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村長老兩口剛起牀,推開門就看到正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葉春水,倒是愣了一下。
“春水咋起的這般早?怎麼也不多加一件衣裳,別看這天兒一天天的熱了,那也得注意着些。”村長夫人嘮叨了兩句,去了他屋裡從箱籠裡翻出一件單衫給葉春水披上。
從出門村長就不瞟葉春水一下,專等着看他着急,撓頭抓耳的樣子。
葉春水也不是吃素的,早發現他爺爺的小心思了,也不戳破,一早上就在院子裡幫忙做事,一會兒抓把米糠混着碎米餵雞,一會兒打掃院子,很是勤快。他奶奶看他這樣,越看越喜歡。村長卻是恨不得踢他兩腳,一點兒都不淡定。
葉春水他爹跟他娘昨兒已經聽村長說了這事了。這個家裡,當家做主的一直都是村長,他說一別人不敢說二。葉春水是這個家獨特的存在,村長爲了給他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很多問題都會採納他的意見,這件事既然他們倆定下來,別人就是有意見也沒法子改變了。
不過即使知道無法改變,葉春水他娘還是心裡不好受的。昨兒晚上就在跟葉春水他爹抱怨,“也不知道這齊珍兒哪兒好,爹跟春水都被她迷的團團轉。”
葉春水他爹嘆口氣,“那是個好姑娘,又會勤儉持家,又會做生意的,人也勤勞肯幹,家裡家底也不差,這十里八鄉也挑不出第二個這麼好的人來。”
葉春水他娘無處反駁,卻還是挑刺。“成天拋頭露面的。哪兒有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你說她家底是不差。可家裡也實在是單薄了些,出了個親弟弟,連個親人都沒有,現在還鬧上了官司,你說爹跟春水想的什麼,怎麼會這個時候想到要求娶她?”
不等葉春水的爹開口,她繼續道:“咱們家的春水是什麼樣的人才,要學問有學問。要模樣有模樣,這十里八鄉可是在找不到這麼好的人了,這可是要娶個城裡媳婦都娶得到的,她齊珍兒一個喪母長女憑什麼要嫁給我們家春水,說句不中聽的,她連我孃家侄女都比不過。”
葉春水他爹也知道,兒子從小就優秀,媳婦孃家那邊也常過來走動,每次大舅子的閨女過來就喜歡湊到春水身邊問長問短的,岳母也幾次流露出要讓他們湊成對的想法。可春水從小在他爺爺身邊長大。給予了他的厚望,當然不想娶一個不識字的婦人在春水身邊拖他的後腿了。
“人家戲文上可說了。那些窮苦人家的公子,要是進京趕考,考了好成績的,都會有大官看上,招爲東牀快婿什麼的
。你看看咱們春水,往人羣裡一站,哪兒看得出來是個鄉下出來的?他今秋就要去參加鄉試了,明年二月還要去京城,就這幾個月的時間,咱爹怎麼就等不得,偏要這個時候匆匆的給春水定親,非要他娶個鄉下丫頭?”眼看着官家兒媳婦的美夢要破碎了,葉春水的娘滿肚子抱怨。
葉春水他爹勞累了一天,早就累了,聽她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忍不住道:“你有意見跟爹說去,看他同不同意。”
葉春水他娘頓時消了音,不情不願的躺下歇着了。
早上起來,葉春水他孃的氣明顯還沒消,見他在院子裡做事,頓時驚到:“春水,誰讓你拿掃帚的?你那手是寫字的,你知不知道?家裡供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就是讓你拿掃帚掃地,做這些下等活,跟些下等人成天廝混在一起的?”
葉春水手一頓,雙眼沉沉的看着他娘。
村長從屋後抱了柴過來,聽到話音,瞪了葉春水他爹一眼,道:“還會不會說話了?有什麼話對着我說,別不三不四、不陰不陽的指桑罵槐。”
葉春水他爹臉一紅,推了葉春水他娘一把。
好不容易村長鬆了口,聽他們說話,葉春水他娘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就不顧葉春水他爹的阻攔,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早上因爲這一個小插曲,耽擱了些時間。村長擺平了葉春水他娘,讓她心甘情願、高高興興的接受了要娶珍兒當兒媳這事,等吃了飯到齊家去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
雖說葉春水他們已經說好了,不過村長還是得提前去跟齊家的長輩商量商量,畢竟現在珍兒家的條件不是一般的好,到時候要是什麼問題沒有協商好這事不能成,也省得壞了和氣。
村長跟葉春水到葉家的時候,珍兒已經出了門了。今兒是十五,她要去寺裡給齊三牛夫婦上香。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來上香,除了前些日子爲了周小姐跟楊大少的事情去了信陽跟京城,一直都沒有斷過。
虎子快要考試了,珍兒也帶着他去上香,希望爹孃能保佑他。
簡月娘接見了村長,一聽來意,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這我哪兒還有意見。村長教導出來的孩子,這十里八鄉都是拔尖的。再說,春水這孩子人品學識我們也都是知道的,可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人了。”
沒有人不喜歡人誇的,村長聽了簡月娘的誇讚,心裡也很高興,自家的孫子得了誇獎,那也是說明他教的好。
“既然您同意,那我就去跟葉老哥商量商量,早點兒把這事兒定下來,省得掛心。”村長道。
簡月娘笑道:“正是應該這樣。”說完想到家裡的兩位老祖宗,斟酌了一下,道:“我們珍兒的阿爺、阿奶現在也住在家裡,村長你看是不是跟他們見見?”
村長一愣,也想起這幾天村裡的流言來,不過珍兒待葉老爺子一如既往,跟葉家也還是一樣的親近,就知道珍兒還是很敬重葉老爺子的。既然也是長輩,見見也沒啥。
齊老太太是個女眷,又有些拎不清,簡月娘也怕她出來瞎說話到時候把這好事給攪混了就不好了,只讓人去叫了齊老爺子過來跟村長見見,齊老太太那裡她自個去解釋的。
齊老爺子見過葉春水,見他行爲舉止都跟一般的鄉下人不一般,又是個秀才,能有個這麼出類拔萃的人做自個的孫女婿,他當然沒有話說
。態度上甚至還有些謙卑,在他心裡,珍兒是配不上家世、人品、條件這麼好的葉春水的。
這邊談好了,村長就去了葉家。
葉老爺子聽說是來商討珍兒的親事,丟下手裡的活計,連醫爐都丟給葉蘇葉看着就匆匆的來了堂屋。
葉春水是自個看着長大的,他跟虎子熟,這兩年也常往這邊來,都是熟人了。他雖說讀了書,人倒是很謙遜知禮,對人也和氣,葉老爺子常常誇他,這會兒聽說他是要求娶珍兒,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這事既然兩方都願意,珍兒這邊有催的急,葉春水就催促着他爺爺早些請媒婆,好把事情給定下來。村長不明內情,只當他是怕珍兒太好被別人搶走了,打趣了他兩句,就去請了十里八鄉最有名氣的媒婆,準備趁着這段時間把他的親事給定下來。
珍兒他們到了寺廟,先是去燒了香,把家裡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跟齊三牛夫婦說了,珍兒才覺得輕鬆不少。
虎子好久沒來寺裡了,說是去看看他師傅跟師兄。珍兒知道他在這裡過的那一年受了大家不少照顧,他很是懷念,就讓他去了。
珍兒帶着木蘭在寺廟裡轉了一會兒,木蘭見人家有人算卦的,非要去看看。珍兒不想去,想着那年爲了堵村裡人的嘴,她跟葉老爺子還專門來請無憂大師改了命,想來她這一輩子應該順遂不少,就沒有再多此一舉了。
坐在林子裡的石凳上等木蘭過來,珍兒正聽的旁邊的兩個小姑娘在說悄悄話聽的興趣正濃,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呼叫。
這邊林子雖然不大,不過卻是從彎彎曲曲的山路上上來的。寺裡爲了磨練人,山路修的很不平整,說是有什麼禪意。平時上山珍兒都很小心的看着腳下的路,就是怕一個不小心踏空了,這會兒聽到叫聲,好像還是個老婦人的聲音,頓時坐不住了。
往前走了幾步,正好看到山路的臺階下面不遠處的樹旁靠了一個老婦人,老婦人緊緊的抓着樹幹,身子往旁邊傾斜着,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珍兒叫了一聲,讓老婦人不要亂動,她小心的下去往老婦人身邊走去。
這裡有不少的樹枝,山路並不好走。珍兒艱難的走到老婦人身邊,臉上、手上被樹枝颳了幾道小口子也沒怎麼在意。
“老婆婆,來我拉着你,你慢慢的上來。”珍兒一手抓着樹幹,往老婦人那邊伸手道。
老婦人皺眉往自己的腳上看了一眼,道:“姑娘,老婆子崴了腳,動不了了。”
“啊?”珍兒呆了一下,這裡是個斜坡,要是不小心會滾下山的。
珍兒見無法,只好高聲求救,結果剛剛還聽到幾個小姑娘在上面說話,這一會兒卻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想來已經走了。
老婦人年紀大了,腿腳又受了傷,這會兒疼的難受,開始嚶嚶的叫起來。
珍兒見這麼耽擱着也不是辦法,就解了腰間的腰帶拴在樹上,另一手綁在腰帶上,慢慢走到老婦人身邊,道:“老婆婆,我揹你上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