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呂惠卿說他是歐陽修介紹的,王旁早就不耐煩了。
呂惠卿倒是沒怎麼看出來,他忙謙虛的說道:“我哪有那道行啊,我說的都是實話,王爺您早就名聲在外……”
“好了。”王旁終於忍不住了打斷了他:“有話快說吧。”這已經是極其客氣了,若不是自己王爺的身份,後半句有屁快放恐怕早就脫口而出了。
“是是……我聽說王參知在籌備組建一個新部門,下官不才自認爲通文博學,可又擔心這關係到朝綱的重任,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小小的推官身上!”
王旁看他繞來繞去的,索性直接問道:“這麼說,你是想來通過我舉薦你進發改司的了。”如果呂惠卿說是,怎麼回答他王旁早就想好了。
呂惠卿卻搖搖頭說道:“王爺,您誤會了,我當然是希望能進發改司,不過我也聽說您王府上也需要幕府,而且您堂堂一個王爺,一兩個幕府怎麼能夠用呢,我是來自薦,想做王爺門下之人,正好前任期滿回京等任命,只要您在聖山面前的一句話,我呂惠卿便可以爲王爺忠心效力,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啊!”
王旁不由得上下打量一下呂惠卿,他倒是想的挺好,曲線救國實現夢想的招也想的出來,做王府的幕府可一點不比直接去等着發改司錄用容易,首先,自從侯書獻,折克雋張平紛紛被加封之後,想到王府當幕府或者在王府找點事做的人都快踢破門檻了。
王旁身邊雖然走了侯書獻,但賀行遠,崔德友,漫常這些人也不是白給的,論經驗論資歷,論執行力哪個都要比所謂宋朝名人要有能力的多,而且王旁還有第二梯隊的蔡京,童貫,還有從娃娃抓起的包綬等人。
這麼完整的王府人才體系,就算要引進也會優先考慮賦閒的歐陽修這樣的人,怎麼能輪到眼前這個阿諛奉承並不太讓王旁喜歡的呂惠卿呢。
聽了呂惠卿的要求,王旁哈哈大笑:“多謝吉甫擡愛,不過你也知道,王爺不過是個頭銜,我又喜歡閒職,只怕在王府會委屈了你!”
“嗨,怎麼能算委屈呢!!縱觀滿朝文武我就佩服王爺和令尊,您像富弼,韓琦,還有那個司馬光,他們搞了個耆英會,邀請我去我都不願意去,而且他們背後還總議論,說什麼令尊幾次不接受朝廷任命,那是沽名釣譽,還有他們竟然言說:閩人狡險,楚人輕易!”
“什麼意思。”狡詐一詞不難理解,王旁還沒弄明白輕易二字。
呂惠卿見王旁聽着自己說,於是義憤填膺的說道:“司馬光,怎麼能以地域來論人呢!”
王旁一拍桌子,這個羅裡吧嗦的呂惠卿:“我問你這話是誰說,說的是什麼意思,!”
王旁的不耐煩,呂惠卿可理解錯了,他以爲王旁果然對這兩句話動怒,於是添油加醋的說道:“司馬光是說如今政事堂的兩位參政,一位是陳昇之他是福州人,另一位嘛,說的是荊湖一帶……”說到這,他停了下來眨着眼看着王旁。
這還用直接說嗎,另外一位參政就是王安石了,而王安石的老家臨川就在荊湖一帶。
“哦。”王旁明白了,這是司馬光背後在說兩位參政的話壞,但他馬上想到,常論是非者必是是非人,這呂惠卿看來是沒少做功課,既然知道富弼,司馬光等人與家父政見不和,想必他還不知道王旁正在將兩派水火不容的政見,變成互相挾制互相激勵的作用。
他冷笑了兩聲說道,放緩語氣說道:“那這輕易二字是什麼意思!”
“哎呀,王爺,您還不明白嗎,這是他們在說令尊輕佻草率,這簡直就是人身攻擊。”呂惠卿說着一拍桌子。
“大膽。”王旁說道。
“就是,他們太大膽了。”呂惠卿附和着。
王旁比他更重的拍了下桌子,自己滿房的金絲楠木上好的傢俱,怎麼容他說拍就拍:“我說你大膽,竟敢在本王面前拍桌子!”
“啊。”呂惠卿一愣,急忙輕輕的用手撫摸着桌案面,馬上換到一副卑微樣子:“是,是,下官一時氣憤,忍不住在王爺面前失態了!”
這下,王旁算是徹底對這個人看透了,這麼沒節操背後議論人傳話的主,想必即便用了將來也是禍根。
童貫聽到王旁呵斥呂惠卿的聲音,一個箭步衝了進來,見呂惠卿都彎腰用手劃拉這桌面,房內並無其他狀況,他站在門口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有句老話叫做,寧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更何況看在歐陽修的面子上,王旁說道:“你去
去支三十兩紋銀,這是本王賞賜給他的,帶他下去吧!”
呂惠卿一愣,自己的事還沒問明瞭,王旁這賞銀是何意,是賞給自己彙報有功,還是就這麼給自己打發了。
“王爺,那我能不能來王府啊。”他還厚着臉問道。
王旁嘴角挑了挑:“道夫,帶呂先生去試試滑板,咱們王府用人沒別的要求,就是要效率,你們下去吧!”
童貫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滑板不練個三五天摔他幾十次,在上面站都站不住。
“呂先生,請。”童貫說着將呂惠卿引出書房,他們下樓在一樓大殿中,童貫讓呂惠卿稍等,自己去到陸慎言的桌前。
陸慎言正和劉奇說着話,童貫一拍劉奇的肩頭:“劉奇,你行啊,這身衣服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穿綢裹緞的,好像個有錢的公子似的,是不是發了大財了,聽說你昨天就到府上了,怎麼來了也不找我去!”
劉奇身子一歪,幸好童貫沒怎麼用力,即便如此他還是捂着肩膀哎呀了一聲,隨即捂着肩頭扭頭對童貫說道:“怎麼沒去,你昨天晚上出去……”
“噓”童貫忙攔住他的話,笑着說道:“今天,今天晚上你等我,我再給你介紹幾個朋友認識!”
陸慎言笑道:“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劉奇等着見王爺呢!”
童貫彎腰架在陸慎言的桌面上,挑着大拇指朝五六米外呂惠卿站着的地方示意說道:“陸總管,瞅見沒,咱們有好樂子看了。”說完,他在陸慎言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慎言站起身來笑着說道:“好,你先帶劉奇上去,我去準備銀兩和傢伙!”
他們說的傢伙,就是滑板,童貫帶着劉奇去了王旁的書房,將劉奇留在房中,自己再次下樓,見呂惠卿還在大殿裡站着,左顧右盼的張望。
陸慎言正走進大殿,左手拿着一包銀子,右臂攬着滑板,童貫走上前去,隨手招呼呂惠卿:“呂先生,來!”
呂惠卿走到童貫二人面前,陸慎言將滑板往地下一放,銀子放到童貫手中:“童公子,你要的東西我都娶來了,麻煩這位呂先生和童公子都在這支取憑證上籤個字!”
呂惠卿瞄了一眼童貫手中的銀子,三十兩紋銀有點份量,這銀子說少不少說多不多,按照他做推官來說相當月兩個月的俸祿,這可是白來的,可是接這銀子似乎也不是太順利,先簽字作爲憑證,這不就是字據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領賞也要簽字的。
他正猶豫着,陸慎言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這位先生您怎麼了,這是王府的規矩,咱們王府這麼大開銷,王爺要求出入有憑據,您放心,你這字我們也當不成他用!”
呂惠卿暗想,王府有王府的規矩,這點事也不算什麼,伸手拿過筆在陸慎言遞給他的簿子上籤了名,剛要接銀兩,童貫說道:“慢着,呂先生,您要不要試試這滑板!”
人家做幕府都靠詩詞歌賦,或是考武略考對策,怎麼到了鎮南王府別的都不考,就考地下的這塊板子,呂惠卿有點懵:“這是做什麼用的!”
“來來,我給你演示下。”陸慎言說着,一隻腳踏在滑板:“看好了啊。”說着他另外一隻腳一地面,滑板在大殿裡滑行起來,大殿裡還有侍衛以及來辦事的來來往往的人,陸慎言滑的不快,但是在大殿中的不時超過來回走路的人,而且與走路人的距離處理的剛剛好。
繞過大殿一段的柱子,陸慎言回到童貫呂惠卿面前,後腳一踩板的後部,整個人停了下來,“怎麼樣,簡單吧,咱們王府太大,你去後院看看,來回辦事的人都要會這!”
呂惠卿看陸慎言滑的輕鬆,心想這也不是什麼難事,自己既然想抱着王旁這棵大樹,做點犧牲也是必須的,更何況想想侯書獻,本來和自己一樣都是幕府,就是跟了幾年王旁,平步青雲一般做了邕州的刺史。
一跳好幾階,這可是質的飛躍,呂惠卿想到侯書獻,自己能讓腳下這小小的木板難住嗎,一咬牙,跳上木板,身子在滑板上晃了兩晃,要說呂惠卿可是苗條,人瘦身子輕,所以對滑板的衝擊不算太大,童貫狡黠的一笑,輕輕的用前腳尖頂住滑板的後端,稍微一用力,滑板就向前滑行而去。
“啊!!救命,閃開閃開。”呂惠卿一下慌了,手臂越是揮舞,中心越是不穩,大殿上的人都看着他哈哈大笑起來,離他近的人也閃的遠遠的。
“停下,停下。”他喊着停,大殿中地面比院中還平整,他自己不停,滑板怎麼停下,只聽砰的一聲,滑板終於停下,呂惠卿整個人撞在柱子上,他兩手抱着柱子慢動作一樣滑倒在地,連疼都忘了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