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重緣(三)

冬禹真的長高很多。真真望着他在球場上追逐跳躍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感嘆。

兩年前,她每一次看到冬禹時,那樣瘦瘦小小的一個男孩子,讓她以爲不過是個小學生。轉眼之間,這樣瘦小的孩子已經長的比她還要高,曾經默默無言的臉上也有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讓冬禹有這麼大改變的人是賀雲聰。

真真偷偷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他也長大了。

肩背不再是清瘦的單薄,眉宇之間也有了沉穩。

忽然懷念起高中時的賀雲聰。

那個聰明又狡猾的少年纔是自己所熟悉的,而眼前這個端坐在身邊,抿着嘴角一言不發的賀雲聰,真真覺得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對於賀雲聰,蘇真真有說不清的感覺。

高中時曾發生的點滴涌上心頭,真真呆呆看着賀雲聰半轉的側臉竟然失了神。

賀雲聰突然轉過臉來,眼神與真真在半空中交匯。真真正發着愣,一時之間沒轉回神來,竟然不曉得避開,直直與賀雲聰對視。

賀雲聰望着真真,漆黑的瞳仁漸漸變的更加深沉,眉角也微微揚起。

真真額上漸漸有冷汗滲出。

不是因爲賀雲聰,而是她的胃突然絞痛起來,像是有一把剪刀在內裡攪纏着,真真痛的捂着腹部冷汗直流。

“你怎麼了?”賀雲聰見真真像只蝦米似地慢慢蜷縮在座位上,立刻問道。

“我。。。我。。。”真真猶豫了半天,終於咬着牙關回答:“我胃痛。”

賀雲聰臉色驀地一變,彎下腰看着她說:“是不是痛的很厲害?”

“還。。。還好吧。。。”真真違心地回答,其實她疼的恨不能自己暈過去纔好。

“馬上去醫院!”賀雲聰立刻要將她從坐位上拖起來。

“別!!”真真急地縮了回去,“冬禹的比賽還沒結束呢!”

“痛成這樣還管什麼比賽!”賀雲聰擰着眉,瞪着眼,不理會她的掙扎用力將她揪了起來。

“哦喲!好痛~~~”真真躬着腰,眼淚嘩嘩地流。

賀雲聰二話沒說,轉身將她往自己身上一背,就往安全出口奔去。

真真痛的沒法子,只能用力勾住賀雲聰的脖子,趴在他溫熱的脊背上。

好在體育館旁邊就是市立第二醫院,賀雲聰揹着真真小跑過去也就十來分鐘。

對處在極度疼痛中的真真來說卻是非常漫長的十分鐘。

醫生診斷的結果是飲食不規律引起的胃痙攣。給她按摩了幾下稍稍緩解疼痛,又開了幾盒看不懂名字的胃藥,讓她回家好好躺着休息,晚上吃點清淡的粥食,很快就好。

醫生雖然只是看似隨便地幫真真按摩了幾下,但真真的胃立刻從劇痛中緩解了下來。她用手抹了抹額上的汗,總算是喘了口氣。

賀雲聰去藥房幫她取了藥,真真拿着藥,垂着頭小聲說:“謝謝你了。。。”

“自己能走了嗎?”賀雲聰沒理會她的道謝。

“可。。。可以的!”真真努力直起腰,表示自己已經沒問題,可剛直起一點點,胃就又抽痛起來,嚇的她忙又躬回蝦米的樣子。

賀雲聰轉過身,將背對着她說:“上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

“是不是要我拽你?”

真真乖乖趴了上去。

賀雲聰揹着真真站在醫院門口攔出租車。不知是因爲着急還是因爲熱,額上和發間全是汗珠。真真輕仰起臉,雲聰的短髮從她頰上拂過,汗珠順着髮梢滴落,在她柔軟的臉側留下一顆晶瑩的水珠。

真真覺得臉上好癢,但用不能用手去撓,只能低下頭,偷偷在雲聰的衣領上輕輕蹭幾下。鼻尖輕觸到他頸項間時,一股淡淡的柑橘味漫溢在呼吸的氣息之中。

真真僵着脖子,聞着賀雲聰身上的味道,臉突然紅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啊!”她羞地急急轉過頭,不敢再向他湊近。

終於攔到空車,賀雲聰上車就報了Y大學的地址,真真急忙更正說:“不是那裡,我住**小區啦!”

賀雲聰奇怪地望着她問:“你怎麼不住校了?”

“我們學校宿舍不夠,大三以上的學生都被趕出來自己租房子住。”真真解釋道。

賀雲聰點了點頭。

車廂裡靜默下來,氣氛莫名的尷尬。

到了租住房子的小區,真真自己勉強開了車門下車,原以爲賀雲聰一定會走,誰知他竟然跟着一起下了車。

“我。。。我到了,你回去吧!”真真依舊弓着腰,一看就知道正處在病痛的折磨之中。

“我揹你上去。”賀雲聰又轉過了身。

“謝謝。。。”真真乖乖地又趴在了他的背上。

賀雲聰跟真真要了鑰匙開門,已經上鏽的鎖很不靈光,捅了半天才吱吱歪歪地擰開。推開門,賀雲聰就被震倒了。

好亂的屋子!鍋碗瓢盆,棉被衣架,還有大大小小數不清裝了零碎物件的塑料袋,本就不大的客廳根本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你就住在這裡?”賀雲聰把真真放在一捆看起來很厚實的棉被上,瞪着眼睛打量這堪稱天下第一亂的屋子。

“呃——我是昨天剛搬的家啦!所以有點亂!”真真紅着臉拼命把那些塑料袋往桌子底下塞,不過成效不大,屋子依然亂的像是剛被打劫過一般。

“你一個人住?”

“不,和我一個同學一起租的。這裡兩間房,我們一人一間。”

“是女同學嗎?”賀雲聰突然轉過臉用犀利地眼神盯着蘇真真問。

“當然!”蘇真真撅着嘴回答,這問題問的也太離譜了。

“你住哪一間?”

“左面帶陽臺的那間!”真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賀雲聰走過去推開門看了看,發現真真的房間倒整理的頗爲整齊,牀上鋪着嶄新的薔薇花牀單,行李和箱子雖然沒有整理,卻也齊齊地碼在一邊,不髒也不亂。

“這客廳裡的東西也是你的嗎?”

“哦,這些都是我同學的,她一早出門,還沒空回來整理。”真真揉着胃,雖然不那麼痛了,卻依然覺得隱隱的不舒服。

賀雲聰把真真挪到自己的房間裡,找了幾個軟墊子讓她倚在牀上。

“現在好點沒?”

“恩,好多了!”真真用力地點頭,心想,你也該走了吧,這屋子亂的呆不了人,你還在這磨蹭什麼呀!

“你今天早上和中午都吃的什麼?”

“呃?。。。早上沒吃,中午。。。中午好像吃了一包方便麪。”真真努力回憶着說。

“拷!怪不得會胃痙攣!”賀雲聰生氣地揚起眉毛,“醫生說你飲食不規律,你哪裡是不規律,根本是沒好好吃飯!”

“我。。。”真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最近因爲找房子搬家忙啦。。。”

“現在能不能吃下一點東西?”

“現在?”真真摸了摸肚子,“醫生剛纔好像說我只能吃粥。。。”

“你家廚房在哪裡?”

“咦?你!你!你要做嘛?”真真託着下巴問。

“給你煮粥!”賀雲聰一邊挽袖子一邊淡定地回答。

****

廚房裡傳出鍋碗相碰的清脆聲響,想到竟然是賀雲聰在爲自己煮粥,真真恍惚地以爲自己在做夢。

高中的事她並沒有淡忘。相反,那麼強烈的記憶會輕易忘掉纔是奇怪。她相信,賀雲聰也沒忘,並且他一定還因爲那時的事情憎恨着自己。

是的,一定是憎恨的,大一那次因爲冬禹的不期而遇,讓真真難過傷心了很久。

再不要見面!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纔好!那天回去的路上,她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想法。確實沒再見面,卻消息不斷。冬禹把賀雲聰當成最依賴的人,處處以他說的話爲準繩,還不厭其煩地跟她講賀雲聰的事情。結果,雖然沒見面,兩人之間卻因爲冬禹的存在而始終知道對方的境況。

真真倚在牀邊有些出神的想着心事,只覺得越想腦子越亂,她和賀雲聰之間,像是怎麼理也理不清的一團亂麻。乾脆暫時忘了這個人的存在,把昨天從學校取回來的信打開看,有好幾封好朋友的信,昨天忙的都沒空看。

****

賀雲聰端着一鍋熱乎乎的粥走進真真房間,卻見她伏在白底粉花的牀單上正哭的傷心。以爲她又是胃痛的厲害,急忙將粥放在一邊走過去詢問。

“怎麼了?又痛的厲害了嗎?”

真真依舊伏在牀單上嗚嗚地哭,不答話。賀雲聰急的伸手將她從牀上翻過來,“我揹你去醫院!也許不是簡單的胃痙攣!”

真真紅着眼睛搖頭,抽噎着說:“不。。。不是胃痛。。。”

賀雲聰皺了眉,“不是胃痛,那到底是怎麼了?”

真真無精打采地垂着頭,憋了半晌終於一邊淌眼淚一邊答道:“我。。。我最好的朋友,她爸爸媽媽離婚了。。。她要跟她媽媽一起去英國。。。”

賀雲聰站在牀邊靜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好一會兒,他用小碗爲真真盛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說:“別擔心,她會好的,先吃碗粥。”

真真正在傷心,聽了他的話非但不覺得安慰反倒更難受了,她擡起頭衝他大聲說:“怎麼會好?她爸爸媽媽離婚了啊!一個完整的家沒了!像你這種沒有朋友的人,怎麼可能明白我現在有多難過?”

真真的話像利針般紮在賀雲聰心上,他臉上一白,手中滾燙的粥灑了一地。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朋友?”他緊着呼吸,一字一字地說,“怎麼知道我沒爲朋友傷過心?”

真真停住抽噎,擡起淚濛濛的眼睛望着賀雲聰。

賀雲聰也望着她,臉色竟是異常蒼白,閃爍的眼神裡隱約透着一絲痛苦。

“你還記得樂毅嗎?”

“樂毅?”真真眨了眨眼睛,淚花閃閃而落,“記。。。記得。可是,他不是你最大的對手嗎?並且。。。。”真真的聲音低了下去。

賀雲聰嘆了口氣,說:“所有人都以爲我和樂毅是最大的競爭對手,沒有人知道他和我其實是一個院子裡玩耍長大的好兄弟。樂毅的媽媽和我媽媽情同姐妹,在我們出生前,她們甚至還訂了娃娃親。後來因爲我和樂毅都是男孩子,媽媽們就轉而讓我們做結拜兄弟。”

“你和樂毅竟然是這麼好的關係?”蘇真真忘了自己的悲傷,爲這意想不到的事實而倒吸口涼氣。

“想不到吧,”賀雲聰苦笑着說:“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就形影不離,上學放學,玩耍搗亂,兩個人好的恨不能穿一條褲子。”

“可是。。。。”真真疑惑地說:“明明高中時你和樂毅兩個爭的那麼厲害~~”

“不是高中,其實從初中時就是了。我也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約是小學六年級參加的奧數比賽吧,我得了全國冠軍,樂毅雖然考的也很不錯,卻排在我之後。從那以後,他就和我擰上了勁。不僅僅是在學習上,體育也好,班務也罷,他都要和我爭個高低。我呢,也不是個心境平和的人,從不曉得退讓,既然樂毅要爭,我便奉陪。樂毅原本喜歡的是文科,爲了和我爭個明白,他硬是棄文從理。我是年輕,不知道這種競爭已經脫了軌,只是揚着脖子拼了命地想把從小一個碗裡吃飯的兄弟給壓下一個頭去。”賀雲聰說着臉上露出一抹極度痛苦的神色。

“後來,你都知道的。樂毅在二模考試結束後,成績不理想,只排在年級第十一位,而我,是年級第一。他病了,高燒不退。燒了幾天幾夜,樂毅終於退了燒。。。卻被送進了精神病院。”賀雲聰眼角漸漸溼潤,“他因爲一次並不能決定命運的考試而精神失常!這是爲什麼?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逼的他!”

“賀。。。雲聰。。。”真真從沒想到當年全校皆知的慘劇背後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哆嗦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我去看他了。就在高考前,他好像把我們之間的競爭忘的一乾二淨,只是抱着我的腰說,‘雲聰,明天把你的玻璃珠都借我玩吧!’。他看見我所記得的,只是童年時在一起的美好,只記得我是他的好兄弟。。。”賀雲聰眼角有什麼晶亮的東西滑落,落在真真白底粉花的牀單上,慢慢浸透了一朵薔薇的花心。

“對不起。。。”真真含着淚,擡頭跟賀雲聰道歉,她剛纔那樣說他,一定狠狠傷了他的心。

雲聰轉過頭,慢慢平息着胸中奔騰的情緒。夕陽如血,那片紅色映入眼中讓他的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真真徵徵地看着雲聰離去的背影,心被淚水漲的痠痛不堪,“賀雲聰!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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