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雁提縱如鬼,飄飄忽忽隨雪雁而去,義憤之下竟然忘了羽瀅,直奔沫兮冷、寧小狐兩人。
兩人正在聯絡汝蛟龍,派了兩三名弟子去給丁若雁送信,讓其出洞殺了羽瀅,正巧於途中碰到,近前施禮道:“丁若公子,羽瀅折回而反,就潛伏在南懷谷附近,掌門讓公子不辭辛苦,將其斬殺。”
丁若雁殺氣騰騰,使得送信弟子膽戰心驚,話音甫畢,丁若雁忽道:“殺,該殺的我都殺,在辛苦也要殺。”繼而一劍快如電閃,將其悉數斃命。
羽瀅尾隨在後,偷偷地看着,感覺自己犯錯,又闖禍了,雖說是保命之策,但是喚醒個嗜血魔鬼,如果屠戮蛟螭島的話,那豈不是天大的罪孽?島上可還有些無辜百姓。本有機會逃跑,卻心繫後果,要親眼目睹,或許能在他屠城的時候出手阻止也說不定。
丁若雁的輕功極快,眨眼間就飛落在沫兮冷、寧小狐兩人的身邊,兩人吃了一驚,心知不妙,但也無懼念,唯是冷漠對視而已。丁若雁厲聲道:“膽子夠大的,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活動!”
論年紀,丁若雁比沫兮冷、白岈、封肖若等人都要大上幾歲,然而他的氣質卻顯得相對年輕,一如水作的公子。
沫兮冷淡漠道:“這裡是納蘭燭所扶持的勢力,你身爲納蘭燭的賓客,最好以大局爲重。”深深的眸子已經發現了藏在樹後的羽瀅,看此已經明瞭丁若雁現身的由來。
丁若雁嗔怒道:“少說屁話!我現在是以丁若家人,向你們復仇,但凡九幽妖徒,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寧小狐身子向後略微退了幾步,彷彿沫兮冷擋在身前,雖然不怕,但是見丁若雁的真氣竟然波及的四周菸灰縹緲,宛如寂滅的死神葬歌。這等程度的內功以及聚靈境界,除了烏魈、花蠍姬以外,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到。
不過有沫兮冷在,似乎比父親寧泊客在,她的心情更放鬆,有恃無恐,哼聲道:“你少囂張,得罪了納蘭燭,就是得罪了奈九姮娥,你受奈九姮娥點化方纔有今天,居然敢以德報怨。足見你永遠不知道賓客的心思,不懂得忍辱負重,又怎麼能將丁若家發揚光大?”
丁若雁冷冷發笑道:“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丁若家亡,仇不可不報,而今唯是以殺爲快!”
寧小狐雙眉緊蹙,以黑鯊魚弟子而言,凡事見怪不怪,不過丁若雁的武功實在詭異,立地之時宛如懸浮在空,腳尖輕點地面,身子隨風飄忽,就像風箏一般。
她呢喃道:“小心點。”
沫兮冷默不作答,想要避其鋒芒,但是感覺丁若雁這隻幽靈,已經以怨念鎖定了仇人,除非將其打得魂飛魄散,否則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會纏着不放。既然不可避免,那只有一戰,想後加劇集氣,手中的鐵杵黑暗鋥明,能鑑人影。
丁若雁急不可耐,飢渴的瘋狂飛衝,劍法飄忽輕快,一劍所指,棱棱之聲不絕於耳。
但見一道劍芒,似緩非緩的射將而來,沫兮冷見其勢路較爲緩慢,料定可以避過,可誰知眼見三丈,然眨眼間卻又近在三尺之內,驚駭之下方知是“柔極快剛”之術。
沫兮冷兀自騰飛若龍,繼而撩轉之下,鐵杵附着雷火,乃是鐵杵功中的一招“爆炎獵刃”,瞬間鐵杵宛如十八尺餘長的紅刃橫掃而來。
丁若雁本有內傷,應戰略有不足,然而猙獰發狂,精神極度高漲,素來麻木的皮肉在這種狀態下宛如一隻殺不死的行屍走肉,以烽火燎原之勢打得劍法虎虎生風,三兩招下,已將沫兮冷的招式拆分的雜亂一團。
羽瀅見兩人鬥得天翻地覆,越發不可遏制,全然忘記了這兩人都是自己的大仇人,甚至心生憐憫之情,急得汗如花汁而出。
丁若雁雖是越戰越勇,但是被白岈所傷,加由理智紛雜,三十招過後渾身鮮血淋漓,一襲藍色鶴氅已是紅豔如潮。沫兮冷相對佔了優勢,但仍有幾處十分嚴重的傷勢,以背部、胸膛、四肢最爲嚴重,傷可見骨,動損五臟。
羽瀅將兩人勢在拼個你死我活,而丁若雁似乎有心無力,沒有料到沫兮冷的武功如此,冷冽的眸子迸發了幾縷焦躁、憤然的目光。這幾縷目光對沫兮冷而言,卻像是希望的曙光一般,能讓自己找出他的破綻,從而給予致命一擊。
饒是如此,寧小狐依然擔憂不已,便欲挺身助戰,可這羽瀅出奇的椰子腦袋,盪漾之下,莫名其妙的擋在身前,囔道:“你上陣,不公平,我跟你打!”
兩人站在一塊,一高一矮,一文一妖。羽瀅足足比寧小狐高了一個螓首,潔白的細骨扶風,給人的感覺極爲彆扭,像是大姐姐在教訓任性的萌妹,然而這幾個姐姐又似乎是從天上掉下來摔暈了腦袋,有幾分妹妹的蠻性。
寧小狐心裡焦急,又感覺莫名其妙,丁若雁不是要殺她嗎?她爲什麼要幫他?難道想以德報怨,化解丁若雁對自己的仇恨?若是如此,那也太異想天開,這丁若雁劍出而不可止,畢竟屠戮眼前一切。
兩人未經交手,丁若雁忽地性情大變,原是聽到了羽瀅助戰的聲音,偏激的他不想讓自己憎恨的人幫忙,本來認爲自己沒用,沒有能力擔負起丁若家的重任,今番難道連仇都不了嗎?越想越鬧,忽地周身懸浮起七盞半透明色的檠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氣質幡然鉅變,恍惚化作了厲鬼。
唰唰幾招,但見劍光,而不見其人,一連數招下來,皆皆命中,打得沫兮冷應接不暇,瞬間如墜地獄裡的刀山火海之中。
七星詔命所運起的七盞漂浮之燈,已經點燃了青燐鬼火,青綠的讓人毛骨悚然,使得大白天也如灰暗的森林深處,彼彼皆是恐怖的鬼火在明明滅滅。
沫兮冷生於墨仙湖,算是師承墨媂,素知奈九姮娥的四大弟子各有所長,而所繼承的正是奈九姮娥的“執、劍、書、鬼”四絕。
所謂“執”,俗義爲“拿”,是爲一門徒手之道,以“姑射神掌”“阿蘭那掌”爲代表,最大的特點是“天下之象”可信手拈來,是形道流中無形化有形的聚靈外現化之功。烏魈傳承此道,並創“天魔舞”神功。
劍,不必多說,乃是劍法。大弟子“申屠司夜”傳承此道,是爲冥界第一劍客。
書,是“黑暗文字”,這些文字皆是取義生形而來,一筆一劃皆有極大的殺傷力,是爲道教中的禁術。對於禁術,自然是不外傳,不可學習的武功。但是不代表不能研究,因爲其中也有許多有利的因素,可以相輔正道。奈九姮娥就是憑此出道,並將其傳授於得意弟子墨媂。
鬼,就是“青燐鬼火”,這門詭異的內功。納蘭燭傳承此道,丁若雁受奈九姮娥點化也傳承了此道,並創出了“七星詔命”。
沫兮冷看得出是“青燐鬼火”道義,但是卻不明瞭“七星詔命”,雖然有過幾次交手,但是往日並無像今天這般都拿出了全力。對於丁若雁的瞭解,甚至還沒白岈對他的瞭解多。
然而丁若雁卻十分了解沫兮冷,素知他擅長五行法術,以及“鐵杵功”“煉獄爐”“芔吸法”的三才搭配組合。當下以“浮光若夢”的內勁忽地,施展了一招招怪異離奇的劍法向沫兮冷殺將而去。
寧小狐見沫兮冷由優勢轉爲了劣勢,心中更加焦急了,儘管陽間黑鯊魚聖教被殲滅,在天下人眼中,她聖姑的地位有名無實,但實際上墨仙湖還有很多弟子都要服從她的命令。可以說墨仙湖,除了教主墨媂之外,就是墨媂所提拔的這個“墨狐”寧小狐了。可是她依然覺得孤獨,只認定了沫兮冷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羽瀅也是擔驚受怕,自己的死她沒有考慮,只是害怕丁若雁會因爲汝蛟龍收留沫兮冷而屠城,那些無辜遭殃的百姓皆成了自己逃生伎倆的腳下鬼。
寧小狐氣憤道:“你不快滾開,別纏着我!”
羽瀅沉吟道:“他死有餘辜!”
寧小狐憤然道:“你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要奪人所愛!你自打被霞韞染收養,有什麼不如願的,即便被烏魈囚禁,也是有求必應,就連‘狐裘劍術’也歸你所有,而我卻無法傳承我爹的武功,你還不滿足嗎!”
羽瀅一怔,弱弱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喃喃道:“他傷害我可以不論,但是他殺了司馬哲,我怎麼能讓放過他?”
寧小狐喊道:“白岈還殺了我爹!”
羽瀅道:“這都是你們無惡不作!”
寧小狐憤然道:“都怪你神似蕭姝,不然的話不會有‘黑鯊魚聖教’,不會有九幽妖徒,不會有攜秀山舫的劫難,你就是招災!”
羽瀅氣憤道:“你胡說,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這不關我的事,你少在這裡推卸責任!你欺負蕭亦鳳,也不是什麼好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妖女!”
寧小狐一聽蕭亦鳳心裡就來氣,大罵道:“又是蕭亦鳳,她算什麼,我算什麼!烏魈、花蠍姬明知會戰敗,還要讓我們奮戰到底,卻偷偷的放任蕭亦鳳,給她留有一條退路。果然保住了蕭亦鳳,她現在改名叫‘婼苒’,還當上了冥界公主,與奈九姮娥形影不離!烏魈、花蠍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羽瀅一怔,萬萬沒料到蕭亦鳳的大義滅親之舉,是花蠍姬所希望的。但是如果蕭亦鳳是個妖女的話,只怕也無法如願以償,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得,並非是被人捧上。出淤泥而不染,必有迎朝紅豔的一天,但是這個道理寧小狐是無法理解的,有的只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