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石深處,一名侍衛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隱秘的山洞內探出了一個腦袋,左右先仔細地審視了一番,這才慢慢地爬了出來,在地上匍匐向前十數米,確認毫無異狀之後,這才站起身來,小心地將出洞的痕跡一一掩去,這才拔足奔入林中。
這是一個出口極小,僅容一人鑽進去的山洞,李逍與他的二名侍衛躲在這裡已經兩天了。洞口被隱藏得極好,如果不是走到近前,極難發現。
山洞出口雖小,裡面卻足足有一間屋大小,內裡怪石嶙峋,但卻陰寒潮溼,李逍等人不敢生火取暖,只能找了一些乾草,鋪在地上,聊隔溼氣而已。
李逍斷了兩根脅骨,兩天之前搏命一戰,更使傷勢加重,此時已是動彈不得了,躺在一堆乾草之上,兩眼無神地看着洞頂。身邊的侍衛將自己身上禦寒的披風也解了下來,蓋在李逍的身上,卻是收效甚微,李逍仍然凍得發抖。
侍衛亦是毫無辦法,只能愁腸百結地看着李逍,外面現在想必已是重重合圍,他們幾乎已成了翁中之鱉。
洞外傳來貓頭鷹的鳴叫之聲,侍衛警覺地走到洞口,透過縫隙,看到同伴的身影,回身朝李逍點點頭,撤去洞口的機關,外面的侍衛爬了進來,手裡提着一隻死兔子。
“四爺,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弄了一隻兔子!”侍衛高興地道。躲在這裡,連吃的都成了問題。
李逍無言地點點頭。
“四爺,不能生火,將就着吃點吧!”一名侍衛掏出小刀。開膛剝破,小心地切下最嫩的一部分兔肉,用小刀割成小條,遞給李逍。
強忍着噁心,李逍將兔肉塞進嘴裡。大力地咀嚼起來,他需要東西填飽肚子,他需要使自己充滿能量,他要逃出去。
吃了幾口,李逍突地難過地低下了頭。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自己堂堂一位天皇貴胄,如今竟然像一隻老鼠一般鑽在山洞裡,直如一隻喪家之犬。他忽地舉起手中的兔肉,狠狠地摜在地上。
正在大口咀嚼着生兔肉的兩名侍衛都停了下來,看着李逍“四爺。不要難過,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等到了軍中,我們盡起邊疆數十萬大軍,一路殺將回來。那時候,背叛四爺的那些人,我們將他殺得一乾二淨!”
李逍擦乾了淚水,強笑道:“我不是難過,我是憤怒,對了。蘇義,你出去發覺了什麼異常沒有?”
出去的那名侍衛道:“搜山的人只怕就要上來了,這裡雖然隱秘。但如果搜山的人多,總有暴露的危險,四爺,如果你能撐得住,最好我們趁着今夜便下山,否則。對方將山圍起來後,我們可就無路可逃了。這磨盤山並不大,仔細搜尋,我們是難以藏住的。”
“蘇義說得對,四爺,最惱火的就是暗房裡的人也來了,他們之中,可是不缺老手,只消我們露出些微誅絲馬跡,就難以瞞過他們的耳目。”
李逍兩手撐地,想試着站起來,稍一用力,胸口便是一陣劇痛,又無力地跌了回去。看着兩名侍衛擔心的目光,他咬着牙“放心吧,我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們就走,我能頂得住。蘇仁,下午你出去打探一下道路,看看那裡對方鬆懈一些,等入夜,我們就走!”
“是,四爺,你先休息一下吧!”
午後,蘇仁從洞中鑽出,將出洞的痕跡擦拭乾淨,一溜煙地消失在山林之中。
從下午開始,房縣的搜山行動便已正式展開了,正如蘇義所說,磨盤山並不大,在動員了房縣的衙役,捕頭,鎮軍以及一部分青壯之後,苟敬幾乎將磨盤山整個地都圍了起來,各種跡象都顯示,四爺上山之後並沒有下山,還在山上。
這就足夠了!看着白雪皚皚的磨盤山,苟敬有些佝僂的背愈發地有些彎了,只要沒下山,那就無法逃出自己的天羅地網。
“告訴負責搜索的苟安,組織精銳小隊上山搜索,不要全部都壓上山去,上山的人一多,反而會給對手以可趁之機,山上派出精銳,山下死死圍住,這樣,即便對手能逃下山來,也無法突出我們的包圍圈!”苟敬一邊咳嗽一邊道。
“是,總管!”一名太監尖聲應了一聲,如飛一般地離去。
“四爺,對不起了,苟敬既然背叛了陛下,那也就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如果不能抓住你,以後你翻過身來,我苟家必然難逃厄運。”在心裡抱了一聲歉,苟敬走進了專爲他搭起來的帳蓬。
十數支精銳小隊開始向山上逐寸搜索而來,每一隊十到二十人不等,都由暗房的部屬領隊,這些人都是一些辦案搜索的積年老手,經驗極其豐富。
天色漸晚,蘇仁隱在一株大樹之上,神色之間卻顯得有些絕望,對手太老到了,山上的搜索隊或許還能避過,但山下那鐵桶一般的圍着卻讓他一籌莫展,不論從那個方向走,都會被敵人發現,除了硬殺出去,毫無其它的辦法,但現在四爺身負重傷,如何殺得出去?
怎麼辦?
苦苦思索的他突然聽到了狗吠之聲,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對方有專門訓練出來搜索痕跡的獵犬。自己一路過來,雖然將印跡都消去了,但氣味卻無法隱去,這狗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所。
一念及此,蘇仁立即溜下樹來,向來路奔去,走了十數步,咬咬牙,大力挖掘起來,片刻之間,便將積雪挖出了一個大洞,涌身跳了進去,再將積雪覆蓋在自己身上。
“殺了這幾隻該死的狗!”他在心裡道,否則,用不了多長時間,對手就能找到那山洞了。“四爺,蘇義,你們保重!”他暗自念叼了一聲,他自然知道,自己現身殺了那幾只狗,便再難脫身了。
遠處狗叫聲越來越清晰,蘇仁屏息靜氣,一手握着筒弩,一手握着佩刀,整個人蓄勢待發。從積雪的縫隙之中,他看到一隊約十餘人的隊伍牽着兩條大狗,正循着自己剛剛走過的路一路尋了過來。“孽畜!”他在心裡罵了一句。
兩隻獵犬忽地〖興〗奮起來,狂吠着向前掙扎着,想要擺脫繩索的束縛,牽狗的人搭眼望去,前面白雪皚皚,一無所有,但肯定,他們要找的對象離這裡不遠了,他〖興〗奮地回頭道:“肯定就在這附近,通知所有人,向這塊靠攏!”
一語未畢,正前方突然一聲怒喝,大團大團的積雪飛濺而起,一條黑影從地上一躍而起,哧哧的弩箭之聲響起,兩隻正〖興〗奮的在狗哀叫一聲,各自身中數弩,倒地抽搐,蘇仁已是一頭撞進了對方的人羣之中,揮舞鋼刀,便砍向那個牽狗的傢伙。
積雪乍濺,那人已是發現不對,間不容髮之間,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團身,翻滾,居然避過了這突入其來的一刀,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後,數名同伴已是拔刀殺了上來。
“這十餘人居然都是暗房的人!”蘇仁來不及多想,挺身而上,直撞進刀光之中,他沒想着要活下來,落在暗房手裡,還不如當場死了痛快。
“抓活的,他是四爺的侍衛!”牽狗的那人尖聲叫着。
鋼刀碰撞,不時有鮮血飛濺,蘇仁亡命搏殺,根本就是以命搏命,但可惜的是,與他對陣的都是暗房的老手,單人的功夫或許都不如他,但合在一起,卻不是蘇仁對擋得住的,在付出一個重傷,兩人輕傷的代價之後,蘇仁終於被一腳踹翻在地,不等他有什麼其它的動作,已是被人死死壓住,四馬攢蹄地捆了起來。
頭髮被向後拉起,蘇仁的整張臉仰起,牽狗的那人走了近來,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忽地尖聲笑了起來:“蘇仁,我認得你,四爺的貼身侍衛,說吧,四爺在哪裡?”
蘇仁呸了一聲,一口濃痰吐了過去“沒卵子的慫貨,你也配問爺,趕緊殺了爺是正經!”
那牽狗的傢伙卻是一個太監,聞言也不怒,尖聲笑道:“落在爺的手裡,想死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站直了身子,對一人道:“下去告訴總管,我們已經抓住了蘇仁,四爺的貼身侍衛之一,請總管趕緊調配人手過來,四爺定在這附近不遠!”
那人應了一聲,正準備離開,林間忽然傳來腳步聲,一行十數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你們是那一隊的?身上帶得可有傷藥,我這裡有人受傷了!”太監看着對方,問道,這個時節,十數人大大咧咧地出現在這裡,自然也是搜山的同伴。
“藥?有!”帶頭的一個漢子大聲笑道:“不過是要命的毒藥!”笑聲未必,對方人羣之中突然閃出兩人,嗖嗖連聲,竟是連珠箭發,開弓便是六支羽箭,而隨着羽箭的嘯聲,十餘人之中,除了一人未動,其餘的盡皆撲了上來。
倒在地上的蘇仁聽到頗有些熟悉的聲音,擡起頭“連仲文!”他驚喜的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