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如許多人所料,女娃沒來。
等了一日,童老爺宣佈結果,“采蘩過三題而通一題,因此芷娘十間鋪子的賬本暫由姬老太爺和姬老夫人代管,直至鑰兒成年。”
白紙黑字,更詳細的內容如下:
馮斡,尤新,都海仍交賬給姬府四房,經鑰兒學習後,再轉交。代管可以由兩位長輩選姬府中其他人實際執行,就賬內所示,自行處理賺利,但鋪子日常仍由大掌事和掌事們實際操作,代管人不得干預。畢竟,鑰兒是正經繼承者,這十間鋪子的主人。若是賬本有問題,代管人可與大掌事們商議,以大掌事一致意見爲準。”
也就是說,衆所周知的童氏十間陪嫁鋪子,不用采蘩管。而姬氏誰代管都只是看賬本和分配鋪子的盈利,其它的也管不着。要是對賬本有意見,可以提,但三大掌事如果一致覺着沒問題,提也白提。
姬老夫人很精明,但她也很迫切。對她來說,能得到十間鋪子的純利,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她沒有異議。說到底,鑰兒是她的親孫子,管鋪子是的童家人,無論如何不會故意弄垮鋪子。這樣還更好,姬氏不經商的高貴仍能維持,也跟侵佔兒媳婦嫁妝沾不上邊。她只是沒想到,采蘩竟然失去了資格。那麼智慧不凡的表現,最終結果卻差強人意,這也算是沒運氣吧。
姬鑰開始鬧了一番意氣,第二天早上就平靜了。
事情好像這麼過去。采蘩仍住蓮園,但她的身份已經十分純粹。就是姬鑰和雅雅的義姐。姬家人對她越來越和善,姬老夫人甚至撥銀子讓人在墨月堂整修了一處漂亮園子,專給采蘩住,等於默許她名正言順住下。
童老爺和童夫人的行程又推半個月。常接雅雅過去玩。雅雅每回必要采蘩陪着,一去就留幾日。
但姬老夫人不說話,那些出不了門的姬小姐也不敢有異議。只好眼紅羨慕,再歸結於采蘩不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
姬鑰倒是提了兩次給采蘩冠姬姓的事,均被長輩們以忙爲藉口打發,然後再也沒提。
三月初一這日,采蘩和雅雅再受童夫人之邀去新杭會遊湖。轎子剛到童顏居外,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
“求求你,讓我們見老爺夫人一面。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只想給他們送點家裡的自種菜。”
雅雅這個年紀對什麼都好奇,抓窗簾子往外探,對上一雙亮燦燦的眸子,回頭就和采蘩報,“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還有一個比我小的娃娃。”
采蘩將雅雅抱穩了才往外看,“哦,是她。”還是來了。
“姐姐,她們爲什麼要見外公外婆?”雅雅又趴上窗,圓睜着自己的大眼,跟那雙眸子比大小。
“那個小姑娘欠了外公外婆的錢,但外公外婆不要她還了,還給錢幫她,所以她來說謝謝。”采蘩這般解釋。
其實第三道題。不是她沒通過,而是童夫人找上女娃娃免了賒賬。既然免了,別說兩日,兩年也等不到。而她雖然沒掌管到那十間鋪子,但現在正跟童夫人學習如何看賬打算盤,以便接手鹽鐵礦山和數家大工坊。這些都是不爲姬氏所知的產業。也是真正賺大錢的。
“姐姐,讓她們進去,好不好?”小小的姬雅繼承了母親的心。
采蘩喊停轎,“你的決定,就自己去跟門房大叔說。”
姬雅有采蘩撐腰,什麼都不怕,小腿蹬蹬跑過去,就對門房僕從說放人過去。
而那個女娃一看見她,就拉着剛纔說話的婦人,“娘,娘,就是那個姐姐,她賒了紙給箏兒。”
婦人立刻轉頭來看,滿臉感激,一手牽着三四歲大的女娃,一手拉箏兒,來到采蘩面前就跪,“毛氏謝小姐幫圓了拙夫的心願,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采蘩留意到母女三人發間簪素花,看來她們最重要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終究,蠶繭紙救不了一條命,銀子也一樣。老天要收誰的命,不會管他們對別人有多重要。
“算不上幫,一樁買賣,你女兒買紙,我賣紙。真要謝,就謝童夫人,她替箏兒消了賬。”而她,沒做什麼。
“箏兒她爹以前是畫師,後來生了重病,家裡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能在蠶繭紙上作畫是他畢生的心願,眼看他的病再難好,我就很想給他買了。但……但……餓了我不要緊,還有兩個小的,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半來花,哪裡還有餘錢?多虧了小姐肯賒帳,箏兒她爹走的時候,很安寧,是笑着離世的。還有童老爺童夫人,要不是他們給的銀兩,連副棺材板我們也買不起,也不用賣女兒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生死不知的。”毛氏覺着謝采蘩和謝童老爺童夫人是一樣的,一看就是同一道門裡的人。
“姐姐,爹畫了一幅很漂亮的全家福。爹說,他雖然以後都不能照顧我們了,但這幅畫會保佑我們,給家裡帶來好運的。”箏兒磕頭再擡起臉,笑得那麼純真。
采蘩扶她起來,“你和你娘,還有小妹,只要有你爹的保佑,一定能活得平平安安。”
雅雅跑回來,小臉卻不高興,“姐姐,外公外婆出門了,所以門房大叔纔不讓她們進去。”
采蘩便對毛氏說道,“主人不在家,並非有意爲難你們。你們來過的事我會跟老爺夫人說,今日就回去吧。你一人帶倆孩子,恐怕不容易,別耽誤幹活過日子。”
但雅雅拉拉采蘩的衣袖,指着箏兒道,“姐姐,能讓這個小姐姐陪雅雅一起玩會兒嗎?”
采蘩有些詫異,蹲下身來問,“雅雅。你喜歡箏兒嗎?”
雅雅點頭,小臉笑,“她比我才高了一點點,雅雅可以不用擡頭跟她說話。而且她好像會說好多好多話。雅雅喜歡玩的東西,她一定喜歡玩,雅雅就有伴了。而且。雅雅餓了,她應該也會餓,一起吃飯多熱鬧。”
照顧姬雅的,都是一羣大人,最小的就是姬鑰,也十二歲了,和小七歲的妹妹沒有太多話可說。
采蘩第一次意識到。被衆星捧月一般呵護長大的雅雅原來一直寂寞。而失去了爹孃的愛,讓她其實比箏兒還可憐。箏兒至少還有孃親。
“小姐,就讓箏兒陪小小姐玩吧。我家就住在新杭會外不遠,箏兒知道怎麼回家。我還要幫人洗衣裳,不好耽擱工夫。”毛氏見狀忙道。
“娘。那妹妹……誰照顧?”箏兒看看姬雅,又看看自家小妹,有點難以取捨。
“沒事,我讓山子娘幫忙看一下琴兒。你好好陪小小姐玩,別粗手粗腳惹出禍來。她們都是咱家的恩人,知道嗎?”毛氏囑咐完,拉着小女兒就走。
琴兒見姐姐不走,就耍彆扭也不肯走。
“琴兒也留下吧。”采蘩作回主,“箏兒娘你去忙你的。等吃過晚飯,我就把箏兒琴兒送回家去。這樣可好?”
毛氏有點猶豫,“琴兒還不懂事,不像箏兒從不用我操心,我怕她給你們添麻煩。”
“小孩子過家家,一道玩耍。一道吃喝,這裡面都不缺,有什麼麻煩。你要不放心,那就等你幹完活自己來接回去。”就當給雅雅找兩個年齡差不多的伴吧。
雅雅大眼睛眨啊眨,瞧着毛氏。
毛氏本就是來報恩的,見姬雅這副期盼的神情,哪裡再會說不,連忙應了。
童度夫婦和顏輝回來時,就看到三個女娃娃滿花園歡笑,一問才知事情的原委。
顏輝哈哈笑道,“雅雅也到年齡找個陪伴的小丫頭了,我看箏兒不錯,小小年紀穩重沉着,乾脆等她娘來了問問肯不肯送女兒進姬府,又能幫家裡分憂,又在一個城裡,每月能見面。”
不但童老爺聽了好,童夫人也點頭,將事情交待給采蘩。
童夫人又道,“你的事我們已經跟姬老太爺和老夫人說了,雖然讓他們大吃一驚,但最終也沒理由不點頭,畢竟你不是他們家的人。說是商量,其實是尊重他們,走個過場。恐怕你回去還會找你問,你自己應對吧。也不必太過恭謙,姬氏雖是數百年的老士族,然而世事變遷,寒門力量今非昔比,而我童氏出息者更是行商第一,入仕第二,不矮任何人一等。”
“采蘩銘記於心。”采蘩垂眸說是。
待毛氏來接女兒們,孩子之間的不捨更讓采蘩心中透亮,當下就問毛氏是否願將箏兒送入姬府給雅雅作伴。
姬姓天下聞名,毛氏一聽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邊頻點頭,一邊道,“箏兒能給小小姐當丫頭是我們全家的福氣,我幫箏兒答應了,願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大恩大德,今日開始就可以留下來伺候小小姐。”
“不必如此着急,我們這邊先要準備契約,你三日後再送她到童顏居來吧。而且也不用一輩子這麼長。箏兒今年八歲吧?那就籤八年活契。月錢照姬府的規矩,小姐身邊的貼身女婢每月五百文到一兩不等,每年調整。家在本城的,每個月可以回去兩天,提前跟負責的管事報備就行。活契滿約,箏兒便可以自己作主,出府或繼續留。”因爲十六歲的時候,她憎惡自己爲奴爲婢的身份,憎惡爹爲什麼賣了他自己還賣了她的終生。哪怕只是像秦家這樣的人家,至少貧窮的自在。
因爲她經歷過,所以她將給箏兒一個機會,一個不會和自己孃親產生嫌隙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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