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俗不是件小事,意味着姚秦今後不再是真武山的內門弟子!
哪怕她是張燕來的嫡傳,但今後也只能以外門弟子、或者說記名弟子的身份出現在真武山。別說什麼仙苗、道尊,就算長住帝觀峰也是不被允許的。
或許張燕來很清楚,姚秦本就是個不安分的女孩子。她受不得那些清規戒律,不甘心大好年華虛度在經文香火之前。連秦堯他們都能看出這一點,張燕來如何不知?
要知道張燕來和她的關係,幾乎和母女一樣了,有哪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女兒一輩子出家。
更或者,張燕來對自己出家爲道已經感到後悔了吧。年紀輕輕就寄身於深山道觀,紅顏漸老韶華虛度,哪怕嘴上從來不置一詞,但心中何嘗沒有一些酸楚。
現如今姚秦乾脆連仙苗的資格都沒了,而仙苗又是成爲峰主、甚至山主道尊的基本資格。既然在這條路上的前途都渺茫了,又何必苦熬。
“這樣的師父纔是親生的啊。”秦堯心道。但是不敢在這裡明說,畢竟是人家真武山的地盤。
高戰庭:“而她現在這個年齡,什麼都不學顯得太可惜了。而且不經過世俗社會的薰陶,也會和普通人的社會格格不入。所以峰主臨終前建議她去讀大學,反正剛好十八歲的年齡。她想都沒想,就說要跟你去讀龍城學院。”
好傢伙,竟然還想去讀大學。不過也行,她年齡倒是剛剛好。
至於說怎麼搞個學籍,憑着真武山那龐大的社會能量,去讀一個二三流的大學算事兒嘛?她就算要去讀超一流的那幾所大學,真武山也有能力給她辦下來。真不行就以體育特長生的名義,呵呵,舉個槓鈴隨隨便便破個世界紀錄玩玩兒。
所以大眼萌妹壓根兒就不是真的爲了求學,她就是爲了去找秦堯一起玩兒,秦堯心裡挺熱乎的。不把你當真朋友,誰會在坐擁海量資源的前提下,去三線城市讀一個野雞大學。
“放心吧,到龍城學院以後我罩着你,天天帶你吃好吃的。”
姚秦狠狠點頭,確信自己的選擇果然是英明的。
高戰庭:“臨走之前,先把你入籍的事情給辦了吧。峰主臨終前甚至說了,願意收你爲弟子(本書第91章曾提及)。現在她雖然走了,但是這個遺言依舊有效,而你作爲她的弟子,自然就能輕鬆入籍在真武山了。”
身爲前任峰主的弟子,哪怕只是外門弟子,也一樣可以輕鬆入籍,甚至地位還會非常高。
張燕來是個大氣的女人,就憑這一點也值得秦堯上山祭奠並磕幾個頭。要知道當初所有勢力、所有大佬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躲着秦堯,除了宋慈音之外,唯獨張燕來這位前輩大佬願意將之收入門下,雖然當時只是爲了體諒愛徒姚秦的感受。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秦堯已經拜入宋慈音門下,這是正兒八經的拜師,跟林教授那種拜師可不一樣。假如揹着師父另投張燕來門下,這是真正的欺師滅祖。
而且秦堯當初也對宋慈音許諾:假如自己最終不入墨門,那麼也至少保證不會加入別的門派。
誓言猶在耳邊,豈可食言而肥。
秦堯搖頭:“非常感激張前輩的垂愛,但我不能拜她爲師。”
高戰庭小小的意外,心道你一個江湖閒散遺族,而且是年紀輕輕的後輩,一下子成爲了真武山峰主的弟子,還能辱沒了你的身份?
秦堯又補充了一句:“實在是有些不能說的苦衷。”
高戰庭嘆道:“是針對峰主本人,還是因爲真武山?要不然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新的謝峰主,也就是姚秦的師叔。她是老峰主的師妹,兩人關係非常好,應該可以繼承老峰主的遺志。”
高戰庭還以爲秦堯挑三揀四,是不是覺得拜個死人爲師得不到什麼好處、學不到什麼東西?那麼給你介紹現在的峰主謝鳳來,這樣應該是仁至義盡了。
可以說高戰庭這人還是蠻不錯的,而且他對張燕來有種朦朧曖昧的好感。所以張燕來生前的任何決定,他都會遵守。
可秦堯針對的不是張燕來,而是無法拜入別的門下,所以依舊拒絕。
高戰庭有點頭大:“那可就麻煩了。雖然也有特殊的江湖人入籍在真武山,但那些都是雜役之類的低下身份,管束非常嚴格。而且在這個特殊時期,人人都知道你跟聖教不和,要是沒有個峰主級的師父罩着你,你想入籍爲真武山的雜役,其他派系也會作梗。”
事實上就算是雜役,也算是真武山的記名弟子了,同樣有點違背當初和宋慈音的約定。不過這種程度稍輕,畢竟不會明確指定哪個師父,秦堯願意試一試。回頭要是宋慈音不同意,他再退出來也行,反正就是先敷衍眼前這段時間。
姚秦:“先試試再說啊,我再請鳳來師叔打個招呼,外院應該給這個面子的吧。”
那就先上山試試,而且總要祭拜一下張燕來的遺體。於是在姚秦帶路下,秦堯上了半山腰,而後乘坐索道到了帝觀峰。
這是一座偉岸奇峻的孤峰,而且在真武山整個山域的正東方,據說數千年前真武大帝登臨此峰眺望紅日,連續四十九日之後悟透絕學真意,由此才得名爲帝觀峰。
此處原本不是什麼繁華景區,就算開設索道之後也鮮有遊客造訪。只不過這兩天此峰上面非常熱鬧,很多都是前來弔唁的人士。
其實真武山原本不準備大辦葬禮,畢竟出家人看得開,而且這也不是太光彩的事情——畢竟有點被聖教壓制而自殺的意味在內。但是架不住前來弔唁的人多,其中不乏一些大佬,故而這場法事還是要一直做下去。
姚秦來了之後也再度披上了白色的孝褂子,到裡面靈堂裡繼續跪拜,秦堯則在外面等着行禮。
新事新辦,移風易俗,其實好多豪門世家和江湖閒散遺族來了之後,都是行鞠躬禮。不過秦堯還是和少數講究的賓朋一樣,進門之後行了較爲隆重的叩拜大禮。
對於棺材裡躺着的那位“真武山唯一男人”、在危難時刻唯一願意接納秦堯的女大佬,秦堯哪怕未曾謀面,但卻保持極高的敬意。
“嘖嘖,這是來順杆爬認師父的吧?”旁邊一道非常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不但在場的真武山道士,就連未曾離開的賓朋們都紛紛側目。
這是誰啊,在這裡說這種風涼話。
還能是誰,李幻真唄!
這小子剛剛成爲仙苗,但尚未被列入毓秀宮,於是依舊代表踏雁峰前來帝觀峰盡孝送終。這是真武山的規矩,任何一峰的長輩去世了,其他各峰都要派重要弟子前來盡孝,就好像世俗人家裡堂兄弟家族一樣,由此可以增加宗門的凝聚力和親近感。
原本踏雁峰就覺得在千選過程中和帝觀峰鬧得不和,特別是李幻真更跟姚秦鬧得非常不愉快,而且李幻真還是前陣子那場風波的當事人之一。姚秦他們揍朱世鐸的時候,李幻真可是就在現場的,但卻幫着維護朱世鐸。
爲此,踏雁峰爲了緩和一下關係,同時讓帝觀峰不那麼忌恨李幻真,於是乾脆派李幻真來爲張燕來盡孝送終。看到他穿着重孝跪在靈堂上,帝觀峰的弟子們心中的怒氣也會消減一些。
原本是緩和局面、促進團結的安排,但事與願違。事兒逼就是事兒逼,無論啥時候都會惹出事來。
剛纔看到秦堯也來了,李幻真本就不開心。而後看到秦堯行弟子大禮,李幻真頓時更加鄙視。
這個事兒逼又嗶嗶道:“是不是覺得我燕來師叔臨終前隨口說句收你爲弟子,你就趕緊了順杆兒爬吧?一進來就磕頭,虧你好意思。”
秦堯起初沒理會,認認真真行禮結束,這才轉身直視李幻真,冷笑道:“張前輩風骨無雙,而且此前在我八面遇敵的時候表示願意收留我,雖然我沒有來真武山,但我心存感激。如今身爲後輩來行個禮,過分嗎?”
所有看客都紛紛點頭,因爲他們不少人當初也留意到了這一點。現在他們點頭不僅僅是因爲秦堯說得在理,同時也算是對張燕來當初的古道熱腸表示敬意。
李幻真撇了撇嘴:“還嘴硬!既然這樣,有種那就別拜到燕來師叔門下!哼,我還看不透你的心思?你現在就是個閒散遺族,甚至都沒入籍呢。無非是想借着燕來師叔臨終前的那句話,坐實了一個師徒名分,好入籍在我們真武山吧!”
還別說,這小子腦袋其實轉的挺快的。當然誠如姚秦所言,李幻真這小子從小就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貨色,一直不是什麼好鳥兒。
秦堯搖頭:“不,我已經拒絕了姚秦他們的好意,表示不會拜在張前輩門下——雖然心中非常感謝。老妹兒,對不對?”
姚秦狠狠地點了點頭。
“好,有種!”李幻真冷笑,“既然這樣,那我就看你是不是會在我們真武山入籍!”
他把拜師和入籍的事情死死攪合在一起,使得秦堯入籍的事情變得複雜。因爲秦堯現在要是說“我不拜師但卻希望入籍”之類的話,肯定會被現場人嗤笑。
而且,假如入籍的代價就是受到屈辱,秦堯寧肯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