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
時間來到第二天清早。
登仙樓頂層屬於飄然仙子的房間裡。
李敬坐定在窗臺前，有些佩服夜夢瑤。
他把人帶回來的時候。
人是正經昏迷着。
但沒多久，人就是睡着的了。
這眼睛都不睜一下的無縫銜接多少有些離譜。
敬佩之餘，李敬又有些羨慕。
夜夢瑤這嬰兒般的睡眠質量，當真是槓槓的。
夜夢瑤沒吱聲。
李敬一手攙扶住她，揮手在湖心島上用生命樹的枝葉打理出一張牀鋪，隨後將她橫抱起來輕輕放下。
仙域有記載的應劫之人裡也確實有部分與生俱來就異於常人，有些特別的能耐。
夜夢瑤是已經碰到過逍遙子，有其授意。
自己還跟人孤女寡女共處一室，夜夢瑤哪有膽量再叫板？
正欲起身離開讓夜夢瑤有個單獨安靜一番的環境，他忽的身子一頓，異樣扭頭。
夜夢瑤聽了倒也覺得有點道理，但又有點不放心。
“總覺得……這一切很虛幻，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低階修行者，如此重任落在我身上，實在讓我有些不明白。”
迎上遇上這麼一嘴，李敬微微愣神。
夜夢瑤見狀眼珠子一瞪，飛速開口。
過了好一陣，她低語出聲。
李敬默然注目着，伸手輕撫她的額頭。
“嗯。”
但在那時候。
隨之。
不然只有當一切真正發生時，他們纔會真正對自己的使命有察覺。
修爲僅是初入三境的她，頭腦清晰着呢。
奶奶二字尚未出口，她轉頭看到了靜坐在窗臺前似笑非笑的李敬。
同一時間。
“嗯。”
“女俠……不，仙女姐姐！求你行行好放過我，要我給你做牛做馬都成，不要殺我……”
BIU的一下。
夜夢瑤乖巧迴應，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
有他接觸。
這位突然就黏了上來，叫李敬稍許愣神。
李敬的模樣可不就與她夢裡的一模一樣！？
“將這茶水喝了，有助於你定心。”
修行者體內靈氣會達到一個類似閾值的界限。
女帝。
且其實就算沒到這個界限。
“還叫仙女姐姐，不該像是在你夢裡一樣，喊我師尊？”
“我昨晚……應該是壞了仙女姐姐你的好事？”
“有個事，夢瑤你可能需要知道一下。”
李敬愛莫能助着搖頭，而後詢問。
嚴格意義上來說。
這位表情驚訝，人卻依然坐在窗臺前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明擺着根本就沒有被嚇到。
“什麼！？你竟是女帝玖裡的弟子！？”
李敬從不知何時已忘卻了睡眠的滋味。
夜夢瑤捧着茶杯搖了搖頭，道。
李敬歪頭，道。
這小妮子真是個重度戀師啊！
李敬點頭，揮手憑混元一氣勾勒出逍遙子的面容。
“遇見過，剛進城那會這老頭莫名其妙堵住路說要指點我，裝得還跟真的似的。我覺得他是想騙我錢，往他褲襠裡來了一腿就跑了。”
這是其次。
那應該很強，精源很多吧？
眼底放着光，李敬心念一動打開領域，將夜夢瑤拉入其中。
在某人恢復真容的一瞬，夜夢瑤便已觸電似的甩開了他的手。
入目這位，她當場卡殼。
沒等她回過味來，李敬恢復真容。
能跟有能耐駕馭天魔的主叫板嗎？
還行。
“剛有兩天……”
搖搖頭，李敬道。
靈靈嬉笑。
爲了一個夢裡的人，選擇面對自身命運的應劫之人。
夜夢瑤聞言面色一喜。
看夜夢瑤的樣子，在那之後逍遙子是沒有再找過她。
思索着看了看故作鎮定試圖令自身話語更有說服力的夜夢瑤，李敬裝作驚訝的表情。
“想。”
李敬覺得這種事。
李敬。
“該讓你知道的，我都已讓你一口氣明白。對未來你將面對的天地大劫，你怎麼看？”
注目某人，夜夢瑤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着冷不丁就是噗通一聲跪倒下去。
“所以……你不是仙女姐姐？”
至少不是個熱血上頭的笨蛋。
夜夢瑤打出一個問號。
在仙域，自己什麼都不是。
夜夢瑤。
人要弄死她甚至不用一根手指。
體內靈氣會365天全天候令身體機能保持在最佳狀態，達到近乎守恆永動的程度，無需靜養亦或休眠。
夜夢瑤。
甚至連螻蟻都不是稱呼她這種涉足修行沒多久的人的。
逍遙子嘗試跟夜夢瑤接觸過，那肯定也沒錯了。
“能讓我一個人呆會嗎？我想靜靜。”
李敬微笑。
“仙女姐姐你……”
只不過相比十境以後靈氣充沛自動調整身體機能在最佳狀態，五境以上的修行者在必要時需要自行調整才能不會感覺疲憊。
夜夢瑤眷戀便依賴着的，是他的馬甲。
瞧夜夢瑤這姿態，李敬也是明瞭。
夜夢瑤。
昨晚夜夢瑤敢跳出去。
這丫妥妥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夜夢瑤生來就有感知旁人無法察覺的異類，且在察覺到後就會明瞭對方是何等存在。
“……”
“妖孽你別得意！我告訴你，我是女帝玖裡的關門弟子！你若敢動我一根汗毛，女帝玖裡定然不會放過你！”
“這一切，你是否願意去面對？”
他原以爲。
湖心島長勢最好的那一株生命樹上“砰”的一聲炸響，一個巴掌大的小人周身綻放着金光一手握拳向天，另一手握拳後屈以光之巨人出場的姿態升空而起。
在不動用體內生機時，他跟普通人完全沒有任何差別。
夜夢瑤反問。
夜夢瑤是應劫之人多半沒跑。
總不能人是真的被她一腳踹昇天了吧？
驟然陷入到小乾坤界，夜夢瑤嚇了一跳，慌忙扯過某人的胳膊而後神色緊張看看左右。
你說就她這樣的。
眼見人一臉呆愣望着自己，近乎陷入石化，李敬莞爾一笑。
“仙女姐姐你給我看的這些應該都是真的吧？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等我？”
不管怎麼說。
“我降生至今剛有十八年，這十八年裡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同一個夢，女帝玖裡將是我的授業恩師。十八年來我始終在嘗試追尋她的蹤跡，這次來到浩然城正是因爲得到了她的消息。”
且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
有能力滅世的異類……
首先是胸大了。
“……”
水滴正中夜夢瑤的脖頸，順勢鑽到她衣領裡去。
“對你來說，似乎有些難以接受了？”
略微皺眉，李敬搖搖頭暫時將此疑惑壓下。
這。
“……”
玖裡。
清心茶入腹。
前一秒還在酣睡的夜夢瑤當時就是渾身一激靈，蹦起來高呼。
更別說李敬事前有跟逍遙子確認過。
莫非打小就是個重度戀師？
正如是想着，夜夢瑤嚶嚀一聲逐漸醒轉。
逍遙子與尋常修行者不同。
“建議不要自己騙自己。”
李敬見狀啼笑皆非之餘，嘴角掛起一絲溫和的微笑。
“行了，別鬧騰了，我沒打算拿你怎麼樣。”
李敬見此眨了眨眼，翻手取出一塊上乘品質的金屬靈材。
“昨夜你不是挺能耐的？別慫呀！我們繼續昨夜未完之事，你需要多少時間準備可以擊殺妖孽的手段？我給你時間。”
就算是命中註定。
這並不算如何稀罕。
“你來浩然城多久了？”
瞅着這位轉眼又跪了回去，李敬啞然失笑之餘，揮手打出一道混元一氣迫使她起身，道。
差不多在抵達十境時。
“哎呀我的媽！”
夜夢瑤輕易受到了感染，笑容中多了一絲俏皮。
但她十八年來都在做同一個夢。
昨晚她不是單純熱血上頭，而是看不得他駕馭天魔壓榨衆人，其經過深思熟慮才跳出來打岔。
夢了十八年。
上下審視了跪得端端正正的夜夢瑤，李敬出聲。
眼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候，李敬摸出道器雪音輕撫琴絃，借其掌控的冰與雪的規則凝聚出一滴冰涼的水滴，而後屈指輕彈。
是因爲登仙樓有很多修爲高強的客人，她覺得只要自己令他們醒悟過來明白是怎麼回事，總該有辦法對付李敬這女魔頭的。
李敬歪頭。
其既然沒有再出現，想必不是被踹那一腳的問題，而是事後推演的時候推算到了自己會與夜夢瑤相遇，已無需他特意再去做點什麼。
李敬將這狀況看在眼裡，不禁想到。
他也算真正明瞭，夜夢瑤所言非虛。
說話間，他一手托腮饒有興致着道。
一覺睡醒，發現李敬啥事沒有坐在那裡。
“我是男的。”
安撫着說了句，李敬擡手一指點出。
隨後他坐定在一旁，耐心等待。
“我有必要跟你一個三境耍心眼？”
李敬素來做事比較直接。
李敬聞聲皺眉。
像逍遙子誘導他那般。
妙啊！
關鍵。
李敬低語。
“那可不？”
這小妮子……
這……
櫻桃小嘴吹一口氣，她就無了……
稍許沉默，李敬覺得有必要讓夜夢瑤明白一下自己的狀況，不然等未來她知道時說不準衝擊太強會導致某些意外。
李敬啞然。
冷不丁地被褲襠裡來上一腿，他怕不是當場得爽到昇天。
關鍵他沒想到夜夢瑤會提到自己的馬甲。
“你過來。”
“沒什麼看法。”
然後那風華絕代的嬌顏……
想睡至少還是可以睡着的。
海量的信息進入她的腦海。
可能是由於從小就做着同一個夢，夜夢瑤對玖爺姿態的李敬明顯沒有了防備，下意識出聲。
“……”
李敬應聲。
夜夢瑤這會哪能樂意？
但迫於形勢，她不得不老老實實來到近前。
也就意味着未來滅世大劫會與難以被察覺的異類有關。
李敬點頭。
芊芊玉手揣着金屬靈材放在夜夢瑤眼前比劃了下，掌心驟然燃起漆黑的魔火。
與夜夢瑤註定的並不是他，而是尋他來浩然城的孔知。
這跟辟穀以後無需吃食，但卻想吃依然可以吃是兩回事。
已然無需睡眠的同時，也沒辦法真正睡過去。
“當真！？”
也不知是不是李敬灌輸的記憶過於驚人，昏睡着的夜夢瑤面色泛白，兩手無意識地用力抓住了身下牀鋪。
有點沒道理。
“抱歉，我無法解答你這一疑問。”
夜夢瑤嚴格來說只是初涉修行。
面對某人戲謔又帶調侃的話音，夜夢瑤差點哭出來的同時倍感恥辱，忽的她一咬牙蹭一下站起來。
李敬。
不過經由這一出。
這世間根本就不存在女帝玖裡這麼一個人。
這一份出於意外狀況中本能的親近，可不是單純受驚就會出現的。
……
“可否遇見過這麼一個老頭？”
“世人所耳熟能詳的女帝玖裡，其實是我變幻後方便行走的模樣。”
從降生就開始。
夜夢瑤作爲應劫之人，從一開始就比較特別。
李敬將她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側身在一旁坐下。
金屬靈材被焚燒殆盡，連渣都沒有剩下。
沒升天。
“安心，這裡是我的小乾坤界，沒人會傷害你。”
在夜夢瑤不願意面對的情況下，事情至少還有寰轉的餘地。
夜夢瑤沉默。
擡眼見李敬守候在牀頭，她勉強一笑。
李敬淺笑點頭，打趣着道。
到底是有生命樹的枝葉做牀供給她歇息。
她打從降生便是爲了應劫，這也合乎情理。
其他倒是沒什麼。
除非是經高人指點。
玖裡的姿態，本體是魅惑衆生的狐妖。
那麼多的信息，她的大腦一時間處理不過來，當場便身子一軟昏迷了過去。
“我若不面對，仙域還有未來？”
整半天，這丫不願意接受現實可還行。
這十八年來，她始終是在夢見自己的馬甲……
他們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通常與他們未來需要在劫難中面對的有關。
在他看來太麻煩了。
李敬見狀嘴角一扯。
說着，她眼巴巴看過來。
這位夢裡是怎麼叫他的，他還真說不準。
修爲到了他這地步。
“艾瑪！這麼幹脆呀？”
如此。
不等李敬出聲，夜夢瑤紅脣輕咬拉過她。
夜夢瑤毫不猶豫選擇又跪了回去。
十八年，同一個夢？
下一瞬。
這位認慫倒是挺乾脆。
笑容感染力強的離譜。
夜夢瑤乖巧迴應。
等事到臨頭再讓她明白自己要承擔的一切，人若是不願意面對，那一切就都將是無用功。
手忙腳亂揭開衣衫後方下襬，瞬間清醒的夜夢瑤轉頭見是一滴透漏着絲絲徹骨寒氣的水滴，美目一瞪。
這姐們，有點東西呀。
再聽他言語，夜夢瑤滿臉呆滯。
效果拔羣。
過了這個界限。
獲取了大量信息胸中一片混亂的她登時安定了下來，蒼白的小臉逐漸紅潤。
迎上某人如此話音，夜夢瑤神色遲疑，沒有出聲。
“想我沒？”
？
“我好像沒說過夢裡我是叫師尊的？”
攙扶着夜夢瑤坐起，李敬揮手取出一杯已所剩無幾的清心茶。
叫凡人。
“更重要的是，我現在要說不想面對，仙女姐姐你肯定就走了。”
是逍遙子也沒預見到的變數嗎？
好傢伙。
頃刻間。
金光收斂，靈靈晃盪着兩隻小腳丫顯露身形。
逍遙子應該至少會找機會令夜夢瑤明白她自己是爲了什麼而生。
一步一步循循善誘，各種拐彎抹角藏着掖着。
“比起這個，你方纔自稱是女帝玖裡的關門弟子，我覺得你不會愚蠢到認爲隨便扯出這麼一個名頭便會有人信你，是不是有人教你這麼說的？”
“仙女姐姐你一定是逗我，你是千變萬化的千面狐妖，變個男人很輕鬆。”
那也不至於夢到玖裡這一馬甲。
她倒是想來一句“是不是怕了”，但李敬這假得實在是不能再假。
“你可否還要替天行道？此地就你我二人，無人會來打攪，你現在有機會。”
是不是要給予夜夢瑤合適的引導，那也得看人有沒有承擔起自身使命的那一顆心不是？
在五境辟穀同一時期，修行者其實也已用不上特意去睡眠。
修爲較低的她，在無窮無盡的生機滋養中恢復得非常快。
時間，一分一秒悄然流逝。
“我打小就對一些常人無法察覺的異類存在比較敏感，且只要察覺能得到我就會知道對方是怎樣的存在。好似某些見識，生來就在我的腦子裡。”
不想原因如此玄乎。
“噗通”一聲。
小人升空做了一番怪，順勢拐了個彎帶着一陣金光激射過來，落在他的肩頭上。
應劫之人他是找到了。
且這一夢。
是有女帝玖裡的接觸，周身緊繃的夜夢瑤放鬆了下來。
不過眼前。
此刻眼前。
百思不得其解着，李敬選擇將這一切將拋到腦後。
“這纔是我的真實面貌，女帝玖裡不過是我的變幻。”
李敬瞧見她這模樣，飄然仙子姿態下的他嫣然一笑。
準確地說。
“不不不，你纔是女俠，我是妖孽。”
“誰告訴你那是我的好事？”
應劫之人，往往不會知道自己的使命。
“我的話應該不難理解？”
其中包括其是應劫之人，也有與逍遙子有關的信息。
“……”
主要。
她這樣的。
“女俠饒命！”
昨夜她蹦出去嚷嚷着要替天行道，並非一時頭腦發熱也並不是因爲一身正氣如何衝動。
夜夢瑤。
最多就是閉目養神，進行一番假寐。
“爲什麼是我？”
李敬翻了個白眼，道。
那一腿子，估摸着挺疼？
嘴角微微抽搐着，李敬又止不住納悶。
一時間夜夢瑤既是驚愕又是錯愕。
李敬啞然。
但她沒理由會夢到自己。
他給夜夢瑤灌輸的並不是別的，正是有關天地大劫他所瞭解的一切。
夜夢瑤見狀呆了呆，並未躲避，任由那青蔥般的纖纖玉指落在自己眉心。
還是早點讓她明瞭，確認她的態度比較好。
得到如此迴應，李敬眼睛一亮。
另一邊。
過了一會，她纔開口。
夜夢瑤與大部分人一樣，沒有真正見過女帝玖裡。
“一個問題，你是如何能察覺得到天魔存在的？”
見着逍遙子，夜夢瑤呆了呆，道。
？？？
定睛看看夜夢瑤，李敬起身。
纔剛站定，她便見李敬搖身變換了一副模樣。
“何方妖人暗算你家姑……”
很神奇。
李敬笑着迴應，順手取出一顆萬壽果遞過去。
“萬壽果，很好吃。”
靈靈聞言當時就眼睛一亮，抱過萬壽果便是低頭咔嚓一口。
甘甜多汁的果肉入口，她“唔”的一下伸出小手比劃了個大拇指，埋頭一頓狂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