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白老師又和寶友吵起來了
“這麼容易就送出第一張門票了?”
看着張揚把代表晉級第二輪的紀念品交到寶友的手裡,導演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從張揚說要找一件晉級第二輪的藏家,到最後確定,前後不超過五分鐘。
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但是作爲地地道道的長安本地人,導演知道北宋耀州窯的珍貴之處,選這類的寶貝上節目,確實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張揚突然這麼認真的樣子,讓人覺得不適應。
要不咱還是去找漂亮妹妹吧,張大師?
“嘿?導演!想什麼呢?”
張揚伸手在發呆的導演面前晃了晃。
後者這才從胡思亂想裡回過神來。
“啊,怎麼了,張老師?”
“採訪完了啊,走吧。”張揚指了指攝像師,人家都走出四五米遠了,導演還在原地發呆呢。
“別走別走。”
張揚和導演剛一轉身,隊伍前列一個穿着夾克的大哥,突然放棄了排隊靠前的位置,往張揚這邊衝了過來。
好像很急的樣子。
“大哥,你那前面還有幾位,就輪到你鑑定了呀。”張揚等對方過來以後,好奇的問道,“不排隊了嗎?”
這種接受採訪、直通第二輪的機會,一般是那種不想排隊的藏家纔會感興趣。
都排到前面了,掉頭跑過來,這位大哥還是第一個。
真是給面子啊。
“我剛纔聽了記者你的講解,我感覺咱們兩個人,在收藏上的認知是差不多的。”
大哥上來非常熱情,一把攥住張揚的手,話裡話外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不過他的話,在張揚聽來,有點怪怪的。
尤其是他還說什麼:
“所以我覺得記者同志伱,肯定能理解我的藏品,你說是吧?”
這話的意思,怎麼聽都好像是覺得張揚的眼力,比那些專家差。
大哥想從他這裡矇混過關。
當誰聽不懂似的。
不過大哥既然願意過來,那張揚這個面子還是要給他的,看看唄。
看是什麼東西,給他的自信。
“大哥你帶來的是什麼寶貝啊?”張揚問道。
“等着啊,我一拿出來你就明白了。”
大哥神秘的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他把背後的書包調整到胸前,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三十釐米高的長方體紙盒。
大哥對紙盒裡的東西寶貝的緊,周圍有位大爺想過來圍觀,直接被大哥用胳膊攔到了一邊:
“諸位,都讓一讓啊,這東西壞了,我怕你們賣了房子都賠不起。”
這麼大的陣仗,別說張揚了,連一向成熟穩重的攝像師,都忍不住把鏡頭懟上來,想給個特寫。
“別眨眼啊。”
大哥笑着伸手把紙盒打開。
一件蒙着白布的圓柱形器物被取了出來。
套娃是吧?要不要這麼神秘?
張揚都想上去幫對方趕緊把布掀開。
終於,磨嘰了幾秒鐘後,大哥慢慢的揭開了藏品神秘的面紗。
隨着白布緩緩上升,最先露出來的是圓柱形的底足。
釉面一看就是白底青花。
看底足,這個器型,是青花瓷的筆筒嗎?
張揚皺着眉頭看去。
緊接着出現在他眼前的東西,讓他眼皮一跳。
臥了個大槽,這是什麼玩意兒?
一件青花瓷的……磨盤?
饒是張揚見多識廣,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瓷器。
不對,這已經不能算是瓷器了,是瓷質的藝術品。
“大哥,你這個磨盤能轉嗎?”張揚好奇的問道。
要不是剛纔大哥說,這東西弄壞了賠不起,張揚肯定要伸手握住磨盤的把手,轉兩圈試一下。
想想就覺得很好玩。
“不能,這東西年頭太久了,不過我感覺它剛燒製出來的時候,應該是可以用的。”
“年代太久了?”張揚捂着嘴巴,免得笑出聲。
這件青花瓷的磨坊,在自然光的照射下,渾身都透着一股“賊光”,明顯就跟年代這個詞沒什麼關係吧。
張揚不看物品信息就可以下判斷:
這件東西燒製出來的時間不超過十年。
“大哥,你以爲這是什麼時代的呢?”張揚好奇的問道。
“元青花。”大哥斬釘截鐵的答道。
圍觀的人羣哄的一聲,都對大哥這麼大膽的說法感到震驚。
剛纔那個看戲不嫌熱鬧的大爺,還衝旁邊排隊的人喊:“快快快,這裡有元青花啊,快過來看。”
“幾億一件的元青花!”
張揚深深的看了大爺一眼。
大爺,你眼睛沒問題吧?這能是元青花啊?
要不是剛纔大哥伸胳膊攔過他,張揚真懷疑這大爺和大哥是一家人。
“您覺得它哪裡像元青花呢?”張揚問對面的大哥。
“嘿嘿嘿,考我是吧?”
寶友伸出手指點了點張揚,臉上露出壞笑的表情,好像他和張揚是朋友之間在互相開玩笑似的。
差點給張揚整不會了。
問一下你從哪裡看出來是元青花的,至於這麼開心嘛,這大哥不會精神有點問題吧。
不過大哥接下來的回答,打消了張揚對他精神狀態的質疑。
“我看元青花,主要看上面的紋飾,還有火石紅。”
“這件器物上的火石紅是自然泛出的,不是仿做的。”
“再就是上面的紋飾,是元青花常見的紋飾,這我都查了很多元青花的資料,也去博物館比對過。”
大哥這一番話,說得張揚都有點佩服了。
聽起來人家是真研究過啊。
知道找不到鐵鏽斑的情況下,就去找火石紅,也就是俗稱的“窯紅”或“枇杷紅”。
古代的瓷器,特別是元、明時期景德鎮和龍泉的瓷器,露胎的地方會呈現出橘紅色。
這是因爲古代瓷器的胎土中,加了高嶺土,燒製出的瓷器露胎的地方,容易形成瓷鐵礦晶體,這種晶體長期的氧化過後,就會出現這種所謂的火石紅。
簡單來說,跟青銅器的鏽一樣,火石紅是長出來的,人工做舊的很容易看出毛病。
“火石紅沒問題,不代表東西就是老的,這一點,大哥你應該認同吧?”張揚問道。
“當然啊,記者你這個觀點非常的科學,我認可。”
“古董就是,只要有一點是假的,那就應該全盤否定。”大哥非常配合的順着張揚的話往下說道。
“那……這件東西的器型?”
張揚眨眨眼,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會不會有點,超出傳統瓷器的範疇了呢?”
“你竟然會對這件東西的器型有疑問?”大哥皺着眉頭看向張揚,語氣裡充滿不解。
好像張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似的。
“這個器型,有什麼說法嗎?恕我孤陋寡聞了。”張揚確實不懂,所以也不掩飾。
“磨盤這種器型,在瓷器裡面基本沒有吧。”大哥一臉正經的說道,“在場的,應該沒有誰見過同類型的瓷器吧?”
“沒有。”
包括張揚在內的衆人都搖了搖頭。
這麼逆天的玩意兒,一輩子見一次就夠了。
“那不就得了,既然大家都沒見過,器型就不應該成爲一個問題。”
“它不能本來就是孤品嗎?”
“所以我聽到記者同志你,質疑器型,我非常的驚訝。我覺得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應該和那些鑑定臺上的專家一樣,把考古當成真理。”
“那這樣的話,民間收藏家乾脆取締好了,反正大家都是以考古發現的東西爲準。”
“說得好啊!”剛纔的大爺邊喝彩邊鼓掌。
“嗨,原來大哥你是這個意思啊。”
張揚心說,還以爲大哥要說什麼石破天驚的話呢,嚇一跳。
沒想到是國寶幫都說膩了的話術。
“造型奇葩的孤品不一定就是錯的”,這種話,和“故宮的是假的,我的纔是真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比中彩票機率還低的事情。
但如果對方硬要抓着這個點說,確實沒人能說服他。
不過張揚畢竟是在做節目,周圍的吃瓜藏家們也在看他的反應。
他必須要說點什麼,不然以後這件青花瓷的磨盤,就是一件“能難倒張大師”的寶貝了。
“拋開器型和火石紅不談,這件青花瓷器的胎質,很有問題。”
張揚迅速切換到了在國家文物局參加考試時的狀態。
不就是元青花的鑑定要點嗎?
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這個胎土,並不是元青花上面常用的那種細白的麻倉土,應當是現代的瓷土,這一點可以直接送去化驗看成分。”
“再看釉面,沒有元青花的那種均勻、飽滿的感覺,你看側面這朵花這裡,感覺瓷燒的是有點問題的……”
“你別盯着一點瑕疵看啊,不是所有的元青花都是完美無缺的,博物館的也有不少釉面有問題。”大哥忍不住打斷張揚說道。
“大哥你別急,等我把話說完嘛。”張揚笑着做了個停下的手勢。
看得出來對方有點急了。
本來找張揚,是想欺負他不懂。
這會兒被一連點出這麼多問題,大哥已經到了繃不住的邊緣。
但其實大的還在後面呢。
張揚笑了笑說:“你這件青花瓷磨盤,最大的問題,其實是你跑到博物館確認過的,號稱沒有問題的紋飾。”
“紋飾?紋飾有什麼問題?我都對着照片看過的。”大哥立刻反駁道。
但是他一急,就說漏嘴了。
“怎麼變成對着照片了?你不是去博物館看的嗎?”
“額,網上博物館,也是博物館啊。”大哥嘴硬道。
“那怪不得你看了覺得沒問題了。”張揚收起笑容,“照片,拍不出來元代青花瓷上面紋飾的層次感。”
“你看你這件磨盤,上面的青花紋飾,只有濃淡之間的區別,沒有遠近高低的區別。”
“和真品的青花瓷比起來,就像是小學生畫的畫,和大學美術生畫的畫,之間的區別。”
“這是青花瓷仿造者自身的藝術修養造成的,不是說用什麼胎土、顏料就能彌補的問題。”
“你這說的太玄乎了。”大哥反駁道。
“我倒是覺得,這位記者說的很有道理。”
旁邊剛纔還認可元青花的大爺,這會兒突然改口了。
不僅如此,他還站出來指着磨盤上面的紋飾說:“這種紋飾,明顯是先貼圖,再照着畫的……”
大哥不像張揚這樣有涵養。
聽了大爺的話,直接去趕他,邊趕還邊說:
“老頭你誰啊,怎麼哪都有你?”
“我是梧桐坊的。”老頭子樂呵呵的說道。
“什麼狗屁坊,沒聽過!”
寶友想對着大爺啐一口,被後者靈巧的躲開。
“梧桐坊都沒聽過?”
“記者同志,你拿着手電筒,照一下磨盤的把手看看。”
“哈哈哈哈,會有驚喜的。”大爺說完後,仰着頭笑着離開。
張揚好像懂了,也不管寶友允不允許,直接拿出手機的閃光燈。
把燈正對着磨盤的把手,再把自己的手放在把手的另一面。
透過光,“梧桐坊”三個淡淡的白色漢字,正好落在了張揚的手心。
“籲~”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呼聲。
這誰還不懂啊,原來這件“元青花”的磨盤,就是剛纔那個大爺所在的工坊生產的。
這位差點和大爺起衝突的寶友,自然就成了小丑中的小丑,有一種指着周樹人罵他不懂魯迅的既視感。
被衆人一起鬨,大哥有點惱羞成怒,大聲喊着:
“看什麼看,不許看了!”
“誰再拍照我報警了啊,侵犯我的肖像權。”
“攝像師你再對着我拍,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行了行了。”張揚走到攝像師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別上火。
這機器可貴呢,要是出了問題,估計張揚還要賠一部分錢,多划不來?
就讓這個寶友在這兒瘋一會兒吧,再不收斂,自然有保安來收拾他。
說起來也是巧,張揚想什麼就來什麼。
他剛想到保安,就有兩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急吼吼的朝他走了過來。
安保公司的人在活動前,都見過他們的金主張揚,所以這兩個保安衝着自己走過來,張揚並不覺得奇怪。
他趕緊側着身子幫忙指路:
“你們來的正好,這有個國寶幫在撒潑呢。”
沒想到兩個保安走到他門前,突然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人站在他對面,面色焦急的說道:
“張大師,玉石鑑定組的白河波老師,又和寶友吵起來了,那個寶友說,不見到你就不起來。”
“你趕緊去看看吧!”
“不起來?”張揚笑了,“他趴在地上嗎?”
“差不多,不過他是趴在白老師坐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