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另一邊,只因爲醫生的一句話莫家人失聲痛哭,特別是莫母聽到消息後,身體狠狠地抽了一下,然後兩隻眼睛一翻露出眼白,昏死過去。
莫長書悲痛欲絕,看着不省人事的妻子,想起醫生的那聲沉重的嘆息:“對不起,我們真的盡力了……”
可是病人後腦勺上有於血卡住了一根重要的血管,現在怎麼也排不乾淨,輕則變成植物人,重則失去性命。
“老天哪……”莫長書泣不成聲,頭髮一夜花白渾身都在顫抖:“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無論是輕還是重,對於莫家來說都是不可估量的巨大打擊。
突然,從電梯裡面走下來兩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到跟前衝莫長書站得筆直行個禮:“你好!我們是交警四大隊的工作人員,今天是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希望你們能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陪我們去看現場監控記錄,確認事故發生原因!”
莫長書心力交瘁,疲憊的告訴他們:“現在我的妻子還承受不了打擊,兒子也……”剛說了一半,他悲痛的捂住眼睛,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是這樣的。”交警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隨身帶了事故發生記錄的U盤,現在我們只需要去醫院樓下的監控室播放一邊就行了,不需要您走遠。”
莫長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看了看自己被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的妻子,還有那被搶救了一夜卻還是有性命之憂的兒子。
事情還是要有一個真相的,他最終重重地點點頭,拜託醫院護士照理自己的妻子之後,就跟隨交警去醫院的監控室。
在漆黑的監控室裡面,交警嫺熟地將U盤插進一個凹槽,片刻之後,眼前的大屏幕閃了幾閃,最終亮了起來。
這刺眼的亮光使莫長書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等適應了一會兒後,交警按下一個按鈕,畫面開始流暢的播放。
在夜間的高速公路上,各種車輛在無聲地向前飛速駛過。莫長書緊緊地盯住畫面,不一會兒,莫逸塵出事時開着的豪華黑色轎車出現在畫面中間,後面不遠處還跟着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貨車。
這時,交警按下暫停鍵,解釋道:“這視頻我們提前已經看過了,事故就發生在這三秒鐘之後,畫面將會很快而且模糊,所以我們放慢速度仔細地看。”
莫長書機械地點頭:“好……”
按下遲緩鍵,第一秒,黑色轎車還在正常前行。
第二秒,仍然在前行,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轎車右側也就是副駕駛座旁的車門在隱隱約約敞開,甚至從門縫裡面露出一段白色的裙角。
第二秒半,黑色轎車突然急剎車,剛纔的車門已經敞開一半,可以明顯看到從車裡面鑽出來一個纖瘦的女人的身體。
莫長書眼眸一緊,這不正是自家兒媳麼!她到底在幹什麼?!在高速公路上玩這種危險遊戲麼!
果然,到了第三秒半,那滿載貨物的大貨車來不及剎車,一股氣撞在了黑色轎車上面!那一瞬間,黑色轎車尾部竟然發生了小型的爆炸,火光中零件飛得滿天都是,轎車騰空飛了出去,在地上砸了兩次之後這才終於四腳朝天的停住。
莫長書睚呲欲裂,眼睛裡面佈滿血絲緊緊地鎖定在最後一刻的畫面上,監控室裡面靜悄悄的,就連他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得到。
慢慢地,過了一分鐘後,天空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再過了半分鐘,在黑白色的顯示屏上,有黑色的液體從車底緩緩流出來,混雜在雨水裡面,慢慢被衝遠……
“啊——”莫長書突然發出了暴吼,彷彿在發泄着某些情緒。
儘管早已經對這段視頻做好了準備,但真正開始親眼目睹慘劇的發生時,他還是開始崩潰了。
“啊——”莫長書雙手緊緊地扣住自己滿頭的白髮,滿臉都是眼淚。
兩位交警四目對視一下,然後走過去用委婉的語氣安慰他:“您先不要過於激動,好在搶救及時,傷者還是有可能康復過來的。其實我們還見過比這更加嚴重的車禍,有幸運的受難者都挺了過來。”
莫長書的呼吸重而抖,聽完交警的話,他像是重新獲得希望一樣猛然擡頭,卻不敢相信地詢問道:“……真、真的?”
另一位交警拍了拍莫長書的肩頭:“完全是真的。”
好不容易等莫長書的情緒安定下來,交警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說:“現在由我們來說,您只需要聽就是了。”
莫長書遲緩地點點頭,像是一具木乃伊。
“通過多次進行視頻觀察、現場調查、目擊者訪問,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這次事故的責任多半在黑色轎車上。”交警說着,擡眼觀察了一下莫長書的反應。
他面部僵硬,有的只是悲涼。
交警接着說:“黑色轎車副駕駛座上的女子涉嫌酒後,並且沒有系安全帶,在高速公路上擅自將車門打開擾亂司機的注意,這是事故發生的次要原因。再加上司機緊急剎車直接造成了與身後貨車的碰撞。”
“我的兒子……”莫長書悲鳴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當然,後面的貨車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第一是超載以至於慣性過大即使剎車也會造成碰撞;第二,貨車司機也沒有系安全帶,並涉嫌疲勞駕駛。事故發生以後,貨車司機也撞成了輕微腦震盪,這裡是他家人提供的醫院診斷證明。”
交警遞過去一份白紙黑字的醫院診斷證明,可莫長書卻沒有接,甚至連一眼也不願意去看。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事故是由他兒子兒媳先造成的。
對了!!莫長書猛地睜開眼睛,抓住交警的衣服,緊緊地,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調查清楚,爲什麼、我兒媳會突然打開車門?”
交警被嚇了一跳,緊接着搖搖頭:“我們詢問過目擊者,他們的證詞也模模糊糊。所以真相也就只能等那名女子醒來之後才能得知了。”
一種失力感席捲而來,莫長書一屁股癱坐在醫院冰涼的地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雖然現在不能得知真相,但眼見爲實可以看得真真切切,就是素素突然打開了車門做出危險的動作,這才導致了莫逸塵被迫急剎車救人,卻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大的車禍。
痛苦過後,就只有深深地仇恨。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她言素素造成的!
她害了自家的兒子!莫家的長子,莫逸塵可是他莫家不世出的天才!
還搶救什麼!既然莫逸塵情況已經不好了,那就讓言家一命抵一命!
莫長書將這一切都告訴了剛剛清醒過來的莫母。仇恨!使他們已經再顧不得什麼狗屁的親情!什麼狗屁的兒媳婦!
那是禍水!莫家的災難!
莫長書一通電話打過去,下達的命令通過各個部門層層傳遞下去,給醫院方施壓。終於,在這一天的將近傍晚,醫生們被迫停止了對素素的搶救,就連藥物也停了。
眼看着醫生們都一個一個筋疲力盡的走出急救室,戴安娜剛開始還驚喜地衝上去問道:“醫生!素素是不是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已經要醒過來了?!”
可被抓住的醫生只是沉默着,將戴安娜的手推開。
“什麼情況?”看着形勢不對,戴安娜焦急的問道:“既然沒有你們爲什麼出來?既然這是搶救,不是說病人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你們就不能出來麼?!”
莫少華也意識到了什麼,走過來堵住那些醫生,皺着眉頭大聲質問道:“爲什麼不救人!”
老人顫巍巍拉住一位醫生的手,看起來很是可憐地哭訴:“求求、求求你們,救救她……”
主治醫生看着如果不解釋可能就走不了,於是已經體力透支工作了一天的他終於不耐煩地說:“這就要問你們自己了!到底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停止搶救這是院方下達的命令!”
此言一出,三個人都愣了,待醫生們都走光了之後,戴安娜突然像是一樣地衝進搶救室。
眼前的慘象使她驚叫出聲,滿屋子染血的消毒棉布,而素素正渾身是傷口毫無血色的靜靜躺在病牀上。戴安娜顫巍巍地慢慢靠近,用手探了探素素的鼻息。
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聲音,沒有溫度,沒有呼吸。就像……就像真正的死人。
一旦有了這種恐怖的念頭,戴安娜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崩潰尖叫着衝出去。
“喂!安娜!”莫少華企圖阻攔她:“你要去哪裡?!”
此時的戴安娜居然力大無窮,將他橫在半空中的胳膊撞到一邊去,衝出莫少華的阻攔。
她跑到醫務室,找到了剛剛的那羣醫生,衝着滿臉迷茫的醫生們大吼:“現在我命令你們去搶救病人!我爸爸是省長!我是省長的女兒!!”
“什麼狗屁的大人物!”戴安娜往地上啐了一口,伸手指着主治醫生的鼻尖:“把你們院長的電話給我!你信不信我能讓他馬上辭職,明天你們醫院就被夷爲平地!”
有一旁的護士走過來企圖規勸:“請您先冷靜一下,這裡是醫院……”
“狗屁!什麼破醫院!”戴安娜從包裡面掏出手機,劃了幾下一邊威脅道:“你們,你們給我等着!我這就聯繫我爸爸的勢力、如果素素出了什麼事我要讓你們陪葬!”
電話一遍又一遍的打過去,無論戴安娜怎麼打,戴父那邊一直都是手機關機。
此時的戴安娜心急如焚,每打一遍都是希望,可當希望一次又一次的破滅,她終於無助地蹲下了身子痛哭起來。
戴安娜生生哀求:“就算我求求你們了好麼?求求你們快去救人吧!素素她的身體真的耗不起,再等下去她真的會死的啊!”
話在結尾處失了聲。
她這個戴家的千金小姐,堂堂省長唯一的女兒,此時卻卑微地跪在地上爲自己好朋友的生命,去低下高貴的額頭,苦苦哀求。
有幾個心軟的醫生有些動容了,可是卻還在猶豫。他們只能把戴安娜扶起來,爲難的解釋:“真的真的不是我們不願意去救人,每放棄一條生命,都使我們背上一條罪孽。可這是院方高層的命令,這、我們也真的是無奈啊!”
這時,戴安娜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立刻接聽了起來,那邊是莫少華匆忙地聲音:“安娜!快上樓!這裡情況危急!”
來不及喘息,她甩開醫生的手,也來不及去等電梯,她大跨步地沿樓梯往上跑。
剛剛跑到樓層,映入眼簾的就是莫家帶着一幫人氣勢洶洶的往素素的急救室那邊走。
就在離急救室近在咫尺的時候,突然一羣人站住了腳步。戴安娜看到最前方有突兀的身影擋在所有人前面。
這個人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的,在所有人都認爲他不會來的時候,在情況最危急的時候,他來了。
就連莫少華也驚呆了,老人看到他只是一味地匆忙躲在莫少華身後,不願意讓他看到此時自己蒼老醜陋的模樣。
言鎮成堅定地站在素素急救室的門口,獨自一身擋在所有人前面,大吼:“她是我言鎮成的女兒!人命關天,你們不讓醫院搶救我言家的女兒,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時,莫長書終於出現了,他從隊伍裡面走出來,對着言鎮成冷笑:“什麼意思?一命賠一命!”
“是麼?”言鎮成沉聲道:“難不成你們就真的以爲我言家的女兒就是利用的工具?我從未把她當成工具!她是我的女兒!我最小的女兒!”
這句話震耳欲聾,戴安娜愣在原地,她多麼希望此時素素能清醒片刻,聽到父親最真摯的感情。
兩方就這麼對峙着,沒過多久,剛纔走掉的醫生又一個一個的回來了,他們穿着消毒的白大褂,衝進急救室。
看到急救室的門緊緊地關閉起來,紅頂再次亮了起來。戴安娜終於鬆了一口氣。
久久的談判,直到莫長書帶着人離開,言鎮成這才彷彿泄了氣一樣,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瞬間變得蒼老了很多。
他看着急救室緊緊關閉着的門,嘴脣抖了幾抖,終於連成一句話:“青青,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