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被允許進入太廟之後負責守衛的太廟守將親自帶着他先熟悉了一下環境。
這秦國的太廟並不是一座建築,而是分成了好幾座。天佑想要停留的是金庫所在,因此他們進入的是正中央的那座建築。
十國的太廟在建築方面似乎都是師承一脈,至少外觀看起來都差不多,區別僅僅是外圍的防護和附屬建築有所不同。例如宋國太廟外面的迷宮就屬於附屬建築的一部分,而秦國太廟周遭的其他幾座建築應該也是類似的附屬建築。
秦國太廟的內部結構也和天佑見過的另外兩座太廟沒有太大區別,不同的僅僅是擺設和裝修風格。
宋國太廟處處透着文化氣息,屏風、字畫、燭臺、幔帳,有種溫文爾雅的書卷氣,然而秦人的風格顯然要粗獷的多。巨大的空間內看不到任何的字帖,只有一進門的照壁上刻着字體蒼勁的一篇秦國祖訓算是和文化氣息沾點邊。
繞過這道不明石料雕刻而成的照壁,後面就是一掌供桌,上面稀疏的擺放着一些靈位。
能被供奉在這裡的只有秦國的王,也就是說當過秦王的纔有資格被供在這裡。考慮到神洲十國都是浩劫之戰後的產物,上下不過千把年曆史,確實不可能有太多的排位。不過據說有些國家會把王族相關的人員都供奉在太廟,那規模估計就不小了。但秦國反正沒安排那多多牌位。
守將領着天佑先在供桌前取了香燭,然後去恭敬的上了香。下跪時守將特別提醒,不能在前面的圓形蒲團上跪拜,要在後面的四方形地毯上叩拜。這裡是太廟,祭拜的是秦王先祖,前面的蒲團都是爲王室成員準備的,像天佑這樣的屬於外人,所以不能用前面的蒲團。
叩拜結束,守將這才帶着天佑來到位於大廳側面的一座雕像前。
這是一座黑色的上山虎石雕,材質採用照壁一樣的石料,黑色中隱含金屬光澤很是漂亮。那石虎渾身筋肉飽滿,充滿力量感,張開的大口中獠牙閃着寒光,大有一種擇人而噬的氣勢。然而天佑發現大廳中其實不止這一座雕像,在大殿另一側對稱位置其實還有一座類似的虎形石雕。所不同的僅僅是那邊的是下山虎,而這邊的卻是上山虎。
守將走到石雕前,而後提醒天佑:“看到這枚虎牙了嗎?”天佑點點頭,但卻不明白爲什麼守將給自己看這個。不過守將很快解釋道:“這是觸發機關,但觸動錯誤或僅扳動一顆虎牙就會啓動警報並打開所有防禦機關。一會我去操作另外一邊的機關,你負責這個。我會先數一二三,等我喊‘推’的時候你就把這顆虎牙向裡推使之完全摺疊進虎口中。記得一定要等它完全摺進去才能放手,不然也會觸發警報並打開防禦機關。不過真打開了也不用慌,你就站着別動就行,等外面人聽到警報過來查看過之後可以從外部關掉機關,到時再重來一次即可,就是會耽誤不少時間。”
天佑點點頭:“我知道了,不會弄錯了的。”
那守將也覺得這個應該不算難,也就走到了另外一邊,然後找到對應的虎牙,等他數萬一二三之後兩人一起發力,將各自面前正確的虎牙折了上去。當虎牙轉動九十度之後天佑能明顯感覺到手上的壓力突然一鬆,隨後大廳中央原本放置地毯的地方便在一陣輕微的震動中被緩緩頂了起來。
升起的地面下是一條斜向下的石階,守將從旁邊的燭臺上取了火頭,端着率先走下了臺階。天佑緊隨其後,到達地底走廊中緊跟着便看見一道包了銅的巨大門戶。然而守將並未急着去開門,而是先轉想了兩側的牆壁,在其中一塊看着平平無奇的牆磚上輕輕按了一下,磚塊後退,隨後便打開了走廊兩側的牆壁,露出了總共六臺道兵傀儡。
“這是道兵傀儡?”天佑倒不驚訝在這種地方見到道兵傀儡,因爲之前已經在秦王的寶庫中見過一次,理論上有新的道兵傀儡出現在太廟金庫中也不足爲奇。
守將並未接話,而是走近了其中一邊的道兵傀儡,拿出一把鑰匙,插入最右邊的那部道兵傀儡頭頂的鎖孔中輕輕一扭,接着將手伸進了那道兵傀儡胸口打開的小洞中。也不知他在裡面撥弄了什麼,反正當他收回手掌並拔出鑰匙後,所有的六部道兵傀儡忽然一起動了起來。
天佑對道兵傀儡倒是並沒多大反應。不說上輩子見過的那些電影電視中神乎其神的機器人,就算生活中,一些簡單的娛樂或是工業機器人也見過不少。再說加入紫霄宮之後天佑也見過別的道兵傀儡,對秦國的這些道兵傀儡自然不會有多麼驚訝。
不過那守將顯然有些意外,看了天佑一眼,見他很是淡定的看着道兵傀儡走過身邊卻沒有反應,這纔好奇的開口詢問:“您以前見過道兵傀儡?”
天佑點點頭,“家師是振遠上仙,所以……”
守將立刻做恍然狀,“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原以爲天佑只是秦王的座上賓,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守將立刻就變得熱情了起來。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不過是個倉庫管理員,但他的身份卻並不簡單,不但是王室成員,而且還是秦王的堂弟,親緣關係非常之近。不然秦王也不會放心讓他執掌這麼重要的地方。
兩人寒暄的時候,那些道兵傀儡已經走到了銅門前,其中一臺道兵傀儡擡手抓住門上的把手輕輕一扭,門上立刻便打開了一個小洞。另外一臺道兵傀儡伸出手臂插入洞內旋轉了圈,跟着就聽大門後似乎有機關響動,但因爲隔着門所以看不見。完成這一切後6臺道兵傀儡便開始合力推動大門,那沉重的銅門似乎比預期的還要重,6部道兵傀儡居然推得相當吃力。要知道道兵傀儡這東西或許別的方面並不太突出,但在力量上卻是遠勝常人,就連修士也很少有能和它們比力氣的。然而這道門居然要6部道兵傀儡才能勉強推動,換算一下,重量怕是極爲驚人了。若是沒有那守將的鑰匙,而且知道打開方式,單靠闖入者,怕是走到門前也休想推開它。
因爲大門太重,守將只是讓道兵傀儡打開了一道小縫便叫停了它們。這些看着好像木人樁一樣的道兵傀儡居然真的對守將的命令有反應,而且是說停就停。
等道兵傀儡都停下之後,守將便讓天佑走了進去,他自己則是不知道怎麼操作,居然把道兵傀儡也帶了進來。
“這就是我大秦的金庫了。”守將點亮燭臺之後對着眼前一排排的石架介紹着。
秦國的金庫整體呈現正八邊形,其間放滿了石制多寶閣,組成了一幅巨大的八卦圖陣。這種設計之前在藏寶庫似乎也有見到,應該是秦國常見的一種設計。
八卦陣內的多寶閣上擺放着一塊塊金磚,但只有最內圈的多寶閣纔是完全填滿的狀態,外部的很多格架上都是空的。當然,即便如此,這金庫中的金磚數量也已遠超萬塊,可能已經有兩萬塊以上,相比之下他們這次帶回來的百來塊還真的是不太起眼。當然,若是和往年的數量橫向比較,這個數字就相當可觀了。
“這裡有多少?”天佑略帶吃驚的走在多寶閣之間,望着兩側格架上的金磚問。
“此處共藏有23397塊人道金磚,爲列國之中藏量第三。”
“包括我們今年運回來的數量?”
“已經包括。但那個第三是去年的排位,今年的排位還沒出來,或許有可能前進一位也說不定。畢竟今年我國收入可是不少。”
“去年的第二名是哪國?他們有多少?”
“是魏國。具體數字不記得了,但比我們多不了幾塊,只要今年他們所得不豐,多半就能超過去。”
“那第一名是哪國?比我們多多少?”
守將回憶着道:“去年的排名第一是楚國,收藏量逾兩萬五千塊,爲十國之最。但具體數量年年都有變動,今年就未必了。”
“楚國這麼強?”
“強到未必,人道金磚關係的是一國的國運,主要是物產的豐富、天災人禍的出現概率以及人才的多少,而且這是個長期的影響過程,因此也未必就是軍力最強的國家金磚最多,但大致上是不會有太明顯差距的。”
天佑點點頭,感謝了守將的解答,然後詢問了一下在這裡過夜的注意事項。守將耐心的給他解釋了一下。這裡晚上倒是沒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因爲已經過了國運任務時間,所以太廟的防衛可以稍微放鬆一些,加上天佑今天是特殊情況,所以守將會關閉這個金庫內的機關,只要天佑自己別去開總開關就沒事。其他的也就沒什麼特別注意的內容了。
簡單交代了一下之後守將就告辭離開了金庫,將天佑一個人丟在了米麪。大門在守將離開後便被道兵傀儡封閉了氣來,按守將說的,明日天明他會再來開門,但中間天佑就出不去了,而且想喊人外面也是聽不見的。好在天佑是修士,倒是沒有凡人每天吃喝拉撒的那麼麻煩,有必要的話他是可以堅持半個月不用做那些普通人必須每日經歷的事情的。
待大門關閉之後,天佑並未急着去研究帝道劍與金磚的關係,而是先在金庫內四處走動觀察了一番。
這金庫居然真的是個巨大的八卦陣,不是形狀像,而是真的鋪設了靈網與導靈材料,而且這個陣圖一直都在運轉當中,在天佑進出的這個時間內就從未停過。之前因爲守將在旁邊,天佑不好仔細去看,現在他憑着自己的靈視能力,貼近地面上去仔細觀察,甚至能發現靈網脈絡中的分支細節。
順着這清晰的靈網線路,天佑一點點的觀察,最後居然一路追蹤到了金庫中央的位置。
這裡是一小片空地,地面被用不同顏色的石料鋪出了一個陰陽魚的圖案。整個八卦陣的陣眼便在此處,而且用的不是簡單的單陣眼結構,而是以陰陽魚的魚眼爲陣眼,以魚身爲靈力翻轉結構,形成了三層兩次靈力反轉結構,然後交相呼應組成循環網絡,大有一種相生相剋生生不息的感覺。
如今天佑在振遠上仙門下學的就是陣圖,這金庫內神妙的陣圖自然是讓天佑有種如獲至寶的感覺,一時之間趴在地上仔細推算,竟然忘記了帝道劍的事情。
然而,很快,當他研究到陰陽魚的中心點時,卻是發現這裡擺放着一個小小的蒲團,剛好擋住了他要看的陣圖。於是下意識的,天佑隨手抓起這蒲團就給扔到了一邊。然而當蒲團被拿開之後,天佑卻是愣住了。
就在那蒲團之下,竟然還蓋着一個比蒲團略小一些的金屬物體。
這是一個圓形的金色圓餅,整個嵌在地面之中,表面略微高出地面一指左右。暗金色的表面之上陰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且一環套着一環,以至於互相重疊幾乎無法辨認。好在天佑的靈視能力可以直接看見靈氣線條,定睛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這東西簡直就像是外星文明的遺物。
如果將這巨大的金庫內複雜的靈氣網絡看作一套電子系統的電路圖,那麼中央這個部分無疑就是核心處理器。之前天佑以爲陰陽魚的眼睛就是總節點,但現在看來不是。與中央的這個節點比起來,那兩個魚眼充其量不過是二級處理器而已,就像是電腦主板上的南北橋芯片,它們的作用不過是幫中央處理器分擔一些雜務而已,真正的陣圖功能其實全都集中在了中央的這塊陣圖之上。
天佑雖然看得見靈氣流動,可以根據那陣圖內靈力運轉的過程分離出重疊的陣圖,但這分離出來的陣圖依然遠超他能理解的範疇,以至於就算拿出紙筆抄錄下來,也完全搞不懂這些陣圖的具體功能。
更誇張的是,這種重疊的陣圖已經完全違背了紫霄宮所教導的陣圖基本原則,也就是陣圖網絡一定不能交叉,如果交叉,就必然要設置節點。而陣圖中的節點增加就意味着耗能直線上升,且佈置方式也會成幾何級數的方式增加難度。所以最好的陣圖應該是那種能實現預期目標,但節點儘量做到最少的陣圖。
所謂大道至簡,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如果需求過於複雜,增加陣眼數量也是必然的事情。然而如眼前這個複雜的多層重疊結構,加上一主二副外帶兩套轉換網絡的陣圖,其複雜結構已經不亞於地球上的大規模集成電路了。天佑很難想象,以神洲大陸的技術水平是如何實現這種東西的。
震驚過後重新安定下來,天佑開始拿出紙筆不斷的抄錄分解出來的陣圖結構。有看不懂的就先記下來,回頭無論是自己研究還是找振遠上仙解答都是獲益匪淺的事情,但重要的是當前一定要先記下來。畢竟進入太廟金庫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的。這次已經是意外驚喜了,天佑可不保證還能有下次。
然而,隨着研究繼續,天佑忽然發現陣圖中有一小部分是他能看的明白的。於是,順着這部分能看明白的地方,他在這塊臉盆大小的金屬盤上找到了兩個節點,然後按自己的猜測稍稍輸入了一絲靈力。
咔噠……
一聲清晰的機械碰撞聲後,眼前的陣盤突然逆時針旋轉了半圈,然後嗤的一聲突然從中央位置向上彈出了一小截扁平結構的不明部件,接着沒等天佑反應過來,這彈起一小截的物體就開始一邊勻速上升一邊向左右兩側緩緩展開,最後竟然一直升到天佑胸口的高度才停了下來,而此時連下面的金屬圓盤都已經從地面下彈出了半尺高。
天佑看着這展開成30度角的兩片金屬結構完全搞不懂它到底是幹什麼的,但可以肯定,這不是守將交代的機關總開關,因爲那個開關守將給他看過,不在這個位置。
等了一會,確認這東西沒什麼危險之後,天佑小心的靠了過去,然後開始仔細觀察了起來。
這東西和地面上的陣盤一樣,表面密密麻麻陰刻的全是符文,但密度沒有陣盤表面那麼誇張。在它的內側,也就是展開的這一面,可以看到一個明顯的空腔。空腔的結構如今被分成了左右兩半,但依然能看出大致形狀。
天佑盯着這個空腔越看越覺得這形狀像是一把劍,於是順理成章的,他拿出了帝道劍想要對比一下,結果沒想到這一下卻比出了麻煩。
因爲空腔的大小比較大,明顯不是太一劍那種細窄的劍形,所以天佑拿出的是帝道劍。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當他把帝道劍靠近那空腔時卻發現兩者的外形居然完全吻合。於是他忍不住真的把帝道劍嵌入了一側的空腔內試了一下,沒想到居然真的嚴絲合縫的嵌了進去。而這,正是麻煩的開始。
就在天佑將帝道劍嵌入凹槽之後,地面下卻突然傳來了機械轉動的咔咔聲,下一秒張開的奇怪結構就突然啪的一聲和合攏在一起,把整個帝道劍的劍刃都嚴絲合縫的夾在了裡面,僅露出一個劍柄,而且因爲護手也被包進去了,所以根本就拔不出來。
那奇怪裝置夾住帝道劍後也沒給天佑反應時間,立刻就開始伴着咔咔咔咔的齒輪轉動聲向地面下縮回,直至重新回到地面只把個劍柄露在了金屬圓盤外面。
隨着這個奇怪裝置收回地面,外面的圓盤立刻開始順時針轉動半圈,又回到了初始狀態,而後停頓了兩秒,隨着“嗞”的一聲電流聲,一倒金色的電弧從帝道劍的劍柄位置彈出,直接集中了不遠處的一座多寶閣。於是就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一般,整個金庫內的多寶閣上,或者說是那些金磚,一瞬間就全都被激活了。金色的細小電弧在金磚之間往復跳躍着,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粗壯,最後整個空間中就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電弧四處亂飛,嚇得天佑只能趴在地上不敢絲毫的亂動。
天佑也試了拔出帝道劍,但一切的努力都是無用。地面上的裝置死死的卡住帝道劍,連晃動一下都不可能,更別說把它拔出來了。
隨着電弧越來越密集,突然,以帝道劍爲核心,一倒金色的衝擊波猛然爆裂開來。可怕的威能瞬間掃過整座金庫,天佑和周圍的多寶閣被瞬間擊飛,金磚飛散的到處都是。
但是,不等天佑和金磚落地,擴散開來的金色衝擊波又突然向回急速收縮而去,生生把天佑和那飛散的金磚又給拉了回去。
“啊……啊……”天佑眼看着自己和一大堆金磚一起飛向金庫中央,他拼命的掙扎,甚至連月影也幫忙展開了對抗,卻依然無法控制自身,硬是被生生拉到了帝道劍的正上方,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金磚蜂擁而來,和他猛然的撞在一起。那一瞬間,天佑只感覺全身都在疼,眼睛裡也全是金星。額頭上熱乎乎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但他卻沒法顧忌這些,因爲被拉到一起的金磚居然開始旋轉了起來。
那一堆金磚就彷彿是被丟進了一座巨大的洗衣進滾筒之中開始旋轉了起來。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關鍵是天佑也在其中。他被裹挾着在金磚之中不斷的來回撞擊,瞬間就被撞的頭破血流。手臂、大腿、全身多處骨折,可天佑沒辦法。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被那力量拉扯着旋轉再旋轉。
不知道什麼時候,隨着一塊金磚正中後腦,天佑終於徹底失去了知覺,然而金磚的旋轉卻沒有因此停下。它們一邊在巨大的無形力場牽引下轉動着,一邊不斷的將溢出的金色電弧混着天佑的血水一起灌入地下的帝道劍中。而帝道劍就像是個黑洞一般,對上方下來的這些東西來者不拒,盡數吸入劍身之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金色的電弧越來越小,天佑的血也快流乾了。當最後一絲閃電被帝道劍吸收之後,地面上的裝置突然猛地彈起,將帝道劍給彈了出來,然後自己又飛速收回了地下,而周圍的金磚也好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如磚頭雨一般稀里嘩啦的全部砸落下來,在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至於說天佑……,從金磚的縫隙間,倒是可以隱約看見一隻扭曲不成樣子的手聳拉在那裡,而其他的部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月影在天佑體內多次試圖衝出來,但周圍龐大的能量就像是一圈牢籠,將她死死的困在天佑的體內,怎麼也出不來,而等到一切結束,月影終於衝出來的時候,她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金磚砸落下來的最後時刻用自己的身體撐在天佑上方幫他扛住了那一千多噸重的金磚。雖然這份重量不是全部直接砸在天佑身上的,但若不是月影擋這一下,以天佑當時完全昏迷,全身骨骼盡碎的狀態,怕是又有機會穿回地球去了。
隨着金磚落地,太廟之內也逐漸恢復了平靜。撐着金磚的月影根本不敢亂動,上方的金磚鬆散的堆疊着,她只要稍微移動就會掉落下來,她所能做的就是這樣硬撐着。
如果那是普通的磚塊,哪怕是鐵錠,月影也完全可以用妖力將其頂飛。但金磚不是土磚,也不是鋼鐵。它無視一切靈力構成的超自然力量,法力在它面前如同無物。當時淮陽渡,天佑一磚拍倒趙國高手,就是因爲金磚無視護體靈氣的原因。不然以天佑的修爲怎麼可能一下撂倒比自己修爲高那麼多的修士?不過上次是金磚的屬性幫了天佑,這次卻是坑了他,而且是連月影也一起坑的。
此時的月影身上也沒了往日的豔麗。血水順着她的臉頰不斷的滴在天佑身上,她卻不敢去擦一下。在金磚面前,妖物也好,修士也罷,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差別。
還好。雖然妖力對金磚無效,但金磚並不限制妖力的運行。憑藉強悍的妖身,月影硬是撐到了第二日天明。
當太廟守將操控道兵傀儡推開金庫大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原本排列整齊的金庫之內就像是遭了兵災一般,本來放置金磚的多寶閣悉數失蹤,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碎石,想來就是那些多寶閣的去處。至於其上的金磚……全數堆在了金庫中央的陰陽魚陣圖之上,足壘起一座小山來。至於守將原本要找的天佑……連個人毛都沒看見。
震驚過後守將立刻命令道兵傀儡看住大門,自己去上面叫了手下去通知大王,然後帶着其餘的人下到了金庫之中。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清點金磚。然而就在他們翻動那小山一般的金磚時,忽然有人發現了一隻帶血的手掌,於是一羣人慌忙七手八腳的上前挖出了被埋在下面的天佑。
原本打開金庫時守將的第一反應是天佑竊取了金磚逃跑了,但如今看來情況並不是他想的那樣。至於具體如何,那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了,總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事情都呈報上去,由大王來定奪具體如何處置。
隨着消息報到大王那裡,很快太廟外面就來了一羣人,除了秦王之外還有嬴穎和呂萌她們。昨晚這幫丫頭也大多喝醉了,所以留宿在了嬴穎的寢殿中,今天早上正要向大王辭行出宮,沒想到居然聽到了太廟出事的消息,於是就一起趕來了這裡。
因爲收到的消息還是第一個版本,秦王來的時候先問的是天佑去哪兒了。不過守將此時已經挖出了天佑,所以也就不需要問了。
“他這是怎麼回事?”
白冰雨立刻上前和嬴穎一起給天佑看了一下,雖然不是專職的醫者,但修士多少都懂些調理養生的東西,自然對醫療之道也略通一二。尤其是白冰雨,長期跟着白起混跡軍營,對外傷處理也是有些經驗。
“骨頭沒事,但全身多處瘀傷,像是被什麼東西砸暈過去了。”
“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被埋在金磚下面,是被我們從金磚裡挖出來的。”守將適時補充道。
秦王皺眉問:“好好的怎麼會被埋在金磚下面的?”
“這個……臣實在是不指導怎麼回事。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金庫內放置金磚的多寶閣也悉數被毀,如今只剩石片散落一地,就像是有多名修爲高深的修士在太廟中打了一架一般。”
“難道說昨夜有人潛入?是天佑護住了金磚?”呂萌猜測道。
這話一出其他人自然都去看守將,守將被嚇了一跳,趕緊解釋:“絕無此事。臣可以擔保,絕對沒有人潛入過金庫之中。而且那金庫中的損傷也很奇怪。雖然多寶閣全部被毀,但金庫的地面與牆壁卻絲毫沒有損傷,且金庫內也未發現血跡。”
“那金磚呢?有丟失嗎?”
“還在清點,但目測並未丟失。”
聽到這樣的回答秦王立刻就放心了不少,然後又進入了太廟金庫內親眼查看了一番。等他出來的時候金磚的清點也結束了,確實一塊不少都在那裡。
秦王確認了金磚沒事立刻就放心了,只要金磚不丟,那就不算大事。安心之後他纔有空關心天佑,詢問了一下白冰雨天佑的詳細情況。
“臣也有些摸不準。天佑的氣息很弱,像是非常虛弱的樣子,但奇怪的是他呼吸悠長,也不急促,又像是睡着了一樣。臣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是請太醫看一下爲好。”
“嗯,對,去找太醫。先把人送到春暖閣去。”
金磚沒出事大家心裡就不慌了,一羣人很快把事情處理妥當。天佑被送到春暖閣休息,太醫也來看了一下,結果和白冰雨說的差不多。感覺天佑的樣子就像是大戰之後力竭虛脫的症狀,可以修士的體能,就算他昨晚一整夜都在金庫裡發瘋,也沒道理把自己累到虛脫纔對。
總之這事天佑不醒過來他們也搞不清楚,不過天佑畢竟是外人,放在宮裡總不合適,所以最後就被移去了白府,反正他以前在白府也住過一段時日。
龐大海他們是直到中午才知道天佑出了事,然後一起趕到白府看望了一下天佑,可惜此時的天佑已然是昏迷不醒,各種方法都試過也毫無起色。唯一讓大家比較安心的是他的脈搏和身上的靈力都在緩慢復甦中,說明他正處於恢復期,只要恢復的差不多了應該就能醒過來。
天佑這邊處理好後,宮裡那邊卻又出了問題。
堆在地上的金磚很快被清理了出來,然後就有人發現了地面上的帝道劍。
原本帝道劍和太一劍一樣,都是可以自動懸浮的,但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的帝道劍並沒有飄起來,而是像一把凡鐵一般躺在了地上。
雖說是秦國先祖曾經用過的護國神劍,但畢竟報廢好多年了,不然也不會賞賜給天佑。這些清理金庫的人顯然也不認識這個,就以爲是天佑的佩劍掉在了這裡。然後就有個守衛想要把劍撿起來交給守將處理,結果他握住劍柄之後一發力卻把自己帶了個跟頭。地上的帝道劍竟然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叫你小子少去春風樓,你看,虛了吧?這才搬了幾塊金磚,就累的連把劍都拾不起來了?”
因爲守將去向秦王彙報情況去了,下面就只有一些普通守衛,自然也隨意一些。看到同伴出醜,其他人就開起了玩笑來。
那守衛當然知道怎麼回事,立刻罵道:“滾,老子天賦異稟,不信下次我們比比。分明是這劍有古怪。”
“古怪?我看就是你不行了。”
“你行你來啊。”
“來就來。”
旁邊的守衛放好手上的金磚,過來雙手握住了劍柄,然後開始緩緩發力。
雖然剛剛取笑了同伴,但他心裡卻知道這東西應該是真的很重,不然就算真的虛也不可能拿不起來。能被分到這裡守衛金庫,他們自然都是帶着一定修爲的修士,沒道理連劍也提不起來纔對。雖然這柄劍看着是比較寬大,可門板巨劍修士們也照樣舞的虎虎生風,這不過巴掌寬的闊劍理應沒那麼重纔是。
然而,隨着這人不斷加力,最後臉都憋紅了,竟然真的無法撼動地上的寶劍,甚至連讓它晃一下都做不到。
“哎呀……”終於,隨着腰腿發力達到極限,那守衛的手指先抓不住了,一下滑脫出來向後踉蹌了兩下還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結果這一下立刻又引發了一陣鬨笑聲。
“都在笑什麼?讓你們清理金庫不是讓你們來聊天的。”守將此時正好走了進來。
之前的那兩名守衛連忙辯解,“不是的將軍,是這地上遺留了一柄劍,我們想把它清理出去,可怎麼也拿不起來。”
“拿不起來?”
守將知道自己手下不敢跟自己開這種玩笑,而且他也知道他們不是一般人,身上都有修爲底子。或許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修士,但比普通人可是厲害多了。以他們的力氣,沒道理會拿不到一把劍啊。
撥開人羣走到帝道劍前,對方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沒有劍鞘的帝道劍。
“就是這柄?”
“是的將軍。這劍有古怪,就像是長在地上的一樣,怎麼都拿不起來。”
“嗯,我知道了。”守將想了想卻沒自己動手,而是去門外叫了一臺道兵傀儡進來。比起修士,論力氣還是這東西更大一些。然而讓他們驚掉下巴的是,不但這臺道兵傀儡沒能扛起這把劍,甚至於在增加到四部道兵傀儡一起上的情況下也才勉強讓它晃了晃。至於要增加更多的道兵傀儡也沒辦法了。不是沒有,而是劍就那麼大,再多道兵傀儡也插不上手啊。
“什麼?金庫裡遺落下一把拿不動的寶劍?”秦王聽到彙報的時候也很疑惑,然後就叫來了嬴穎詢問情況。
嬴穎倒是知道天佑有帝道劍的事情,然後就和秦王說了一下。秦王雖然感慨當年的神劍居然復甦了,但卻沒打算要回來。畢竟是送出去的東西,這點氣量他還是有的。
“聽天佑說帝道劍已經認主,別人碰不得,但卻沒聽說有拿不動的事情啊。”
老彙報的守將連忙道:“九公主,那劍倒是能碰,就是拿不動,像長在了地上一般。”
“王叔你帶我去看看吧?我認得那柄劍,至少能知道是不是天佑遺落的。”
最後嬴穎確認的結果那就是帝道劍,但她也試過了,是真的不管怎麼發力就是紋絲不動。最後實在沒辦法,叫人專門做了個架子,弄了八臺道兵傀儡,加上一羣宮內的高手幫忙,結果愣是把胳膊粗的鐵管給扮彎了也愣是沒能讓帝道劍離開地面。
“看來只能等天佑醒了再說了!這劍就先讓它在那兒吧!”嬴穎也是沒轍了。這東西死活挪不動,他們也沒轍。
讓嬴穎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七天,直到他們都開始商量着是不是要把天佑送回紫霄宮救治的時候,天佑總算是自己醒了過來。
“嗯?”一睜眼天佑就發現了自己不在金庫中的事實,畢竟金庫裡也沒牀啊。
四下看了看,屋內並沒有人,倒是聽到了說話聲,好像就在門外。正待天佑仔細去聽的時候,窗戶卻忽然被拉開了,然後天佑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倒掛着從窗棱上面垂掛了下來,正往屋裡張望。
“嘲風。”
“嘎……”一張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嘲風一個翻身從房頂上躍下,身體還在半空便一個翻轉調整好身形猛拍了一下翅膀,然後立刻收緊翅膀,碩大的身軀靈巧的穿過窗口進到了屋內,然後再次翅膀一張,噗的一聲收住身形輕巧的落在了牀沿上。
仔細打量了天佑一下,而後這能讓普通人聞風喪膽的傢伙卻是做了個和形象極不相符的動作。它竟然低下頭把腦袋塞進天佑懷中又是拱又是蹭,直到外面人聽見聲音推門進來才收斂了自己不正常的形態一下蹦到了房樑上。
柒小妹看了眼飛上房樑的嘲風,而後急忙跑了過來。小姑娘的眼中竟然隱隱有水汽浮現,看着像要哭出來的樣子。結果僵持了半天還是沒繃住,小丫頭突然一下就哭出了聲來,一下撲到天佑懷中哭了起來。
“嗚……我們還以爲你醒不來了呢!”
說實話天佑自己也是有些懵,但現在只能先安慰懷中的柒小妹,好在後年聽到動靜,一大撥人陸續趕到,小丫頭也知道害羞,不好意思在這麼多人面前哭泣,倒是控制住了淚水。
消息傳開,前來探望天佑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直到晚飯後天佑才總算是找到空閒思考自己的情況。
之前在太廟中昏迷之後的事情嬴穎他們都有和他詳細說過,但天佑卻還是很疑惑。金磚和帝道劍之間必然是有什麼聯繫的,然而他所瞭解的知識面還是不夠寬,根本找不出其中關聯。現在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兩者接觸後會出現強烈的能量散射,而這一過程是極其危險的。如果僅僅是像上次在趙國太廟那樣一兩塊金磚的情況問題還不大,但一次性太多的話就會有很大風險。
不過,讓天佑感覺有些想不明白的便是自身的反應。
昏迷前天佑分明看到了自己的手腳都被金磚撞斷,連骨頭都翻出了皮外,然而奇怪的是,嬴穎卻說他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只是鼻青臉腫而已,骨頭並沒有什麼問題。
對於這個問題天佑還叫出了月影,因爲他知道月影就在自己身體內藏着,對他的情況應該是最清楚的。然而這次卻是連月影都失去了作用。
月影肯定的告訴天佑當時他確實是骨折了,而且不光是手腳,應該說是整個人都被砸成了爛泥,全身上下就沒有完好的骨骼。但之後夜影因爲幫天佑扛住那一千多噸重的黃金而力竭也陷入了昏迷,至於天佑是怎麼恢復的她是一點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這個過程中天佑一直在太廟之內,並沒有外人介入。也就是說他應該是自愈的。
之前剛剛醒轉的時候,天佑還以爲自己的傷是嬴穎他們發現自己後給自己用了藥的結果。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神洲大陸可是有神仙的,斷個骨頭算什麼?肯下本錢,生死人肉白骨也不是做不到,何況這點小問題?但現在看來情況與他想的明顯不是一回事。
事實上除了這不藥自愈的傷勢,更讓天佑奇怪的卻是身體內那莫名多出來的龐大力量。
原本天佑的修爲等級是30級,也就是煉體境煉髒期巔峰的狀態,如果突破這一境界,就該是煉骨期纔對。然而此時此刻,天佑卻發現自己的修爲竟然莫名其妙的往上蹦了一整個階段,直接到了煉骨期巔峰,而且似乎不止是巔峰那麼簡單。感覺就像是修爲已經超過了煉骨期,應該已經是煉血初期了,但因爲自身的靈力吸納量不足,所以修爲暫時沒升上去。
修士對自身的修爲感覺都非常的清晰,而且是越到後期越清晰。天佑現在就可以非常準確的判斷自己的修爲等級,而這突然暴漲的修爲顯然不是他自身積累的結果。就算天賦再怎麼好,也沒聽說過有誰睡一覺就自己跳過一整個修行階段的例子啊。
想不通,也找不到人問,甚至於天佑都不知道該不該去詢問別人,因爲他自己也沒辦法解釋這個過程是怎麼發生的。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肯定和帝道劍與金磚的秘密有關。
一想到帝道劍天佑纔想起來,之前嬴穎好像說帝道劍也出了問題,讓自己明天好些了去宮裡一趟來着。可是天佑心裡就一直犯嘀咕,“有問題給我帶過來就是了,爲什麼非要我自己去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