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隱藏的殺氣
方元帥行走之間，隨行在側落後半步的，是一位同樣一身軍裝、肩章卻是一枝三星的中年人。
在葉棉接手望京之後，與聯邦上層打交道的機會不在少數，因而早在她剛落地、抵達東聯邦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梳理東聯邦現今的各界政要。因着時間短促的緣故，她記下的人並不多，現在正在宴會上的，只認得十之一二
。但方以航元帥身邊之人，卻決計不是那些籍籍無名的小輩，葉棉對這位中年人的資料記憶得還算清晰。
——沈良上將。
和聯邦的二把手盧瑟上將不同，沈良其人，是方以航元帥最忠心也是最信任的下屬。
就如同此時，沈良上將一直隨侍在方元帥身側，不言不語，沉默如山，卻自始至終守護着方元帥的後方。
“喬女士，幸會。”隔牆有耳，在大庭廣衆之下，方元帥並沒有點出喬安娜的親王身份，只是溫和有禮的與她握了握手，一觸即走。
隨後是陸平院長，接着是葉家的家主葉檀……再然後，便是葉棉。
這樣的順序，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於有人看見了，還會覺得元帥太過擡舉葉棉，畢竟她只是一張生面孔，除卻由葉檀帶來，看起來很有背景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什麼背景。
可是作爲一個知情人，方以航的順序，就有些太過不合時宜。
如果忽略掉葉檀，但從血族身份方面考慮，喬安娜和葉棉同爲血族親王，而陸平院長不過是喬安娜的血僕而已，卻排在了葉棉的前面。若是考慮到場合，不適宜暴露她們的血族身份，可單從葉家出發。葉棉也是葉檀的“長輩”，是比葉家家主更舉足輕重的存在。
別提什麼照顧世俗眼光，若真是照顧對血族親王一無所知的來客，那麼一開始，方以航沒有和陸平院長握手，卻先選擇了“只是”一個教授的喬安娜，就已經夠讓人疑惑了。而且能夠出席這場宴會的人，隱約都知道喬安娜是血族的重要人物，在葉棉進入大家的視線之後，也都會逐漸瞭解到葉棉在血族的地位。
方以航元帥依然掛着那副溫文爾雅的親民笑容。伸出一雙寬厚而溫暖的手掌：“葉小姐，久仰大名。”
葉棉伸出自己的右手，她觸碰到的那雙寬厚手掌。掌心灼熱、沉穩有力，卻讓她覺得周身寒意暴漲，彷彿針刺一般扎滿她的全身。她剛碰到便已經想要退走，卻被方以航元帥回握的手掌阻住，然而還沒等她第二次掙扎着脫離。方元帥卻又主動鬆了手，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她緊緊凝望着方元帥看起來溫煦無比的雙眸，那雙眼眸，宛如最博愛的日光，照耀着所有聯邦公民，也照耀着……她。
身邊那股若有似無的殺意明明還徘徊不去。可葉棉從那雙眼睛裡，看不出一絲端倪。
身邊挽着的葉檀，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不必緊張。
葉棉私底下回應一般的也輕捏了一下，眸光深邃的看了方元帥一樣，才牽動自己嘴角的肌肉。精準的扯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來：“方元帥，幸會。”
簡單的打過招呼。方以航元帥便再沒有理會葉棉，而是與喬安娜攀談起來。
葉棉看着言笑晏晏的喬安娜，似乎感受到那股淡淡殺意的人，只有自己。
方以航元帥，或許並沒有表面上那麼親民。一個擅長隱藏自身的人，又怎麼可能真正的平易近人？
更何況，他是一個軍人，是聯邦軍部的掌權者，在戰場上殺敵無算。只要是殺戮，必然會沾染上煞氣，然而此時此刻，方以航元帥的煞氣全斂，一派溫和，那種深入人心的形象，甚至讓所有人都不曾考慮過，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樣的氣質是何等的違和！
葉棉隱晦的目光遊離在方元帥臉上，而被她關注着的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偷窺。
她可以肯定的是，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方以航元帥並沒有顯示出這種敵意。——而那個時候，葉棉甚至被誣陷爲內奸。
難道是因爲之前她的身份太過低微，並不足以入這位聯邦最高領袖的眼，所以纔會對她不甚在意？可是血族多一個親王、望京多一個領主，似乎對他的統治並沒有什麼影響。血族的領地，也不過時針對同爲血族的人而言的，並不會干擾人類領袖的任何行動，兩個種族完全是劃分開來的。
總不至於一個掛名，也會讓堂堂元帥如此不爽吧？
可如果不是因爲公事，那麼……
——是因爲方湛吧。
葉棉想到這個名字，便覺得越發的篤定
。
自己從密黨“越獄”，躲到了方湛那兒，甚至與他同一間住房的時候，方湛手下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就算方湛是他們的隊長，且勒令他們不許多說，可畢竟方以航元帥纔是聯邦的領袖，又是方湛的父親。但凡方元帥對方湛有些許關注，這樣的事情，便不可能瞞住他的耳目。
尤其是後來，她被另外一個“葉棉”誘去了威廉長老的別墅的時候，還帶上了方湛。兩個人都落了水，在底下軍士面前狼狽不堪，或許她的樣貌也被人記了下來。
一個來歷不明，卻將唯一的兒子拉下水的女人……
噢，現在也不算來歷不明了，她可是血族的親王——雖然是親王，可這頭銜掛在血族下面，連人類都不是了。
如果方以航元帥討厭她的話，也並不算太難理解。
只不過上升到了有殺氣的地步……她的存在，真的那麼難以忍受麼？
葉棉收回目光，跟聯邦領袖合不來，可真是一件讓人憂傷的事情，好歹大家現在是盟友呢。她現在是密黨的親王，倒也不怕方以航元帥會動真格。以方元帥的地位，必然不會攪不清私事和關乎聯邦的大事孰輕孰重。這種緊要的時候，魔黨來勢洶洶、攻勢逼人，聯邦和密黨的合作勢在必行——更準確的說，聯邦需要密黨的協助。
畢竟橫死的，都是聯邦的公民。騷動的，也是聯邦的社會。密黨雖然重視，卻也只是考慮到脣亡齒寒，但即便缺了聯邦這位盟友，也傷及不到密黨的根本。
意圖殺害親王、撕毀雙方合約……能力越大，權力越大，責任，便也越大。縱然他是元帥，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就像此時此刻，方元帥甚至還在隱晦的提醒喬安娜，晚宴之後，不要急着離開。
至於原因，並不用多提，無非是商討如何協同合作，共同剿滅魔黨。畢竟這件事拖的時間越長，對聯邦政府形象的損害便越大。
談話告一段落，喬安娜淡淡頷首，與方元帥作別，放了他繼續招呼其他重要來賓去。
“你還好麼？”爲了不打擾葉棉，葉檀方纔一直沒有做聲，此時察覺葉棉的情緒依然有些不對，不由得建議道，“如果不太自在的話，我們便過去旁邊休息一會兒吧？或許你可以嚐嚐這裡的點心，他們家的廚子還算不錯
。”
葉檀的聲音如沐春風，自有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葉棉心中稍緩，卻是搖了搖頭拒絕了：“不必這麼麻煩，我來這兒，不就是爲了多接觸一些人麼？”
“說的也是。”葉檀不再強求，便轉開了話題。
喬安娜卻是被這兩人的動靜給引得回過頭來，目光悠長的打量着葉棉：“怎麼回事？從剛剛看到方以航開始，你的情緒似乎就有些不對？”
“也沒什麼。”葉棉並不像多說，說得多了，反而像是她在挑撥一樣。
喬安娜上下打量了她兩眼，低了聲音：“是因爲方湛？”
葉棉瞳孔微縮，眸色一深，卻抿着脣並沒有說話。
“難道因爲是方湛的父親，所以你緊張了？！”喬安娜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口中卻是說着不着調的話，“血族可不講究這個。更何況，不過是一個元帥而已，何必這麼在意？別說親王的身份比他只高不低，就算他的位置再高又如何，短不過幾年，長不過幾十年，不是下臺，就是老死，又何足爲懼？”
葉棉瞪了喬安娜一眼，然而喬安娜卻越發的多嘴多舌起來：“在小傢伙裡面，方家那小子倒也勉強看得過去。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和人類玩玩也沒什麼，等興致淡了，就隨便扔了。只是別真當自己是個人類，玩得太入戲了便是。”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別說她和方湛沒什麼……就算有……
咳咳，她爲什麼要假設有什麼？一定是被喬安娜的思維給帶歪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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