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正欲命人拿軟轎前來,霍承歡便看到自己眼前投下一段剪影,緊接着輕盈的身子騰空而起。
她驚了一跳,卻也知道敢這麼抱着她的人,只有他。只是他難道不在乎百官的目光,也不在乎她的目光嗎?
楚墨殤臉色冷清,眉間微皺,好似在懊惱她什麼。
霍承歡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明白。
他沒有抱她去梨園,而是直接朝昭陽宮而去。
霍承歡不滿蹙眉,想要說什麼,卻聽他道:“想要讓曲靖蕭平安無事,你現在什麼都要聽我的。”
霍承歡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卻不在言語什麼。
是啊!她現在就想他養的一條小貓小狗一樣,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氣勢,也完全沒有了主事權。
她閉上眼睛,可眸中的淚痕還是不經意的從眼角滑落。
這輩子,他們之間註定糾纏不清。
百里焓此次決定與楚國生死一戰,自然要前去邊關的。當他聽聞楚國命曲靖蕭前來迎戰時,不知該說楚墨殤大膽,還是該說他笨。但不管是什麼,好戲終於開始上演。
臨近年關,天氣越來越冷了。天色陰沉,看樣子像是要下雪了。聽聞邊關的冬天最是寒冷刺骨。這個年,只怕是並不好過。
這段時日,楚墨殤依舊是逼着她喝各種又臭有黑的湯藥,再加上昭陽宮本就暖和,她的體寒也好似慢慢的治癒了許多,至少沒有以前那般怕冷了。
看來,他還是沒有放棄。
下雪了,她站在迴廊上,纖瘦的左臂伸出,直到觸摸到冰冷的感覺。
左臂只是擡了一下,便有些痠痛了,可她還是固執的將手臂伸向外面。
楚墨殤今日十分的生氣。這陣子他忙碌戰事,已經頭昏腦漲,可不知近日外面爲何傳起了流言。說是皇后斷臂,沒有權利再擔當皇后頭銜。
如今霍家敗了,朝堂之上亦無霍家的人支撐,對皇后不利的言語,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他儘管極力控制流言,可依舊擋不住流言四起。可令他無奈的是,霍承歡聽聞消息,竟然毫無反應,好似對於她來說都無所謂了一般。
他不願廢除皇后,令朝臣們很不滿,朝臣們不去關心戰事,反而抓着他的後宮不放,他也很是惱怒,所以連日來與朝臣爭論不下。
以前只要是對的,他都願意納言,但針對皇后一事,他卻過分的維持己見,甚至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事情也就越鬧越僵,有一次楚墨殤甚是爲了此事當衆仗責了一名大臣五十大板,並削去了官爵,以示懲戒。
然他越是這般維護皇后,朝臣們的怨氣便越重。現在民間竟流傳起了歌謠,連同霍承歡那年因小皇子一事,割去了數十名宮婢的耳朵,剜去了眼睛的殘暴事實,也被抖了出去。
霍家出妖女,魅惑君主。霍家出禍水,禍國殃民。霍家出魔頭,殘暴無情。霍家出災星,克父克己。
楚墨殤惱怒更甚,即便心知有人在從中作祟。但面臨滔天的民憤,他也無可奈何。
然他一直維護的那個人,甘願被天下人譴責的那個人,卻跟沒事人一樣。
這些日子,他頂着朝中的壓力,頂着民怨的沸騰,所做的一切,她即便看在眼裡,也不聞不問。
她是真的死心了,徹底的死心了。她不知道她這樣,會讓他多痛苦。難道,這真的是他自作孽的後果嗎?
他抱着她,緊緊的抱着她,卻再也得不到迴應。
她的心就像冰一樣的冷,不管他怎麼捂都捂不熱了。
夜裡,雪更厚了。楚墨殤一直熬夜到子時都未熄燈,心裡卻還記掛着霍承歡冰冷的身子。
他派了人前去,聽聞霍承歡已經睡下,這才微微安心些。
大戰已經開始,曲靖蕭沒有讓他失望,一去便贏得了第一場勝利,士氣大增。燕國和陳國那邊也還保持穩定,沒有太大的傷亡。
唯一令他放不下的是百里焓,那個慣用心機的太子殿下。他沒有忘記他那日離開楚國時所說的話,心中也越發難安。
難道他們西域沒有女人嗎?
該死!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令進入殿內的林婉嚇了一跳。
“皇上,你的手。”她伸手過去,抓住楚墨殤的手臂。楚墨殤只是微微皺眉,卻並沒有拒絕。
“你怎麼來了?”他問。
林婉垂目,臉色有些發白。“臣妾聽聞皇上近日國務繁忙,勞心勞力,所以前來看看皇上罷了。”
“你生病了?”他問。
“只是一點風寒,御醫也開了藥,想必過幾日便好了。”說罷,她掩着帕子輕咳了幾聲。
楚墨殤眉目微皺。“既然生病了,這兒冷的天,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婉頷首,從始至終都是乖巧的聽話。
然當她起身走到門口之時,卻驟然昏倒過去。
楚墨殤一驚,立即宣太醫前來。
林婉是真的病了,吃過藥後,依舊發冷發熱,又一直不停的喚着楚墨殤,他無奈,只能留下來陪着。
夜裡,霍承歡被凍了醒來。
這段時日楚墨殤天天抱着她睡,她雖然恨他,卻也知道自己掙脫不了。更無奈的是,他在身邊,她總是睡的十分安穩。
有時候她真的很恨自己,阿爹屍骨未寒,而她卻又再一次的沉淪與那個人的溫柔鄉里。沒有人知道她心中有多麼愧疚,憤恨。
這一夜,楚墨殤沒有來,她一直捲縮在一起,直到天色微明。
然後第二天第三天依舊如此。
她想,她終於失寵了,亦或者他厭倦了她。
這樣很好,可她心中還是會時常的想起過去,一直到現在。
夜裡,有人送了一封信箋進來。她本以爲是蕭哥哥終於有消息了,卻不想是百里焓傳來的。
他在信箋上說,只要她願意,他便可以帶她走,還可以爲她報仇。
這話聽了她本該高興,可不知爲何,她心裡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離開這裡嗎?
她想,很想,一直都想。可是她不能,她還未抓住林婉的證據,她還未爲阿爹洗冤,她怎麼可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