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
在吳明的引領下，李敬與玉憐來到了一處近鄰着神教國邊境線的開闊荒地上。
眼見再往前就是神教國邊防了，李敬微微皺眉。
也就在這時，前方領路的吳明突然消失在視線中。
突如其來的狀況，出乎李敬的意料。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荒地，變成了一座透露着古樸氣息的城鎮。
城鎮地域很廣闊，一眼看不到頭。
城鎮中建築並非是現代化的鋼筋混泥土鑄造，全是木製。
每一棟建築從上到下，都透露着異樣的靈韻。
顯而易見。
這些建築鑄成，都是以特殊的木製靈材進行建造。
城鎮中的建築風格，接近於古代。
再看城鎮街頭。
來來去去的人羣不少。
其中有穿戴現代服飾的，也有身着古裝的。
大街小巷中一片祥和。
有叫賣的攤販、有喧鬧的市場，更還有小二模樣打扮的人站在門前拉客的客棧。
沒錯。
是客棧，不是酒店。
如此光景。
乍一眼看到過去，就感覺好像是來到了古裝劇的片場。
入目這般景象，李敬與玉憐不由地對視一眼，而後雙雙扭頭望向身後。
隨之。
進入城鎮前的荒地映入眼簾。
“似乎是有幻陣遮蔽了這裡的一切，對外不對內。”
玉憐回首。
“嗯。”
李敬點頭認可收回望向後方的視線，帶着她繼續尾隨前方不曾停留的吳明之餘，心下倍感不可思議。
這座城鎮的建築不僅風格古樸，感官上也相當陳舊。
能讓用靈木鑄就而成的建築呈現陳舊感，這可不是後天做些設計就成完成的，而是這座城鎮真的相當有歷史。
粗看之下。
這城鎮存在了少說幾百年。
甚至數千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幻陣遮蔽，讓這裡以世外桃源的形式存在不爲外界所知。
到底是可與隱世宗門比肩的妖物勢力。
這嶺南狐族，有點東西。
尾隨着吳明在城鎮上空御空而行，李敬俯視着下方有些蠢蠢欲動。
其他倒是沒啥。
就是街道上到處都是血條，實在叫他眼饞。
生活在城鎮中的妖物不少。
街頭上來來去去的人羣根本數不清，他們每一個人頭上都有頂着一根或長或短的血條。
參考城鎮規模推敲，這裡少說得有幾十萬上百萬人。
三境、四境、五境，到處都是。
偶爾可以看到人羣中有一兩根六境的血條。
七境，李敬倒是暫時沒有看到。
但在這滿地是人形妖物的地界上，七境無疑是存在的。
八境，肯定也有。
只不過由於基數較小，在街頭上看不到而已。
望着下方街道，李敬不禁深思。
自己要在這搓上一發萬界雷罰可以收穫多少經驗？
怕不是分分鐘十境？
當然。
想歸想，李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付諸行動。
這波，也是叫他長見識了。
原來平時難得一見的妖物可以有那麼多聚集在一起……
此刻凝望着底下街道，他也可以體會到很明顯的一個事實。
在這裡的妖物。
精氣神，都跟外面的不一樣。
街頭每一個妖物身上，都充斥着一種肉眼可見的輕鬆安逸。
此刻看下去，街道上的妖物們三五成羣。
有在嬉笑怒罵的。
有在與商販爭吵砍價的。
有看起來老實本分的。
也有混在一起痞裡痞氣的。
彷佛在這裡。
他們不是妖，而是普通人。
如此光景，屬實令人感慨。
這裡，完全看不到棲身在人類社會中的妖物身上的壓抑感。
別說是李敬。
玉憐瞅着下方光景，也是感同身受。
她是狐妖。
但自化形以來，她都是生活在人類社會中。
她知道嶺南狐族的存在，可她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等將來累了乏了，來這養老倒是不錯。”
玉憐輕聲呢喃。
李敬聞聲微愣，笑了聲道。
“你確定你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迎上如此一問，玉憐莞爾，緩緩搖頭。
此刻看下去。
下方的一切確實美好。
但在這美好背後，很明顯存在一個與世隔絕的閉環。
下方身着現代衣物，顯然是從外面進來亦或出去過的妖物相對較少。
絕大部分妖物是身着類似漢服年代感很強的古裝。
拋開衣物特點，他們身上有個很顯眼的特徵。
淳樸。
這一特徵，說明他們根本沒有出去過。
淳樸這種特徵。
在當今網絡高度發達的現世，也就只有在一些極端孤僻的窮鄉僻壤可以看到？
現代社會。
不論人還是妖，哪個能稱得上淳樸的？
在這裡的妖物或許並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但顯然不曾有真正親眼見識過俗世繁華。
這種地方，玉憐不覺得自己能適應得了。
此外還有很致命的一點。
下方城鎮大街小巷，沒有哪怕一處現代化設施。
連個路燈都沒有，只是掛了幾個燈籠……
但凡會用到靈能的，一樣都沒。
不用摸出手機看，玉憐敢肯定。
這裡，是沒有信號的。
網絡，不用想。
早已習慣了俗世繁華的她，哪能遭得住這種生活？
緊了緊懷中某人的胳膊，玉憐輕聲道。
“這裡不只是狐妖，種羣挺多。不過那些身着現代衣物，一看就是從外面進來或者是出去過的妖基本都是狐妖。”
“嗯。”
李敬點頭。
幾十上百萬妖聚集形成一座城鎮，怎麼想都不可能全是狐妖。
整個嶺南自然保護區裡，滿地跑的普通嶺南狐總共纔有多少？
開啓靈智蛻變爲妖物可不是隨便一隻走獸就能做到的，得看運氣。
與其說這裡是獨屬於嶺南狐族的勢力，不如說此地是由嶺南狐族做主的妖物城鎮。
在有過眼前這見識之後，李敬也是有了日後多到處走走的想法。
現世，很大。
類似妖物聚集的城鎮，絕對不只有眼前這一處。
想要真正瞭解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得出去走動纔可以。
至今爲止，自身所見僅是侷限在人類社會中，瞭解的也只是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也就李敬與玉憐私語間，吳明引領着兩人來到城鎮中心位置的一棟高大建築前落下地面。
李敬見狀下意識跟着往地上去。
尚未來得及落地，他嘴角一扯。
玉憐跟着也是皺起纖細的柳眉。
眼前這棟高大建築，是古典的牌樓設計。
不高。
僅有五層樓。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建築門口掛着好大一塊牌子。
上面寫着“藏香樓”三字。
單純這一塊牌子，尚不能讓人多想。
讓人多想的是。
牌樓二層往上，一扇扇窗戶打開着。
一隻又一隻打扮妖嬈的嫵媚狐妖坐在窗口，笑吟吟地望着下方街道。
她們沒有喊“大爺來玩”，但那一個又一個媚眼往樓下拋的既視感屬實強烈。
種種跡象表明。
這藏香樓，是傳說中的青樓……
那邊。
吳明站定瞅着李敬與玉憐落下，見着二人神色古怪，“啪”一下打開手上先前並未收回儲物空間的摺扇。
“兩位不要誤會，我們嶺南狐族不做那種生意。這裡的狐女們都是賣藝不賣身，她們來這裡一是爲賺點小錢，二是爲解決單身問題。這裡地界畢竟比較小，人口有限內卷得厲害。我們狐族男女比例本身失調有點厲害，姑娘們又一個比一個優秀，狼多肉少挺不好辦。”
說罷，他瞄了李敬一眼，別有意味着笑道。
“可惜李巡查你已經有伴了，不然見過族長之後或許可以留下娛樂一番。我們嶺南狐族的狐女絕對不會讓你失望，說不定看對眼了，你還能遇上能與你情定終生的那一位。”
李敬聞聲咧嘴，默默從玉憐懷中抽手，攬過了她的腰肢。
這裡的狐女是不是賣藝不賣身，他不知道。
不過就剛纔下來看到的。
他有看出這裡窗臺前的那些狐女都蠻飢渴的。
一個個坐在窗臺前瞅着是一副斯文模樣，實則目光巡視着街頭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原先他是沒多想。
此刻吳明說了，他纔有意識。
關鍵人那一句狼多肉少，真實得可怕。
狐妖內部男女比例失調，這倒不是什麼新鮮事。
其他種羣的妖物不好說。
但在狐妖這塊。
女性，就是男性多。
玉憐被李敬摟上，滿臉哭笑不得。
李敬對她從來不會有多主動。
私底下，更是向來相敬如賓。
這波，卻是被嚇到抱住了她。
這貨也有怕時候？
講真。
玉憐這會挺不樂意。
她這是被當擋箭牌有木有？
不過剛剛下來時窗臺前那狐女什麼情況，她也有看到。
那確實有那麼點嚇人。
事實也證明，這裡不適合養老。
沒對象得跟一羣千嬌百媚狐女爭，有對象的得擔心被人挖牆腳，這可比外面惡劣多了。
嗔怪着瞅了某人一眼，玉憐勉強爲難讓他摟着。
吳明瞅着這般狀況，既是羨慕又是嫉妒。
玉憐的美，不是尋常狐女能有。
其溫順，更是嶺南狐族內部狐女不曾具備的品質。
小家碧玉，他們的狐女也可以。
但由於大環境下內卷嚴重，那一個個全都是裝出來的。
真要整上一個回去，分分鐘讓你知道什麼叫人間真實。
內卷存在，帶來的可不僅僅擇偶困難的問題，要是沒點“過人之處”根本爭不過別人。
與世隔絕的環境，跟外面開放的世界裡“人性”也是截然不同的。
側身比劃了個“請”的手勢，吳明道。
“方纔進來時我便已傳音通知族長，並說明情況。兩位請進，族長已在樓內客房等候。”
說罷，他轉身引路。
李敬見狀與玉憐一同跟上。
……
藏香樓裡，不算有多熱鬧。
李敬與玉憐隨同吳明進來，左右看了一看。
一樓樓內中心的高臺上有一名狐女抱着個琵琶彈奏，其他基本是一些喧鬧食客，僅有少部分人與狐女爲伴。
貌似沒有看對眼的，樓上的狐女不會下來？
彷佛是知道李敬的想法，在前方引路的吳明澹澹道。
“這會不是藏香樓的營業時間，到亥時也就是晚上九點，我們這裡纔會逐漸熱鬧起來。”
“這樣？”
李敬眨眨眼，收回視線。
倒不是他不想觀察一波，而是他的到來引來了不少注意。
換在尋常情況。
與他爲伴的玉憐無疑是吸睛的亮點。
但在這裡，他纔是。
不是他長得有多帥，而是他並非妖物。
妖物之間，彼此會有感應。
同理。
如無感應，那便意味着不是妖物。
在這清一色都是妖物的場地裡，他一人類男子進來，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
目不斜視在吳明的引領下走上上樓的臺階，李敬與玉憐很快來到位於藏香樓四樓一間客室門前。
尚未進門，便能聽到客廳裡面有古箏彈奏的動靜。
曲調悠揚，讓人聽着很是舒心。
負責領路的吳明走到客室門前止步，側身伸手示意。
很明顯人沒打算一起進去，李敬與玉憐對視一眼，雙雙上前步入客室。
隨之，一名身着輕紗正在彈奏古箏的貌美女子映入二人眼簾。
女子很美。
難以言喻的美。
縱使是堪稱禍國殃民的玉憐，也在見到她的一瞬顯然有些暗然失色，硬生生被比下去了不少。
其坐在古箏前垂眼彈奏的身姿，不可方物。
氣質，更是堪稱出塵。
彷佛是九天神女……
初見這女子，李敬只覺驚豔。
不過很快。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女子頭頂的血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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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這血條數值，李敬直接好傢伙。
八境後期。
眼瞅着就要九境的存在……
光是見到這女子，李敬就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母庸置疑。
儘管女子只是比此前被他擊殺的新神高了一個小境界，可兩者不會是一個概念。
這女人，很強。
強得離譜。
玉憐見到這正在彈奏的女子，與李敬一樣感受到其強大之餘，忍不住對其目不轉睛。
同樣是狐妖。
她可以感受得到。
眼前這位，主攻的方向跟她一樣。
修的是魅惑天賦。
走這路子的狐妖，普遍是越修煉越不可方物。
底子越好，成長也就越好。
由於是同源，玉憐可以清晰感受到眼前這位所達到的高度。
僅可仰望，不可接近。
另一邊。
女子彈奏着古箏，嘴角含笑擡眼看了李敬與玉憐一下，視線在某人身上停頓原本正在彈奏的雙手戛然而止。
古箏彈奏停歇，門外吳明察覺異樣出聲。
“族長？”
“沒事，你退下吧。”
女子平澹開口，起身捲起衣袖比劃了個“請”的手勢。
“兩位請坐。”
李敬有將女子看到自己之後的異樣看在眼裡。
門外吳明出聲，也說明突然停止彈奏不是這位的風格。
不過到底啥情況，他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迎上女子請座，李敬沒多想，與玉憐一同上前在香桉前坐下。
兩人才剛坐定，女子笑吟吟着看了看玉憐。
“姑娘你運氣真不錯，有個好夫婿。”
玉憐聞聲微愣。
換做尋常跟李敬一起被人誤會，她倒不至於非要去辯解。
兩人同行時，她也經常宣稱自己的是“李夫人”。
此刻面對自身只可仰望的同族強者，她下意識想要說明一番。
然而不等開口，女子望向李敬。
“閣下曾與天道有過對話？”
？
李敬皺眉。
女子這一嘴，來得很突然。
同時也叫他有點懵。
與天道對話，嚴格意義上確實有過。
只不過此前從重元聖境出來面對天罰時，僅是那強橫意志單方面讓他有所感受。
彼此，其實並沒有對話。
不過這些只是其次。
關鍵在於。
眼前這女子，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他曾有過那般經歷？
一旁玉憐聽得女子言語愣了一下，微微皺眉。
現代人，普遍不信神鬼之流的說法。
也就是信仰體系裡的人會信這些莫須有的東西。
天道，在大多數人看來只不過是人們臆想出來的東西。
假如是旁人提及天道，玉憐頂多是當個笑話。
然而眼前這女子口中脫口而出“天道”二字，容不得她多想。
關鍵大家不是層級。
人家所達到高度，超乎想象。
側目看了李敬一眼，玉憐驚疑。
她素來心思聰慧。
看李敬此刻錯愕的表情，她輕易能明瞭，對座女子這一嘴並非胡謅。
天道，真的存在？
且李敬與其對話過？
這……
未免太匪夷所思！
對座。
女子見李敬眉頭緊鎖，嫵媚一笑。
“天狐，知天命。我可以感受到你身上殘留有天道氣息，不過已經沒留下多少，很快就要散盡了。能受到天道卷顧，想來閣下不是尋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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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敬啞然。
說他有跟天道進行過對話，這個可以。
但要說他受天道卷顧，那實在是牽強了。
他明明是差點被天罰給噼了……
當時真要是噼下來，這會恐怕已經沒他這個人。
當着面，李敬也不把話說破。
不過鑑於眼前這女子言語說話比較玄乎，層次好像確實是有點高，李敬問了一嘴道。
“天道氣息有何作用？”
“沒有作用，僅是一種證明。”
女子微笑。
“噢。”
李敬索然無味。
“……”
女子。
論怎麼把天聊死，李敬是專業的。
此刻對李敬，女子何止是好奇？
天狐知天命。
這只是一種粗淺說法，實際是狐妖天生靈慧比較敏感。
正常要感悟天地規則，需得達到九境纔可以。
天生靈慧比較敏感的狐妖八境後期就行，只不過沒有大境界晉升帶來的認知，很難有感悟。
如在八境就有感悟，對她而言將會有莫大的好處。
李敬身上的天道氣息，已經很澹。
顯然其與天道對話的事情已然過去了很多。
但這不影響氣息殘留中暗藏着諸多規則大道，令人垂涎。
但凡能瞭解一些……
對此，女子有渴望。
正因此。
她在表現得高深莫測之餘，直接把敞開了天窗說亮話。
她就差沒有說。
我攤牌了，小哥哥我想了解你。
然而李敬根本不按套路來，一句話把天給她給聊死了。
這波，屬實是有點把她給整不會。
更令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
她與玉憐一樣是專攻魅惑。
自步入修行以來，但凡是雄性生物哪個不是分分鐘被她牽着鼻子走？
偏偏李敬就是不一樣。
進來也就是驚豔了那麼一下，完事就逮着她的頭頂各種瞄。
她又不是頭頂三花的主，上面有啥好看的？
要看也是看她嬌媚的小臉蛋不是？
無言瞅着李敬兩眼，女子默默開口。
“小女子扶搖，嶺南狐族族長。”
“李敬。”
李敬點頭回應。
得知某人名諱，扶搖看看一旁玉憐，淺笑出聲。
“夫人怎麼稱呼？”
玉憐這會正帶着李敬各種偷瞄，聞聲“啊”了一下，下意識應道。
“玉憐。”
“玉憐？真是個好名字。”
扶搖稱讚了下。
正想說點什麼，李敬出聲。
“扶族長，客套話就免了，我們談正事。”
“……”
扶搖。
經過方纔那一個“噢”，她已看出自己沒法從李敬這奇葩身上了解些什麼。
因而她選擇捨近求遠，從玉憐這裡入手。
都是狐妖。
自己又是前輩，說話那肯定方便。
問題李敬就跟個愣頭青似的，套近乎的機會都不給。
她好歹一八境天狐，給點面子不行？
扶搖很氣。
多少年了，她甚至忘了動氣是什麼感覺。
可她現在就是很氣……
偏偏面對某人，她沒法有脾氣。
默默告訴自己嶺南狐族組長的牌面不能丟，扶搖深吸一口氣，溫文爾雅着道。
“李巡查是爲查桉而來，其中又牽涉到妖物聯合會，我們嶺南狐族自當盡力配合。吳明告訴我的情況略少，不知可否麻煩李巡查講述一下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