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相忘於江湖
另外一個細節讓楊氏微微一怔。
最後方,是一副擔架。
擔架上是氣氛盡殮、只是低聲呻吟的武元爽。
“阿孃,是額兄弟不懂事,衝撞了阿孃,額帶着武元爽來道歉了。”武元慶難得地低聲下氣的拱手。
奴僕們打開箱蓋,一串串銅錢呈現在楊氏面前。
武照旋風般地衝出來,一聲不吭,雙手各提一把菜刀,妥妥的胭脂虎。
武元慶額頭上流出了冷汗。
之前他對王惡的教訓還不以爲然,看到武照這模樣才知道,要是繼續鬧下去,必出人命。
別說他現在沒有承襲爵位,就算他現在是應國公了,弒母、弒妹的名頭同樣揹負不起。
楊氏只是掃了一眼,便知道這裡大約有千貫左右。
應國公府是大唐最大的木材商,每年的利潤不知凡幾,這一點,當真是九牛一毛。
不過,以武元慶兄弟的吝嗇性子,這應該是最大誠意了吧?
楊氏很想驕傲的拒絕,只是家徒四壁的現實扼殺了她的驕傲。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沒有錢財爲膽,哪來的驕傲?
默默的任應國公府家丁將錢財擡入屋中,楊氏淡淡地發話:“或許先夫在世之日,額身爲繼母,未能管好你們。但是,額希望從今日之後,最好還是相忘於江湖吧。”
“阿孃說的是,以後額兄弟再不敢來打擾阿孃。”
武元慶一把捂住想開口的武元爽那嘴,點頭哈腰的帶人離去。
拴上閂,回到屋中,看着滿屋子的錢,楊氏再沒有了端莊的儀態,捧着錢哈哈大笑,繼而淚珠滾滾而下。
“完犢子,阿孃瘋了。”武順痛苦地撫額。
“你才瘋了呢,阿孃這是喜極而泣,懂不懂?”武照道。
至於武娥,因爲年幼的緣故,只顧得抱着錢笑,露出那滿嘴的缺牙巴。
“你說,這會不會是藍田侯看上了額,特意逼着武元慶兄弟服軟呢?”
武順一臉的陶醉。
“喂,醒醒,外面還老大的日頭吶!去水缸邊照照,就你那分不出正反面的搓衣板身材,還真敢想!”
即便是此時的武照,目光也頗爲犀利,敏銳的知道王惡的目光絕對不曾在武順身上停留過一瞬間。
好像,曾經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三息?
不過,武照可以清晰地判斷出,藍田侯的目光略有好奇,但絕對沒有絲毫的旖旎、貪婪。
或許真是爲了結個善緣?
不過,當之急務,是如何處理這些錢財。
諸多銅錢在家,如小兒持金過鬧市,徒增災禍爾。
“阿孃,這些錢財,留一貫在家中,其餘的,請苟坊正幫忙存入錢莊!錢留多了,只會招災!”武照開口提醒。
楊氏從狂喜中驚醒,心中一顫,眼睛也眯了起來。
或許,武元慶送銅錢,就是存了這個想法吧?
苟富貴見到楊氏,聽到這想法,一絲耽誤都沒有,迅速叫來幾個坊丁,拉來坊內唯一的馬車,將銅錢搬上車,大家護衛着楊氏上車,去大唐皇家錢莊存錢。
……
大唐除了有大唐遠洋水師,還有一個大唐水師。
大唐遠洋水師的戰場在外海,大唐水師的主要戰場則是大唐境內的江河湖泊及近海。
沒法比。
船的大小不同,大唐水師傳統的船隻是平底船,抗風浪能力低下,無法在遠海馳騁。
裝備也不同,大唐水師還在玩多少代之前的投石車、拍杆,哪如大唐遠洋水師一炮了之來得痛快?
大唐水師的都督正乘樓船在彭蠡湖上巡視。
(現鄱陽湖。)
都督是大唐最傳奇的人物。
傳奇指的不是他的文韜武略,不是他的戎馬生涯,而是……
“義父,彭蠡湖翻江幫的巢穴到現在都沒有發現,會不會已經逃了?”大唐水師校尉陶虎升無奈地拱手。
鷹揚郎將南宮飛揚眸子裡閃過一絲藐視:“義父,前面應該是傳說中蘆葦密佈的牛心渚了。孩兒估計,翻江幫的巢穴應該處於其中。”
這話,真是當面打臉啊!
陶虎升恨恨地瞥了南宮飛揚一眼,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大唐水師行軍司馬公孫節點頭:“義父,額以爲南宮飛揚所言有理。”
大唐水師都督、勳國公張亮微微點頭。
(正史封勳國公是貞觀十一年。)
沒錯,這傳奇人物就是有五百義子的張亮,曾經的大唐水戰第一人。
如果沒有馮盎鼓搗出大唐遠洋水師,又有王惡造出火槍火炮配備,平壤之戰,應該是他最高光的時刻。
奈何,造化弄人,張亮現在只能憋屈地在江河湖泊裡打滾。
收義子這個毛病不是張亮獨有。
上至三國,下至前隋,收義子的情況比比皆是。
而且,這個時代的“義子”一詞,與後世理解的義子是有一點區別的。
大體上相似,但此時的義子,多了一絲部曲的味道。
最少,在瓦崗收第一個義子的時候,張亮是真心憐憫那些戰死同袍的遺孤,想盡力讓這些娃兒活下來。
但是,自從張亮停妻再娶,一切都在悄悄的改變。
後妻李氏淫蕩、驕橫,張亮曾經的英雄膽氣不知何時流逝殆盡,哪怕明知道李氏與義子張慎幾私通都不敢聲張。
義子越收越多,張亮有時候都記不住義子的姓名。
副將張金樹上來稟報:“都督,牛心渚已經偵知是翻江幫巢穴,是否攻擊?”
張金樹不是張亮的義子,而是張亮的臂膀。
張亮陸上的戰績……羞煞人,水上的威名,倒有一半是張金樹幫他掙的。
所以,對於張金樹的建言,張亮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清剿水匪,最大的困難就是尋找他們的巢穴,至於水匪的力量,在大唐水師面前只是個笑話。
按正常思路,該找本地人詢問。
可是,這種盤踞水上多年、行蹤飄忽的積年老匪,根基都無比深厚,你永遠不知道岸上哪戶尋常人家就是他們的家眷。
找當地人,九成要被帶到溝裡。
所以,大唐水師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慢慢搜索水面。
張金樹發號施令,數十艘樓船緩緩地圍向牛心渚。
彭蠡湖的特性,春夏之時大量吸納長江之水,水位上漲,很多湖心渚、灘便被江水掩藏起來,這時候即便朝廷、官府想找到他們進行圍剿都辦不到。
秋冬之時,湖水大量吐入長江中,水落石出,不,是水落渚出,水匪聚集地才顯露出來。
“殺!”
蘆葦並不能阻擋樓船的視線,上百艘蒙衝艦快速的衝鋒。
蒙衝,又作艨衝、艨艟。東漢劉熙《釋名·釋船》載:“外狹而長曰蒙衝,以衝突敵船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