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端了茶水進屋,平時這個時候少爺早就起來在書房看書了,怎麼今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靜思一邊唸叨着一邊推開屋子,把茶壺放到桌上,完全沒注意到一室的冷清,開口叫道:“少爺,該起了,你不是跟表少爺約好一起去他們書院的嗎?”靜思一直把茶水兌好,達到他們少爺的要求了,才一臉得意的扭頭看向牀邊。
“哐當!”在剛走到門口的靜安聽到屋裡一聲響,心裡跳了跳,最近他們少爺脾氣本來就不好,這靜思怎麼做事還這麼毛手毛腳的。
“少爺!”悲愴的聲音傳來,靜安進屋的腳步一滯,慌忙推門進屋。
“夫人,夫人,少爺走了!”靜思拿着信,一邊哭一邊往外跑,悽慘的叫聲像是經受着什麼巨大的痛楚一般,聽到的人無不回頭張望。
靜安傻呆呆的站在原地,這就,走了?
趙楊氏接過靜思遞過來的留書,高升叫道:“我兒……”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屋裡一時手忙腳亂。
過了良久,靜安站的已經有些痠麻的腿動了動。他當是只是想阻攔一下楊家小姐,不想讓她那麼輕易的就成了他們的少夫人。而他敢在中間使些小絆子,那是因爲他知道他家少爺並不喜歡這個蠢笨的表妹,他這纔有恃無恐。他以爲,少爺這回頂多也就是把自己的心意給夫人說說,即使最後他不得不因孝道而同意,至少曾經努力過。心裡也不會覺得太遺憾。可沒想到。他家少爺的反撲比他想得更爲震撼。或許這纔是他家少爺的本性吧!
靜安深呼口氣,擡腳出門,感覺到眼光照到身上,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陽光明媚的天氣,在京城很少吧!
吳玲玉的目光越過整張飯桌,直勾勾的盯着對面正姿勢優雅的吃着飯的男子,這小子是哪裡來的?
被這樣炙熱的目光盯着,就是傻子也會有感覺的。趙暘銘擡頭看了一眼吳玲玉。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小樣,還挺囂張?不知道她這來的是前輩麼?還敢這樣無視她,不想混了?
沒人搭理她,吳玲玉眯着眼,惡狠狠的瞪着對面人一眼,恨不得用眼光殺死他。珍兒察覺到她的動作,輕輕推了她一下。吳玲玉這纔不甘願的低頭吃飯。
吃了晌午飯,珍兒拿了個籃子遞給趙暘銘,也不看他迷惑的目光。指了指管仲道:“你跟着他,看他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等管仲、吳玲玉他們一行人都進了屋了,珍兒才嘆口氣。
來一個就夠麻煩的了,這還來了兩個,這是誠心不想讓她好過呀!
鋪子前面的內室裡,趙順倒了杯茶給珍兒,疑惑的問道:“東家,你說這人是什麼來路?”他心裡其實有些猜測,可是習慣性的還是喜歡問一下主子。
珍兒揉了揉眉心,想到剛剛吳玲玉的舉動,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他跟吳玲玉是認識的?”
趙順也有這個猜測,兩人行爲舉止都不凡,一眼就能看出是受過良好家教的。而那個叫趙暘銘的,騎着高頭大馬,卻說什麼沒有路資了,爲了八文錢非要留下來做事,看着就可疑。
珍兒則想的是,吳玲玉雖然人平時看着瘋瘋癲癲的,其實做事很有章法,喜歡的人她就纏着,不喜歡的她就無視,可是像剛纔那樣一副張牙舞爪要把人拆吃入腹的,還真沒有過。她覺得,兩人是舊識的可能性非常大。
趙暘銘人長得高大,一路奔波神色也很疲乏,不過看他稚嫩的面龐,應該也才十四、五歲,明顯的不大,跟吳玲玉倒也挺相配。難道他就是讓吳玲玉背井離鄉,流落街頭的元兇?珍兒心裡一震,突然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東家,要是他跟吳姑娘認識還好說,要是不認識,這事就得上心了。”這幾年世道雖然安穩,可也不是沒有殺人越貨跑路的人,趙順見多識廣,什麼樣的人也都見過,示意看到趙暘銘雖然年輕,家世看着也不俗,卻完全沒有掉以輕心。。
珍兒心裡也有這層擔憂,這今年雖說世道安穩,可是亡命之徒卻也不是沒有。那年她不就是在兩個亡命之徒的刀下救了趙家小姐,從而得了一百兩銀子,頂下包子鋪的麼。
“趙管事,我去問問玉姐姐,看她到底認不認識這個趙暘銘,要是他們不相識,那這人你就得注意了。”珍兒說完,起身去了後院。
還沒進屋,就聽到裡面鬧哄哄的,吳玲玉的聲音尤其突出。
“哎,我說,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吳玲玉有種一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她說了那麼多話,有好聲好語的,有惡語相向的,也有言辭挑釁的,可對面的一句也不答,連頭都不擡,眼神也不給她一個,只顧着問旁邊的管仲該怎麼做,爲什麼這麼做等等,完全把她給忽略了。這簡直太傷人了,想當年,她也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一朵花好不好?
吳玲玉覺得她快要吐血了,再跟這樣的人呆在一間屋子裡,她怕她會忍不住跑過去掐死他!
感覺到裡面吳玲玉情緒躁動,珍兒嘆口氣,推門進去,“玉姐姐,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吳玲玉正被趙暘銘的不理睬氣得七竅生煙,聽到珍兒的聲音,像是找到靠山一般,衝過來道:“珍兒,你來的正好,我跟你說呀,這人太古怪了,問什麼都不說,我懷疑他來路不正,可別是什麼江湖大盜呀?不過我看他那一雙桃花眼,說不定是個採花賊呢,你說咱們要不要把他交給官府呀?”
交給官府?那是不死也要脫層皮的地方。珍兒覺得她不用問了,光是聽吳玲玉這句話就知道他們倆絕對不認識,要不然她不會對自己人那麼狠,頂多也就是讓自己把人趕走了事。
聽到什麼江湖大盜,採花賊之類的,想着吳玲玉平時就這麼不着四六,滿腦子不正常的想法,突然間笑了起來,或許這人並沒有什麼問題,他只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跟吳玲玉一樣因爲什麼原因離家出走了吧。她雖然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大善之人,不過看趙暘銘也還算是個勤勞的人,她就當是請了個夥計吧,這樣想着,珍兒頓時覺得輕鬆多了。
“走吧,關於那甘蔗,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你。”珍兒打斷她顛三倒四的話,拉着她往隔壁院走。
吳玲玉記掛着珍兒說要嘗試着自己種甘蔗,一下子來了精神,走到門口卻還回頭,惡狠狠的道:“哼,你小子以後別栽在我手裡,小心我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直到門再次被關上,趙暘銘才鬆了口氣。管仲坐在他旁邊,感覺到他的情緒,笑道:“你別在意,吳姑娘就是這樣的。當初她粘着東家的時候,簡直能把人給煩死,也就是東家受得了她,看她可憐救了她還把她給帶了回來。她也就是羅嗦了一些,嘴裡說的狠,其實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不過她以後要煩你,你就去找東家,這個家裡,只有東家制得住她。”
“謝謝。”趙暘銘道了謝,繼續低頭分着香菇。
管仲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人到了陌生的環境總是會有些不適應的,像他跟南星這樣沒有家的人因爲東家的收留,感覺像是找到屬於自己家的人很少。
“東家平時都是住在村子裡的,吳姑娘也跟着東家一起,所以你不用擔心吳姑娘會找你麻煩。”管仲又道。
趙暘銘擡頭,眼裡閃過一絲波動,“住在鄉下。”
“嗯啊,東家一直都住在鄉下的。鄉下有個大房子,東家、月娘、方海他們都住在鄉下,東家還有十幾畝地跟一個果林。”
“那這城裡的鋪子東家不管?”趙暘銘好奇的問,手裡的動作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管仲手裡的籃子已經裝滿了,裡面都是精挑細選的個頭大的香菇,他抖了抖籃子,才道:“東家說她不善經營,月娘也說東家打了不適合拋頭露面了,就讓東家請了管事。趙管事就是今年夏天我跟東家一起去汐成縣請的。趙管事可厲害了,很會做生意,現在兩個鋪子東家都交給趙管事打理。”話音一轉,管仲纔想起來珍兒昨天說的話,“不過,東家說年跟上鋪子裡會忙,所以讓吳姑娘來鋪子裡幫忙。”
那個嘰嘰喳喳的麻雀來幫忙?她會做什麼?趙暘銘不屑的撇撇嘴,卻又覺得耳朵開始嗡嗡的響了。
“東家說,吳姑娘雖然看着不靠譜,但是對做生意還是有獨特見解的,這回讓她來城裡,也是想讓趙管事幫忙帶帶,好好打磨打磨,說不定就成器了。”管仲複述着珍兒的話,雖然他有些懷疑,不過想到當初東家那麼小就有那樣的魄力,他又覺得這個決定也沒什麼駭人的了。
趙暘銘覺得現在他不止是耳朵疼,就連頭也開始疼了。那個吳玲玉明顯對他有敵意,雖然他不知道這敵意從何而來。可是他是想留下來跟着趙順學習商道的,現在有個吳玲玉,那以後可想而知他的日子有多苦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