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等待

從黃山歸來後的一個星期,真真都躺在牀上不得動彈。全身痠痛還在其次,關鍵是扭傷了的腳,醫生說至少要養半個月才能完全恢復。

躺在牀上並沒什麼不好,除了可以名正言順地睡到大中午,坐在牀上吃完午飯後還可以捂着頭繼續大睡。

這天她又睡到傍晚,昏昏沉沉的半坐起身,就聽到客廳裡有不太清晰的說話聲。應該是有客人吧,多半是媽媽的同事。默默等了一會兒,聽到外面的關門聲,確定客人已經離去,真真才大聲叫道:“媽媽!我要喝水!”

真真媽端着水杯走進房間,看見女兒癡癡呆呆靠在牀邊上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也好起來活動活動了,天天懶在牀上,和小豬有什麼區別?”

“我腳疼嘛!”真真一邊喝水一邊爲自己找藉口。

“就算腳疼,也只是一隻腳吧?你看看你自己,搞的像是半身癱瘓似的!沒日沒夜的昏睡,我都搞不懂你怎麼能睡的着!”

真真捱了罵,撅着嘴不說話。

“剛纔晉書給你送藥膏來了,一會兒洗完澡好好敷上。”

真真正喝水,立時被嗆了一口,“什。。。什麼!剛纔是晉書哥來的?”

“是啊,晉書這孩子,讓人怎麼看怎麼愛。可惜考到北方的大學去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在那邊!”

“媽,我是要能考上B大,估計您就不會這麼說了,燒高香還來不及呢!”

“那倒也是,真真,你好好努力,爭取考到晉書的大學去!到時候我和阿僑一起坐火車去看你們,那才叫一個有趣!”

真真撇了撇嘴說:“媽,不是我打擊你,你女兒的水平,離B大還差的遠呢!”

“瞧你這出息!才高一就給自己下定論啦?你倒是和我說說,你想考哪個大學?”

“我。。。”真真欲言又止。

真真媽瞥了她一眼,拉着臉說:“你別跟我說你還沒忘了那畫畫兒的夢啊!”

“媽。。。”真真低下頭,“真的不行嗎?”

“不行!”真真媽乾脆地回答,“你就以B大和晉書爲目標給我好好努力!晉書這麼優秀,你不努力怎麼追的上啊!”

“追上?”真真一頭霧水,“我要追他作什麼?”

真真媽自知失言,捂了嘴笑道:“追什麼?追成績唄!”

“成績?”真真從牀頭拿起那本數學精編,看着封角上寫的“吳晉書”三個字,小聲說:“這輩子估計都沒戲!”

“嘰咕什麼?今天晚上你自己洗澡,別指望我伺候你了啊!我看你那腳早就不腫了,你不會是爲了懶牀故意裝病吧?”真真媽伸手捏了捏她的腳。

“唉約,痛啦!”真真忙把腳縮了回來,“媽,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我也正懷疑呢!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腦子的懶東西!”

真真淚汪汪地說:“我要告訴我奶奶!!” шωш▪ttκǎ n▪c○

“告去!就會找你奶奶告狀!我怕啊!”

“我要住奶奶家去!”

“去啊!就你這殘腿,你爬過去啊?”

“你!!!哼!!”

和媽媽拌嘴,真真從來就沒贏過。

於是氣咻咻地哼了一聲,翻身躺回牀上不再說話。

****

立了秋之後,暑假過的飛快。

真真用紅色的蠟筆在日曆上畫圈。

還有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後,吳晉書就要走了。離開這座南方的城,去北方。

真真從沒去過北方,她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在春天時桃紅柳綠,草長鶯飛。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有在雨季裡漸漸黃了的梅子。

明晚她要和媽媽一起去晉書家,爲他送行。媽媽讓她準備一件禮物給晉書哥哥,她想了整天,卻不知要送什麼好。

晉書哥會想要什麼呢?一隻鋼筆?一本書?

“真真,你想好送晉書什麼禮物了嗎?”真真媽走到她身邊問。

“沒有,好難啊!媽媽,你幫我想想吧!”

“傻瓜,你不會打電話問問晉書想要什麼嗎?”

“送禮物不是要驚喜纔好嘛!問了多沒意思!”

“俗話說投其所好,你知道晉書好什麼嗎?”

“不知道。”真真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就從側面去問啊,果然是個笨蛋!”真真媽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

“哦。。。”真真訥訥地點了頭,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吳晉書。

她這邊還在考慮,那邊媽媽已經撥通了電話。

“阿僑啊,晉書在家嗎?我家真真找他呢!”真真媽邊說邊拿眼睛瞟着真真,嘴角噙着笑,眉目之間滿是春風。“真真!快來接電話!”

“媽!”毫無準備的真真氣的直衝媽媽擠眼,無奈接過電話,心竟然緊張的呯呯跳。

“晉書哥,我是真真。”

“真真,你的腳全好了嗎?不會再痛了吧?”

電話裡吳晉書的聲音更讓人覺得溫柔,真真聽着臉不自覺就紅了起來。

“已經全好了,不痛了。”

“真真,我又幫你整理了不少參考書和筆記,明天晚上你正好可以過來拿。”

“嗯,謝謝。。。晉書哥,你馬上要去北方上學,有沒有什麼想要帶走的東西?”

“。。。”吳晉書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帶走的東西,偏偏帶不走。”

“哦?到底是什麼呢?你告訴我好不好?”真真好奇地追問。

“比如說。。。真真。。。”

“啊——”真真緊緊握着聽筒,張大了嘴巴。

電話另一端傳來吳晉書的笑聲,“我開玩笑,真真別被我嚇倒。”

“晉書哥!!”真真有點惱又有點羞,她用手指繞着電話線說:“不許這麼逗我玩!”

“好吧,其實我想帶走江南的春天,怎麼樣?真真明白嗎?這是帶不走的。”

“江南的春天?”真真望向窗外漸沉的夕陽,若有所思。

那天,真真忙了整晚,爲了可以將江南的春天給吳晉書帶去北方。

真真所擁用的畫具,只是一副二十四色的蠟筆。好在用這些色彩來描繪春天已經足夠。

春天的面孔是各種明麗的色彩,春天的靈魂卻是一種從內裡發出的萌動生長的氣息。

夏末的一個晚上,天際還掛着牛郎織女星,真真卻在用她全部的思想和靈魂去描繪一幅春天的圖畫。有什麼東西隨着畫筆也在她的靈魂中萌動着,悄悄的,如一顆即將破土而出的種子,只要再得到一點點雨水和空氣,她就會茁壯的成長起來。

江南的春色,凝在一張小小的圖畫裡。

吳晉書從真真手中接過畫時,眼中閃動着光芒,驚奇與喜悅的火花在他的眼神中迸射。

是個令人迷醉的夏夜,小院裡種的薄荷散發着幽幽的清香,蛐蛐躲在院角里唱着美妙的歌。

真真與晉書並肩坐在院心,彼此之間瀰漫着淡甜味的氣息,誰也沒有說話。

屋裡傳出長輩們的笑聲,他們似乎已經忘了這是爲了送別晉書而舉辦的聚會,完全沉浸在大人們的歡樂裡。

“真真,”吳晉書突然開口說了話。

“啊?”真真微轉過臉。

“你。。。你要好好學習啊!”吳晉書滯了一下,終於還是口是心非。

“哦!”真真點了點頭,“雖然不可能趕上你,但我還是會努力!”

“真真。。。”

“唔?”

吳晉書看着真真的側臉,突然微笑,“真真,你還是小孩子呢!”

“嗯。。。我開學以後就十七歲,也不小了吧。。。”

“我是說心性,真真的心還留在童年。”

“我。。。我有嗎?”真真有些傷心地撅起小嘴,“雖然我還和小時候一樣常常丟東西,但我確實是個大人了!”

“我只是說真真還像孩子一樣單純,並沒有別的意思。”吳晉書安撫道:“長大很快的,想留在童年纔是困難。”

“唉,我倒是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再沒人管我!”真真託着腮,望着深藍色的夜空嘆息。

“會的,總有那麼一天,我們都會長大。”吳晉書望着她仰起的小下巴微笑道:“我會等真真長大,就算還很漫長,但總有那麼一天。”

真真有些不解地歪着頭看他,“晉書哥,等我長大做什麼呢?”

“長大你就知道了。”

“哦。。。”真真傻呼呼地答應着。

等待是一件很漫長的事。

等待的過程是痛苦也是甜蜜。

等一朵花開,等一片雲舒,等一陣風,等一場雨,等一個女孩長大。

*****

暑假的最後一天,真真與賀雲聰在書店裡不期而遇。

兩個人同時要抽下書架上的一本書,手指相碰的瞬間,如觸電般迅速縮回。

“蘇真真?”賀雲聰皺着眉頭說。

“唔。。。”蘇真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好。”

“你要買這本書嗎?”

“恩!”真真點了點頭,心想,你不會是也要買這本吧。

“我也要買。”

“啊?”真真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失望,“可是,只有一本了。。。”

“剛纔是我先伸手碰到書的吧?”

“。。。沒看清楚。”

“我看的很清楚。”

“你自己說的不算!”真真微微地惱怒了,賀雲聰總是這麼霸道。

“我手比你長,當然比你先碰到。”

“謬論!”

“你有什麼真理儘管講,我聽着呢!”

“你!”真真氣的幾乎要噴火,“算了,我不要了!”

說完她扭頭就走,一路上不斷詛咒自己的壞運氣,怎麼會碰到賀雲聰呢?真是老天不開眼。

她不知道,在她離去時,賀雲聰看着她背影的表情。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十月是金色的季節,秋天的季節。

秋天的天空藍的像寶石,秋天的風裡永遠帶着稻穀甜美的芬芳,秋天的銀杏大道燦爛的像童話,秋天雖然是一個即將逝去的開始,卻也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真真就出生在美麗的秋天。

金子一般燦爛的季節,沒有夏的熾熱,也沒有冬的嚴寒,他比春天更成熟,有人愛他,更勝於春。

真真總覺得,秋天是一本難以讀懂的書。這個季節,有喜悅,有悲傷,有風起的浪花,也有霜落的殘葉。秋,他究竟想表達些什麼,究竟在感慨些什麼,也許,只有秋自己才知道。

生日那天,真真特意去看學校北苑裡的那顆大銀杏。媽媽說,她在這裡上學時,每年生日,都會去銀杏樹下祈願,大銀杏可以實現最誠心的那一個願望。

“銀杏樹,如果你可以實現願望,請你讓我。。。。”真真閉上眼睛站在銀杏樹下許願。

“蘇真真!”一個聲音打斷了她誠心的祈禱。扭頭看去,站在身後的竟然是已經分班的賀雲聰。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真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這是學校,我是學生,難道只許你一個人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賀雲聰忽然低下頭,聲音也沉了下去。

真真望着他,陽光從樹影間灑落,星星點點落在他烏黑的發上,泛着金色的光澤,秋天的光澤。

“蘇真真,這個給你。”賀雲聰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了出來,手裡還有一本書。

“咦?”真真奇怪地低頭看去,竟是暑假那天在書店裡他和她搶的書,拉伯雷的《巨人傳》。“這。。。這本書。。。你要送給我嗎?”

“恩。”賀雲聰點了點頭。

“爲什麼呢?”真真困惑地眨着眼睛,“我。。。你又沒欠我什麼。”

賀雲聰擡起頭,揚了揚長眉道:“你到底要不要?”

“我。。。”真真猶疑着,終於還是伸出了手。“那我把錢給你好嗎?”

“切!”賀雲聰的臉突然冷了下來,“你再說一次這話,我馬上就把書給扔了!”

“別!”真真立刻把書搶到手中,“那就謝謝你了!這本書你看完了嗎?如果沒看完的話,你先看,看完再送我也行!”

賀雲聰轉過身去,說:“我看過了,你也要好好的看。”

說完,他便快步跑開了。

真真抱着《巨人傳》,站在銀杏樹下,望着少年遠遠跑開的背影,恍若置身於夢境。

“銀杏樹啊,我還沒跟你祈願,你怎麼就突然送了我一件禮物呢?”真真摸着光滑的書面微笑道。

翻開書的扉頁,除了譯者的序言外,一隻小小的七星瓢蟲趴在書角上。雖然不大,卻一目瞭然。

果然是他的壞習慣嗎?看見什麼都要畫只瓢蟲在上面。

看着瓢蟲背上的小黑點,真真竟然覺得這小東西挺有趣。掩卷,她在一陣飛掠而過的秋風中露出微笑。

在十七歲生日時竟然收到禮物,不管送的人是多麼出人意料,這確實是一件好禮物。

在分班之後,在不用朝夕相對之後,蘇真真因爲一本書,一隻小瓢蟲,突然覺得原本恨不能一輩子不要相見的賀雲聰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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