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模模糊糊的雷聲壓了過來,窗戶上震起了雨點的聲音,有一陣沒一陣的。
本來應該是在考試的,可八重櫻同學卻趴在咖啡廳裡,沒精打采的樣子,如果那對粉色的狐耳還在的話,那一定是聳拉着的。
爲什麼會這樣呢?
第一次準備考試。
第一次緊張複習。
本應該是雙倍的學習快樂,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叮。
瓷杯輕輕放在桌上,擡起腦袋,咖啡泛着清香,她皺了皺鼻子,捧了過來,感受着溫度,卻不喝。
八重櫻覺得自己會被琪亞娜嘲笑處刑的,雖然這個一同補課的同學常常會做出讓人懷疑智商的事,可她照樣能大搖大擺地走進考場,就算是交白卷她也能拿到試卷啊!
哪像自己……
八重櫻覺得連空氣都苦了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呢?
首先,我們得知道,這個名爲八重櫻的少女來自於五百年前,即使現在她已經去掉了古語的口癖,可在跨越了五百年的科技面前,她比白紙還無知。
衆所周知,在先進的科技水平和教育結合時,半自動化教學就這樣橫空出世了,只需要網上點一點,你就能成爲這堂課的聽課學生!
多方便啊~
可對於八重櫻而言,她連輸入字母表都困難至極,更何況去網上自主報名?!
於是,相當悲傷的事情發生了,她沒有按下那小小的“確定”按鈕,因此喪失了考試資格……
可憐她認真學習了九周啊!!!
“唉……”
抿了一口杯裡的咖啡,八重櫻表示難過異常,九個月的努力揮在空處的悲傷讓這杯咖啡從喉嚨苦到心裡去了。
又想到自己的班長老師,八重櫻更是撅起了脣,滿臉的委屈都快滴出來了。
這能怪她嗎,明明是“電腦”這種東西在爲難她。
而且……
咖啡好苦。
如果有狐耳,那麼一定在八重櫻同學頭頂捲起來了吧。
“怎麼了?這個時候你們應該在考試啊。”
瓷杯的聲音,一樣也是咖啡,順帶還有一小盒糖。
是那個艦長。
“別提了……”
嗯,八重櫻同學的話裡都流着滿滿的難過呢,整個人都像是熟透的銀杏果,裡裡外外都是苦味呢。
能不傷心嗎,準備了九周卻連考場都進不去,監考的老阿姨還油鹽不進,真是迂腐!
五百歲高齡的八重櫻同學如此吐槽道。
銀勺忽然伸了過來,裡面是白晶晶的糖,灑進了她的咖啡杯裡。
“不開心的話,喝點甜的好啦。”
即墨又往八重櫻的咖啡杯裡滿滿添了三勺糖,又倒了一小杯煉乳,帶出了些許好聞的味道。
不過即墨倒沒給自己加糖,只是加了三分之一的煉乳,又傾了些水,晃了晃。
八重櫻有些狐疑地聞了聞加料的咖啡,最終還是沒有經受住誘惑,喝了一口,咖啡的清雅,牛奶的絲滑和糖分的甜蜜讓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圓了,沉浸在這顛覆性的美味中。
僅僅只是糖和牛奶就能將這難喝的飲料變得那麼好喝嗎?
“這是濃縮咖啡,你直接喝的話可受不了呢。”
即墨也低下頭喝着自己的咖啡,缺少了糖的微苦從他杯中輕輕透出來,八重櫻有些奇怪,這個少年難道不覺得苦嗎?
不過,倒是覺得那三道疤順眼點了。
八重櫻同學晃着手裡的瓷杯,心情也稍微好了點。
“雖然覺得你不會被考試這種東西絆住,但還是想說一下,覺得不開心的話,加點什麼東西進去,自然能變甜起來。”
即墨聳了聳肩,一副懶散的樣子,說出的話倒好像很有哲理的樣子。
不過八重櫻同學並不打算聽進去,你瞧瞧那一臉賤笑,剛剛積累起來的丁點良好印象瞬間被破壞了呀!
“那麼,學校生活感覺怎麼樣呢?”
咖啡杯在八重櫻的手中停住了。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這裡體驗“新時代美好校園生活”的。
雙手捧住這隻瓷杯,八重櫻忽然覺得這個小巧的杯子有些沉。
最後,她還是放了下來,身子稍稍離開了沙發,將她這段時間的目睹的一切,事無鉅細地說了出來。
她沒有任何作爲“忍者”的經驗,不過,就她而言,大概和回憶沒有太多區別吧。
即墨沒有任何的不耐煩,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咖啡杯也放在了一旁,翹着的二郎腿也鬆了開來,聽得很認真,很仔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種傾聽帶來的被尊重感讓八重櫻覺得很舒服,因爲這不是刻意的禮儀,而是種沉澱的教養,很奇怪,面前這個少年明明會做出讓人討厭的事情,可也會變成現在這樣安靜的傾聽者,就好像一顆經歷了時間長河洗禮的老樹,默然而平靜。
如此矛盾,卻在這個少年身上極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八重櫻甚至有點好奇,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
咖啡,逐漸涼了,香味也悄悄散了,可冷不了這片談論的小小天地。
連八重櫻自己都沒注意到,在傾吐她在這個學院的見聞時,笑得有多麼開心,好似一樹繁華的櫻絮。
在離開的時候,那承載了五百年缺失的腳步,也稍稍輕快了些,看上去,更像是個少女了。
咖啡館,又恢復了寂靜。
即墨靜靜喝完咖啡,走到了吧檯前,將咖啡杯放在桌面上,吧檯後的小門打開,帽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少女走了出來,帶着股香風。沉默,只有洗碗的水聲。
“她笑得很開心,不是嗎?”
即墨靠着吧檯,忽然問。
少女擦咖啡杯的手頓了頓,卻沒回答。
“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她的。”
“……我已經見過她了。”
“那至少得把帽子給拿下來吧,還有你身上這濃濃的香水味,你是用了一整瓶嗎?”
即墨好像嫌棄似的捂住了鼻子,誇張地扇了扇。
“去掉這香水,櫻會認出我來,而且,現在我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難道你喜歡死人的腐臭?”
看着少女,即墨沒說話,忽然伸出手,摘下了這頂大帽子,一頭枯白的長髮垂下來,濃郁的香水味砸在鼻上,還有一點點淡淡的屍臭。
“她很愛你,你真的拒絕去和她再見一面,哪怕中間隔了五百年。”
“卡蓮·卡斯蘭娜。”
卡蓮搖了搖頭:
“這是這具身體的名字,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只知道,五百年前我就已經死了,死在崩壞首的爪矛下。”
她轉過身,盯着即墨的眼睛裡好像能拔出刀來:
“可‘我’爲什麼又站了起來?”
回答她的,只是即墨的一個意義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