺候着,每年都能有相當不錯的產量。再加上人少地多,每家每戶都能勻上幾十畝田,每年農忙時候,雖然辛勞,但是打下來的糧食滿囤兒,卻是讓人心裡很是踏實。除了上交皇糧國稅之外,總還能剩下不少,賣些糧食,換些銀錢,每當走村的貨郎來了,給婆娘扯上幾尺花布,做幾件兒新衣裳,給娃兒買點兒紅頭繩兒,買上兩塊兒發黃的方糖,就能樂呵呵的看着孩子高興好些時日。
等攢上幾年,幾個十幾個的莊戶人家這麼一湊,便能去縣裡的集市上買頭耕牛,買上幾隻豬崽兒,回來砌上豬圈,好好將養着,過年的時候逮一頭肥的殺了,燉上一大鍋豬肉豬下水,美美的過一個肥年,從過年吃到二月二龍擡頭還有餘,個頂個兒的臉上冒着油光。
面前就是一座大湖,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們耕地之餘,便是下河撈魚,天天飯桌上魚肉是不斷的,便是冬日嚴寒之時,也可以鑿冰捕魚,味道反而是更加鮮美。
是以洞庭山鎮的百姓們,但凡是稍微能吃一些苦受些累的,日子過得都是很富足。便是那等尋常百姓家裡,也是圈了個大院兒,五間正房,三間南屋,還有東西柴房廂房之類的,院子裡面修了一個大大的糧囤兒,裡面糧食堆得高高的,看着便是喜人。在前院兒的角落裡,多半是圈出來一個雞舍,周圍一圈兒籬笆,養上×八×九×十隻雞,尋常時候**蛋,到了年節便宰了殺了。後院兒裡則多半是圈了豬圈和牛棚,裡面肥豬耕牛。
這會兒才正月,正是貓冬的日子,若是往年的這個時候,天光擦黑了,家裡的女人剛剛往雞舍前頭的地裡灑了吃的,那雞理當是邁着蹣跚的步子,晃晃悠悠的在地上啄食着,一邊吃一邊發出一聲聲滿足的喔喔,而在後院的豬圈裡,幾頭肥豬一邊舔着豬圈裡面的漿糊糊,一邊發出哼哼,耕牛則是懶洋洋不慌不忙的啃着自己的乾料,時不時的甩甩尾巴。
在屋子裡,則是藉着外面透進來的那最後的一些天光,已經在土炕上擺上了桌子,竈火燒得旺旺的,坐在炕上渾身暖和舒泰,女人端上一大碗燉的稀爛的豬肉,炸的噴香的魚塊兒,小鹹菜兒,竹子編成的篦子上放着自家蒸的大饅頭,有些發黃,但是吃起來絕對是噴香。在外頭瘋玩兒了一天早就餓壞了的孩子已經是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男人跐溜一口自家釀的土燒,雖然渾濁,卻是醇香夠勁兒,哈一口氣,再夾一口大肥肉,吃的滿嘴流油兒,舒坦的嘆口氣。
這日子,過得可是比在關內老家的時候強太多了。平心而論,如果是拋開國人故土難離的情感和關外橫行的馬賊和異族的話,這兒的百姓的生活,絕對是大明朝數得着的好。
原因就是地多。
可是這會兒,全沒了!
豬沒了,牛沒了。雞沒了,屋檐底下掛着的一串足有上百斤的風乾的魚乾兒沒了,院子裡那滿滿一囤兒的糧食沒了。甚至連家裡已經做好的飯菜,乃至於家裡這些年攢下來的銀錢布匹,略微值錢點兒的東西。都沒了!
甚至不少人的牆給推倒了半截兒,門窗都是給砸的稀巴爛,有的院子的地上,還有一灘灘的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
每家每戶都像是被無數只碩鼠給光臨了一遍的糧倉一般,乾乾淨淨。
不少人家都是傳出來一陣陣的哭聲,悽悽切切的,隨着冷冷的夜風傳出去很遠,宛如女鬼夜裡在井欄邊幽幽的哭泣。讓人聽了都是心裡一陣發毛。
鎮上北邊兒,是一個祠堂,大明到了縣這一級,再往下,就沒了政府機關了,都是鄉老在管理約束,有什麼事兒。幾個鄉老湊起來一合計,便是給辦了。有時候甚至像是把通姦的女人侵豬籠啊,打死倆小毛賊啊,把未婚先孕的給生生燒死啊,這等事兒。根本就不用經過縣上,這兒直接就給辦了。
這會兒全鎮上哭聲最大的地界兒就是祠堂。
祠堂外頭,不少抱着孩子的農婦都是嚎啕大哭,他們一哭,孩子也跟着哭,更是不少莊稼漢子都是蹲在地上,捂着腦袋痛苦。
而在祠堂門口,則是擺了三具屍體。他們身上的傷口已經是凝固了,地上不少烏黑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一羣漢子則是擠在祠堂之中,朝着坐在首位上的族長七嘴八舌的道:“老太爺,你可是給拿個主意啊!”
“就是啊!老太爺!”一個高壯的漢子滿臉的悲憤:“咱們這些年的積蓄都讓那些狗官兵給搶光了,別說銀錢,吃的喝的都沒了,眼瞅着就要凍死餓死啊!您得給拿個主意啊,總不成就這麼活生生的等死吧!”
“七哥說的沒錯兒,還有,老太爺,我大哥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就讓那幫狗官兵給生生打死了,這口氣,就這麼嚥下去了?”另外一個面色黝黑的莊稼漢說着,眼淚便是撲簌撲簌的落了下來。外面那三具屍體裡面,就有他的大哥,而且他的媳婦兒也讓那些官兵給強暴了,官兵一走,就關了門自己上吊死了。
那老太爺大約六十來歲的年紀,鬚髮皆白,面色紅潤,顯然是平素裡日子過得不錯,面對着衆人七嘴八舌的說話,他滿臉苦澀道:“能怎麼地?咱們還能跟官老爺鬥?先都別說了,趁着天還沒黑,去打些魚回來,先把飯對付嘍。至於小四兒你大哥,唉。”
老頭子擺擺手:“認了吧!”
“太叔,咱們就這麼忍下來,那些官兵也不放過咱們啊!”之前說話的那高壯漢子七哥大吼道:“您沒聽他們說麼,過幾天再來,讓咱們湊出一千兩銀子來交上去,交不足的,把媳婦兒娃兒都綁去賣了,再交不上,就綁到縣衙門口上大枷啊!”
“上大枷?”
“老天爺,那大枷一個一百五十斤,人撐不住一炷香的時候就給壓死了!”
“鎮東老劉頭兒去年不就是給生生壓死的麼?”
“這是要咱們的命啊!”
下面的一堆人竊竊私語,中間有一個聲音特別的刺耳:“他孃的,這是官逼民反啊!”
“就是官逼民反!”那七哥大吼道:“咱們就反了他孃的!”
看來他平素也是相當有威望之人,頓時下面就有不少人符合:“左右是個沒活路,反了!”
“放肆,放肆!”那老太爺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輪着手中的柺杖便是劈頭蓋臉的向着七哥砸過去:“造反是要殺頭的啊!你這是要帶着他們往思路上走啊!”
那七哥二話不說,一個掌刀切在了老太爺的後頸上,老頭子嗝兒的一聲,便是暈了過去。
這七哥一個健步跳上椅子,一把撕開外面的衣服,便看到他裡面的小衣上赫然是繡了一朵雪白的蓮花,他面對衆人厲聲吼道:“也不怕告訴諸位老少爺們兒,我石老七從一出生就是白蓮教的人,咱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當初我祖上是天完皇帝麾下大將,你們的祖上,也都是天完皇帝的部下,朱元璋那個狗皇帝得了天下,不把咱們當人看,讓咱們世世代代都是賤民!好不容易來了這兒,剛過了兩年好日子,官府又不給咱們活路!”
“佛母早就降下了八字聖言,就在今年,白蓮出世,日月無光!這明朝,就要亡了!”石老七高舉雙手,如瘋如魔:“這些朝廷狗官不給咱們活路,咱們就犯了他孃的,聖教教主頒下法旨,所有村鎮,一起起事!宰了這些狗官,咱們坐江山,吃香的,喝辣的,玩兒他們的女人,住他們的大宅子,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反了!”
“反了!”
“反了!”
他的這番話,極具鼓動性,再加上在下面幾個骨幹的帶動下,這些百姓的情緒都是給調動起來,瘋狂的急速的蔓延,終於是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反了,反了!”
遼北將軍轄地,朵倫衛,半山站。
王丕村,這個不過是三十來戶人家,在松花江邊和對面的建州將軍轄區隔河相望,這裡素來很是僻靜,但是近日,卻是變得很熱鬧了起來。
事實上,在官府的視線看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白蓮教的活動從來沒有停歇過。
尤其是二十多年之前,遷來此地之後,由於地域廣大,官府無法監控,白蓮教的活動更是熱烈起來。尤其是王丕村,白蓮教在這裡迅速的傳播,那些師兄師父們,施符水、替人治病、唸經驅邪,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村人秘密皈依了無生老母,時至今日全村人都成爲了極爲虔誠的信徒。可以把全部家財都奉獻出來,可以爲其而死的忠誠。
而這兩日,許多生面孔出現在村中,人數足足上千之多,這些人穿戴複雜,有的穿着破爛的棉襖,面色黝黑,手上生着厚厚的老繭,一看就知道是莊稼漢子出身。有的則是穿着絲綢,臉上挺富態的,似乎是富商一般的身份。而最多的,還是穿着勁裝,一臉兇悍的壯棒漢子,不是好招惹的。
但是無論什麼穿戴,無一例外的,胸口都是繡着一朵雪白的蓮花。
人人見了面都是彎腰說一句,真空老母,無聲家鄉。
然後便是親如兄弟一般,哈哈大笑,談笑無絲毫顧忌。
這王丕村的百姓,也是像招待自家的親戚,而且是那等最爲親近的兄弟一般招待他們,他們拿出家中多年的積蓄,儲備着準備過冬的糧食、魚乾、臘肉,濁酒,幾乎家家戶戶都擺了宴席,供這些數日之前還未曾謀面的人們大吃大喝着,無一個人有怨言,臉上煥發着發自內心的笑。
這種笑,若是讓局外人瞧了,當真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是他們卻是理所當然,甚至還感到與有榮焉,所有來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來自於真空家鄉,生是兄弟,死了之後,也是升入真空家鄉,在無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無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