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嘆了口氣說道:“是你怎麼回去。我回去無用。雖說你來的時間不長,可打聽到的事情,卻是極爲有用的。在這魔域之中,最強的修行法門,便是所謂的琴棋書畫四脈。”
原來如此,要知道長風居士在聖域之,被稱爲畫陣一脈,他是來尋根的?
不等他再想下去,長風居士又開口說道:“吾生於聖域,長於聖域,那裡方是我的根本,卻沒想到,承繼了畫陣一脈,又分神化胎,將根本移入凡胎之中,此時體內魔氣深種,即便能回去,也是枉然,甚至還不如一凡人。至於你,體內早已經靈氣灌體,在這魔域神州。即便能呼風喚雨,也只是暫時的。”
“暫時的?”聶無雙品味着長風居士話中深意,神識在自己體內掃過,細細體查,不過片刻,已然明瞭。
從魔堂之中出來,進入魔域之中,一睡便是十年,醒來不過年餘,體內的靈氣不增反降。這可不僅是因他這十餘年的時間,未曾修習,而是這裡的魔氣,正一點點消磨着他體內的靈氣。
嬰胎有所成長,可在這嬰胎之內的嬰氣,比起剛剛結嬰之時的那股輕靈充盈,卻多了一絲駁雜之氣,想來是被魔氣侵蝕所至。
長風居士看着聶無雙臉色的變幻,嘿嘿一笑:“不過既然來了,也算是一份機緣,想來這裡的好東西,遍地皆是,自然不能放過。何況我還需要你的幫助,至於回程之事,你不必心急,早在無憂星時,吾已看天寅之中,看到三分。你不必憂心。”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他們已經知道魔胎現世,你回去的事情便多了幾分把握,這天下之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也好,我們走。”長風居士的話,讓聶無雙心中對魔域又多了幾分想法,原本如在霧中,現在清晰了許多。
用袍袖捲起長風居士,踏上星梭,向外飛去,羅東動作更快,在他拋出星梭之時,已經先一步踏了上去。困獸絲提純的數量已然不少,聶無雙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聶無雙三人離開時間不久,容鎮外的天空陰雲密佈,烏雲之中站着數十名修士,低頭向下觀看,爲首之人,面如重棗,一臉的陰翳之色。看着腳下忙着提純困獸絲的凡人,沉默不語。
“師尊,待我等下去查看?”身邊的年輕修士輕聲問道。
“哼!不必了。”那修士重重的哼了一聲,身後的修士面色如土,再不敢多言。來者正是聖言真君,書仙一脈大公,手下弟子僕從數千人,單是有爵位的便不下數百之多,實力之強,在四周數境之內,都是首屈一指。
外來者,魔胎。
身在雲中,心在霧中。
隨手指點,挑出數十名弟子:“你等帶上僕從,進入方舟山脈,找尋魔胎的去向,如若見到外來者,切記不可輕辱,遠遠吊着便是,派僕從回宮報信。”
“是。”被聖言真君點到的弟子門人,各自帶着僕從,向山脈深處飛去,心中卻不以爲然,那左爲本領稀鬆,被人打了,便回來誇大其辭,爲自己的無能找藉口,真不明白,師尊爲何信他之言?雖心中不滿。卻不敢違命。
見這批弟子僕從飛得遠了,又指點了數十名弟子:“你們各自去報信,遍邀皇族子弟,世家豪族,至黑水宮議事,此翻來者不善,關乎皇族運道,接信即來的,無論強弱,定要以禮待之,不肯來的也無需理會,那些無眼必死之人,由他們去吧。”
“是。”又有數十名弟子,帶着僕從離開,這批人路程更遠,分頭向最近的五方以上大鎮飛去。他們將開啓鎮中鏡影,傳至它境,遍邀皇族世家。雖說開啓鏡影傳送,花費的是靈石,可既然真君發話了,這靈石自然不需他們出。
方舟山脈之中,在一處半山腰上,岩石上平鋪着一張獸紙。邊上放着調合好的染料,同樣的配方,調合出的染料卻完全不同。不需細看,那染料中充盈的力量,便讓聶無雙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調不出這等染料來。或許用長風居士以前的辦法,也有所得,卻無法與眼前的相比。
此時的長風居士,身高已達兩尺,這半年來。所得的獸血,連提純都省了,直接被他塗抹在身上煉化,再加上這裡的魔氣充盈,他不僅身高在增長,體內的魔力更是翻着倍的增加。
“畫陣之道,不在技,不在力,不在魔,不在例,本心所在,畫自天成。化繁爲簡,方是大道。”長風居士提着骨筆,邊說邊畫,這幅畫,他已經畫了三個多月,一枝梅花,剛繪完主杆,此時正在添加花瓣。那骨筆似承萬均之力,每隔片刻,便需吸足了染料,方能再次落筆。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雙手握無限,剎那是永恆?”聶無雙輕聲念道,當年的羅東,沒事就會說些奇怪的話,有些聶無雙聽過便忘了,有些卻記在心中,當時雖不解,可有的時候忽然間想起來,卻覺得都是些至理名言,其義深遠,道盡了心中所想。
長風居士手中的骨筆停頓片刻,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有道理,看不出你居然有這等悟性,原以爲你只是機緣極佳。倒是小看你了。”說完,骨筆再次運轉起來,比起之前的稍有凝滯,現在變成流暢了許多,或許這二十字的真言,令他領悟頗多。
前前後後,聶無雙斬殺的數百隻言獸,除了大部分被長風居士塗抹之外,都變成了一盆盆的染料。這麼多的染料,足夠聶無雙洗上幾回澡了,可在骨筆一點點的繪製之下,卻全部被這方寸之間的獸紙吸收怠盡,也不知這獸紙是如何裝下這些染料的。
“有話便問,雖說魔域神州修行之道,與你無關,可多知道一點,也非壞事。專心不是錯,博學亦正道。”長風居士頭也不擡的說道,作畫之時,居然還能分出心神注意聶無雙的反應。
“這染料都被它吃了?”聶無雙指着獸紙問道。
長風居士小手不停,繼續繪製一花瓣:“這非是染料,而是萬物,獸紙乃世界,合在一起,便是世界萬物,又可來吃與不吃?你之前見過山河日月圖,那圖中自有乾坤,有日月生輝,有山川河流,即非真,亦非假。需要的材料何止千萬,便是將這方舟山脈的言獸盡屠,也未必能繪出來,現在想來,那三幅畫陣,當真是天下至寶,稱之爲神器也不爲過,可惜了。”
一想起山河日月圖,聶無雙心中一凜。那果然稱得起神器,在張丹青手中,只怕連萬分之一的威力亦不能發出,卻讓自己窮於應付。
象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長風居士微微一笑:“你定然以爲那山河日月圖,威力無邊。”
“難道不是?”
“是,也不是。畫陣本是以魔力爲基礎,就如你的天雷陣器一般。那畫卷在聖域之中,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威力已經弱了太多。可惜我能力有限,無法帶到此間,否則蘊養上千年,定然會威力大增。”長風居士笑着收筆,大盆的染料已經完全吃進獸紙之中,這幅畫卷,眼看着只差幾瓣梅花便完成了。
“走吧,還差數筆,再殺幾隻言獸便夠了,到時候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畫陣。”說到此物,揉着光滑的下巴,苦笑着搖搖頭:“只怕你見識不到了,也罷,待你迴轉聖域之時,我定要送你幾幅畫陣,回去之後,你再見識其威力不遲。”
收了獸紙骨筆,長風居士盤坐在岩石之上,想了想說道:“如果我推斷不錯,你身上的靈光在這魔域神州之中,如黑暗中的星光般璀璨,你的天雷劍器,如新月般明亮……”
聶無雙微微一笑:“居士此言不假,在這到處皆是魔氣環繞之地,我這一身的靈氣,確是如您所言,可是別忘了,也正是因四周盡是魔力,無論我多努力,修爲之上,也無寸近,反而是多耗靈石。一時的風光,如流星劃過,雖美麗卻短暫,倒不如盡斂光華。”
聞得此言,正陷入沉默中的長風居士笑了起來:“錯了,我非是此意。在魔域之中,你的靈器便是神器,可到了聖域之中,魔器便當得神器,雖然只是暫時的,有總比沒有好。這聖魔兩域其間的差別和關係,想來你已經明白大半,既然來了,不僅要多收集些材料,這魔器也不妨帶一批迴去。象山河日月圖那樣的寶物,你便不要想了,普通的魔器,儘可挑挑撿撿,反正回去也用不了多久,損壞了也無需心疼。”
一提到損壞二字,聶無雙倒真是一陣心疼,那幻殺之陣,就是爲了應付長風居士的兩個師弟,方纔損壞的,早知道長風是這樣的人,當初又何必潛逃?
“嗯?帶一批魔器回去?你這畫陣便是魔器中的一種吧,你繪製的雖快,只怕我也等不到……”說到此處,聶無雙看着一臉壞笑的長風居士,驚訝的指着他的臉,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