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後,安慶守軍與對陣的脫脫部都陷入了糧草上的困境,相比與安慶,脫脫的壓力更大,他不但人更多,而且還有大量的馬匹,在十里鋪大營被雲昭等人一把火燒燬之後,軍中非議之聲四起,雖然被強行壓了下去,但一個不爭的事實卻是如果不‘弄’來糧草,脫脫的威信將會一步步地下降,如果郭絡部自己也對脫脫心懷不滿的話,那脫脫這個位子便也做到頭了。
脫脫親赴兀達大營,在兀達的大營外跪了整整數個時辰,纔得到了數萬斤糧草的支援,這對於三萬餘人的大軍,無異於杯水車薪,最後還是雅爾丹與新任的盧州知州,原盧城主薄吳顏協調,由吳顏在盧州爲脫脫徵集了十萬斤糧草,以解燃眉之急,這讓脫脫對雅爾丹感‘激’不盡。
但這一點糧草並不足以讓脫脫對安慶發起大規模的攻擊,一旦開戰,就得讓戰馬吃好,要讓士兵吃飽,而這一點糧草顯然是不足以做到的。如果打下安慶,自己還可以從兀達那裡得到一些獎賞,獲得糧草來應急,一旦打不下來,那可就慘了,自己可再沒臉去求雅爾丹。雅爾丹亦是脫脫心儀的‘女’子,如果每一次都去求她,脫脫覺得自尊心受不了。而且脫脫也知道,自己的競爭者札木合,鐵尼格有着比自己更爲深厚的背景,更多的財富,更受兀達所看重,如果自己不能獨自做出一番事業出來,那雅爾丹憑什麼看得起自己?
他只能維持現狀,希望渡過這個難熬的冬天,等到兀達打下潭州之後,整個大環境會更好一些,當然,脫脫也不會坐以待斃,他的軍隊開始更爲深入地向外圍掃‘蕩’,掠奪平民,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雲昭此時也沒有力量發動一次襲擊,現在士兵們除了值勤的士兵可以吃上一頓乾飯,其它的每天都是喝照得見人影的稀粥,喝得臉‘色’發綠,也是根本沒有力氣打仗。現在連例行的訓練都取消了。雙方就這麼僵持着。
“老大,郭鋒加來了。”燕小乙大步走進安慶城內的鎮將府偏廳書房,在他的身後,兩名士兵架着衣服襤縷,兩腳打飄,臉上,手上盡是凍瘡的漢子走了進來。
“郭鋒!”雲昭站了起來,“辛苦了!”示意將郭鋒放在一邊的椅子上,親手從屋角的柴火堆上的銅罐之中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了郭鋒的手中。
“謝謝雲將軍。”郭鋒接過熱水,捧在手中。
“去請姚先生來看郭鋒瞧瞧!”雲昭接着道。
“雲將軍,不用,我只是疲累一些罷了,喝口熱水,休息一下也就好了。”郭鋒感‘激’地道。
“不行,一定得請姚先生,看你臉上手上的凍瘡,腳上肯定也少不了,要是不及時治療,極易將人凍壞的。”雲昭揮揮手,一名士兵馬上跑了出去。
“雲將軍,這一次我去潭州,在那裡一呆了差不多一個月,先前的傳言是真的,司馬仁損失了數萬士兵,退守盧寧。潭州城已被‘蒙’族戰領,現在兀達已經住進了潭州的知州府,我在潭州城盤桓了數天,打探到‘蒙’人現在準備正式建國了,潭州便將作爲他們的都城。”
雲昭呸了一聲,“王八蛋,這是擺明了要與大越分庭抗禮,爭奪天下了。”
“你又去了盧寧?”
“是,姚猛等幾位將軍的家人都不在潭州城了,我於是去了盧寧,但在那裡,我打探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是什麼?”
“也不知司馬仁使了什麼法兒,朝廷將這一次潭州兵敗的責任完全推在盧城邊軍的身上,謊稱盧城邊軍畏敵如虎,放棄‘玉’‘門’關,致使‘蒙’軍長驅直入,潭州措手不及,這才吃了大虧。我走之時,盧寧已經接到了朝廷八百里加急文書,朝廷的處置意見已經下來了,司馬仁將朝廷旨意抄了數百份,張貼在盧寧全境,現在盧寧人,包括逃到盧寧的潭州人,對盧城邊軍可是恨之入骨,我看那樣子,如果有一個盧城邊軍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絕對會啖其‘肉’,寢其皮。”
燕小乙對盧城邊軍沒有什麼好感,但乍聞此言,還是咋舌道:“還能這樣?這樣也行?”
雲昭沉着臉,道:“顛倒黑白,本就是這些人的長項,司馬家族就沒一個好東西。郭鋒,你說說,朝廷怎麼處置姚將軍他們啊?”
“公告中說姚猛等人雖然戰死,但仍是罪不可恕,因此罪及家人,現在屈魯將軍的兒子,姚猛將軍的妻兒,王壯將軍的妻兒都已被剝奪了軍官家屬的待遇,發到了軍營之中的浣衣房,伙房等地做着一些粗重的活,最慘的是丁健將軍的家人,丁健的妻子李氏正要臨產,陡遇大變,提前生產,偏生又是難產,看守他的潭州兵竟然不許請大夫與穩婆,結果孩子雖然生了下來,李氏卻死了,李員外受了牽連,好不容易帶到會寧的家財被全部沒收,連受打擊,竟然瘋了。李員外的老妻一根繩子上了吊,可憐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剛睜眼就連接失去了三個親人。”
“王八蛋,這是他媽的什麼狗朝廷,司馬家族這一羣禽獸。”燕小乙暴怒。“這還有天理麼,不知道姚猛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不知會不會發瘋?換作我,肯定發瘋!”
雲昭兩拳握得格格作響,“那個嬰兒呢,失去了親人,是不是也死了?”
“幸得李家還有一個忠心的老僕,抱着這個嬰兒沿街行乞,但因爲這個嬰兒的父親是丁健,盧城邊軍的將領,便是行乞,也常受到屈辱,過得極爲艱難,我走之時,還活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郭鋒,你好好地養幾天傷,歇息兩天,然後再辛苦一下,還得跑一趟會寧。小乙,這一次,你也去,選一批‘精’銳的士兵,潛進盧寧,將姚猛他們的家人都救出來,帶到安慶來。”雲昭走回到火堆邊,坐了下來,“我們雖然與姚猛他們有隔閡,但他們力抗‘蒙’軍,亦是英雄,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好吧!”燕小乙點點頭,“老大,我們不是正想着如何吞併了盧城邊軍麼,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先將人救出來再說吧!”雲昭揮揮手。
全益鳳幽幽地睜開雙眼,只覺得手腳發麻,幾乎沒了知覺,掙扎了幾下才勉強坐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酒壺蘆,搖了搖,一仰脖子,將裡面僅剩的幾口酒全喝了下去,又掏出幾塊凍得硬梆梆的牛‘肉’幹,拼命地撕咬起來,幾乎是囫圇吞棗地嚥了下去,雙手死命地‘揉’着雙‘腿’,半個時辰之後,他才掙扎着站了起來,從一邊了撿了一根樹枝當柺棍,艱難地向前走去。
全益鳳一行人是雲昭從安慶派出,前往益州求援的使者,一行十二人,走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全益鳳一人了。其它的都已經死在了巴顏喀拉山脈之中的那條小道上了。
天‘色’漸暗,眼看着天‘色’便又要黑下去,全益鳳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已被‘抽’空,眼前陣陣金星‘亂’冒,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我不能倒下去,安慶,石堡,還有盧城邊軍,近八千人的生死全都系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不能走到益州,便不會有救援物資運到安慶,自己一定要堅持住。”全益鳳在心裡大聲吶喊着,鼓勵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挨去。
眼前募地出現了一盞燈火,雖然微弱,但在全益鳳的眼中,卻宛如看到一輪耀眼的太陽,拼命地‘揉’‘揉’眼睛,確認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之後,全益鳳本來已沒有什麼力氣的雙‘腿’,似乎在一瞬間便充滿了力量,他扔掉了拐仗,拼命地向着那盞燈火奔去,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喊叫着,但聲音一出口,全益鳳才駭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比一隻小貓的聲音也差不多。
這裡已是益州境內,鳳凰山哨所,這裡在以前曾經駐紮着一個大規模的後勤基地和軍營,但隨着數十年時間的過去,這裡早已荒廢,昔日的基地和軍營早已破敗不堪,如今只剩下了一個伍,十個人的小隊士兵駐紮在這裡,年前曾爲了送物資去安慶,這裡又熱鬧了一陣子,但隨着冬季的來臨,這些人也撤了回去,就留下這幾個人值勤放哨。
十個人住在這個荒僻的地方,除了狼嗥虎嘯,幾乎都聽不到人聲,天一黑,這些士兵便全進了房子,關上‘門’,喝着燒酒,烤着柴火,幾個士兵便開始擲骰子賭博,以此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頭兒,該你了,這輪你做莊!”一名士兵笑嘻嘻地將桌上的銅錢掃到自己的面前,將骰盅推到了一個瘦削的漢子身邊。
“媽的,我就不信你今天運氣這麼好,居然還通知了?”漢子咬着牙,拼命地揮動着骰盅,啪地一聲放在桌上,“押大押下,下注無悔!”
幾名士兵分別下了注,倒是大小參半,“開,開!”士兵們齊聲大喊起來。
漢子正準備移開骰盅,揭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側耳傾聽着了一下,“外面好像有人!”
士兵們都大笑起來,“這鬼地方,這時節,那有人來,頭,開,開!”衆人大叫起來。
話音未落,木‘門’卻突然發出了砰的一聲響,似是重物砸在了‘門’上,屋內立時安靜了下來,幾名士兵從板凳邊提起了佩刀,衝到了‘門’邊,小心地打開了房‘門’。
房‘門’前,一個邊軍服飾的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