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傻子,你待怎地?!”徐齊賢一張臉頓時黑了,將夏鴻升往自己的身後一拉,梗着脖子瞪着白建之來,這個白建之一襲白衣,一表人才,手裡拿着一本書來,他總是無論到哪裡都手中帶着一本書來,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讀聖賢書的人。看着他手中經常帶着的書,夏鴻升突然腦中靈光一現,白建之無論到哪裡都一襲白衣的提着本書,無非就是想要顯現出自己的文雅風度來,想想後來那些朝代裡的文人墨客,哪個人手中沒有一把摺扇呢?一襲白衣配上一把摺扇,翩然輕搖之中美文佳句隨口流珠,那是何等的騷氣!夏鴻升眼睛亮了起來,也忘記了白建之那挑釁似的語氣了,滿腦子只想着怎麼把摺扇做出來,摺扇這種東西,必然是高低都能開走的,無論是在高端市場還是低端市場都能夠行得通,絕對能夠大賺一筆!
“呵呵,白師兄,師尊破例收小弟做門生,小弟自然是驚喜至極。不過小弟愚鈍,也琢磨不透顏師的道理,白師兄若是想知道,且去問顏師便是。白師兄貴爲兄長,問過之後不知是否可也爲小弟說明一二,小弟就感激不盡了。”夏鴻升從徐齊賢的背後走出來,朝着白建之拱手鞠躬說道,一點兒禮數也沒有落下,不過卻很是有效了阻了白建之的話頭。給他白建之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質問山長。
卻見那白建之被阻斷了話頭,眼珠一轉,換上了一副關心師弟的兄長一樣的神色來,用一嘴教導的口吻,向夏鴻升說道:“師弟,你既已入了顏師的門下,便要收住心思,勤學苦讀,顏師乃當世之大儒,我等有幸拜入顏師門下,自當勤勉克己,不能墮了顏師的顏面,損了師尊的名聲。今後,且多多把心思放到學業之上,切莫要再與一些閒雜人等交往甚密了。耽誤了我等的學業事小,自我等手裡敗壞了顏師的名聲事大,你可記住了?”
說罷,白建之還看了徐齊賢一眼,很明顯,他口中的閒雜人等,指的就是徐齊賢了。
“白傻子,沒想到你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馬屁精啊!”徐齊賢嗤之以鼻,鄙夷的目光毫不加以掩飾。
“呵呵,這個不勞白師兄操心,小弟雖愚,但自幼吃苦,這人心好壞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有些人可以深交,有些人看都懶得看一眼。白師兄,我與徐師兄還有事要做,告辭了。”夏鴻升嘴裡也不客氣,很不留情的說道。他就是這樣,誰對自己好,自己就會加倍報答那個人。可誰要是平白無故的亂咬人了,那就總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是這麼恩怨分明啊,夏鴻升心裡微微搖頭一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脾氣在後世裡吃了不少虧,可還是改不掉。不行啊,話不投機半句多,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後世的自己纔在單位裡混不下去,只能去村子裡面做個支教的山村教師吧。
夏鴻升這話就說的很是明白了。這時候已經圍聚了一羣的學子們了,就看見白建之一張臉瞬間就黑了下來,繼而陰測測的又笑了起來,不再說話,只是往後退了一步來。突然,就見從後面的人羣中跑來一個學子來,往前連跨了幾步擋住了正準備離去的夏鴻升和徐齊賢二人,開口說道:“夏師弟,你既已是山長的弟子,想來應當也是文辭過人的。剛纔聽你的幾句話,這口詞倒也很是機靈,只是不知這文法一路,學的如何了。山長本就是當世大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白師兄靠一首送別詩贏得春試甲弟,這才能夠成爲山長的弟子,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夏師弟如今無緣無故的成爲山長的弟子,想必書院之中怕是有不少的同窗心中不解。今日湊巧白師兄也在,不若夏師弟便當着衆位同窗的面作出一首詩來,也好讓我等見識一下夏師弟的才華,想來,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有所詬言,懷疑夏師弟的實力了。”
這個學子的話一出,頓時變迎來了周圍一羣學子的應和,都喊着讓夏鴻升作首詩來。
夏鴻升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跟那個白建之是一夥的,雖然周圍一衆學子不同目的的起鬨,但夏鴻升卻並沒有打算真的就作出一首詩來,只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對那個學子淡笑了一下,說道:“堂堂七尺男兒,本該頂天立地,心有浩然,站得直,行的正。君子立於人世間,當目視蒼生,胸懷天下,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方纔是君子所爲!真是可憐,有人放着君子不做,卻偏偏要去做旁人腳邊的一條狗來狺狺狂吠。只能說,人各有志了。”
那個學子被夏鴻升當着衆多同窗的面罵成了一條狗,頓時怒火中燒,臉上一片通紅,周圍的鬨笑聲傳入耳中,更是刺耳不已,惱怒之下,竟然一把衝過去掐住了夏鴻升的脖子來,好在徐齊賢反應的快,飛起一腳踹重重的就踹了過去,將那個學子一腳踹翻了幾個跟頭,這才鬆開了夏鴻升來。那個學子還要撲上去,後面的白建之一擺手,就立刻過去了另外幾個學子來,將他牢牢的拉了回去。
“夏師弟倒是一口的伶牙俐齒。”白建之沒有討到便宜,這時候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目光陰冷的盯着夏鴻升,說道:“顏師看人自然是不會錯的,選擇夏師弟作爲門生,說明夏師弟自然有過人的才華。如今書院之中,對於夏師弟破格成爲顏師門生的事情,頗有些微詞,想來夏師弟也有所耳聞了。夏師弟,顏師的名聲不容詆譭,維護師尊是我等身爲學子的本分,你今日就當着衆位同窗的面作出一首詩來吧。一來平了衆人爍鑠之口,二來,也不污了顏師的名頭,維護了山長的威嚴。”
“白師兄,這恐怕有所不妥。”夏鴻升和徐齊賢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聽見又從一衆學子中走出了個人來,站在那裡很是不卑不亢的說道:“夏師弟方纔進學沒有多久,尚在啓蒙而已,哪裡學過作詩?衆位同窗都知道,我等當初進入書院學習,滿兩年之後方纔學習如何作詩,到如今才堪堪能寫出幾句來,夏師弟年歲甚小,衆位同窗又何苦爲難夏師弟呢?”
“哦,原來夏師弟還不會作詩?”白建之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一抹嘲諷似的笑容來,看向了夏鴻升:“夏師弟,你是否真的不會作詩?”
夏鴻升朝方纔替他說話的那人遙遙拱手謝過,正待開口,不想卻被一旁的徐齊賢搶了先,朝着白建之哂笑了一下說道:“白傻子,這你可說錯了,我師弟不僅會作詩,而且比起你白傻子來,要強數倍不止。不信你且聽着,前幾日散學,夏師弟見有童子放紙鳶子,便隨口吟誦成詩,你且聽好:‘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衆位同窗,我師弟這首詩如何?此詩之中有萬物復甦、欣欣向榮之相,某自問難以企及。”
一時間,書院之中猶如沸騰了一般,一衆學子們全都在低聲重複着方纔從徐齊賢口中念出的幾句詩來,細品之下,果然裡面充滿了春來之喜悅,萬物之生髮,充滿了生活情趣與詩情畫意,竟然果真端的是一首上乘的好詩作了!
那些隨着白建之起鬨的人也被震驚到了,喃喃的重複了幾遍,都驚疑的望着夏鴻升來。
“徐兄,這首詩莫不是你所做的吧?夏師弟尚在學習啓蒙,怎麼會做出這麼好的詩呢?”人羣中一個學子朝徐齊賢懷疑的喊道。
這一聲喊,便頓時引來了一片“是啊,是啊”的附和聲來。
徐齊賢苦笑着搖了搖頭:“某倒是希望此詩是我所作,可惜,我才疏學淺,也做不出拿旁人的詩作以充自己的苟且之事來。這首詩,的確是夏師弟所做。”
書院中的一衆學子頓時紛紛議論了起來,夏鴻升扭頭無奈的看了看徐齊賢來,得,這文化盜賊的成就算是達成了。徐齊賢這麼維護自己,自己也不好拆他的臺來,況且,這個白建之咄咄逼人,自己方纔都已經退了一步了,他卻仍舊緊咬着不放,莫非真當我好欺負不成?要知道,我已經不是那個原本的夏鴻升了啊。
“白師兄,我等還有事情要做,本不想在這裡計較這些虛躁浮名的。不過既然白師兄爲了維護顏師的名聲,所以想要讓我證明一下自己,那小弟就應承下來好了。畢竟事關顏師臉面,若是小弟這時候怯場了,憑白要損了顏師,還有我師尊與徐師兄的臉面來。”夏鴻升轉頭向白建之笑着說道:“既然白師兄以送別詩得成顏師門生,那小弟自然也當以送別詩論之。諸君且聽: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羈遊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唸完了改了幾個字的詩歌來,夏鴻升便立刻拉着徐齊賢推開人羣,往後山上面去了。
白建之驚呆了,簇擁他的那些學子也驚呆了,只感覺那些詩句不是詩句,而是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臉上,啪啪作響。
滿院的學子們皆盡譁然,而至於全然呆愣在了那裡的白建之等人,則再也沒有人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