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的路上透着一股子的荒涼之風,那現在他們所走的路上則就顯然是透着濃重的陰森之氣了。路上的迷障愈發厚重,四周不斷散發的死寂氣息,不由得令人腳底發寒。
木鬼和葉諾好不容易穿過重重迷障走到了谷口前,纔看見谷口石碑之上赫然寫着的三個大字“岐黃谷”,
“這谷裡的人八成都死絕了吧?”木鬼沒心沒肺地說道,葉諾白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若真是人都死絕了,岐黃谷這般蕭條的景象,又是誰來向她求的願?
“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葉諾隨即道。
兩人慢慢走進洞口,洞內道路初時還很寬敞,但隨着不停地深入,道路是變的越發狹窄,開始還能兩人並排行走,後來就變成了一人側身才能強強通過。
二人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穿過了那極狹窄的通道後,眼前頓時一片明亮 。
"這難道是桃花源?"木鬼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了,誰又能想到外面一片孤墳野塚的氣息可內裡卻是生機盎然。
葉諾也有些迷糊了,“世上能稱得上是桃花源的地方現如今只怕唯有那傀儡部了,何時聽說過什麼岐黃谷嗎!”葉諾一臉嚴肅道。
只見她從腰上扯下招魂鈴,隨手向空中一拋,那風鈴瞬間便化爲了一隻引路蝶。葉諾和木鬼跟着蝴蝶走了片刻,直到一片冰湖前才停下,蝴蝶也又化爲風鈴繫於葉諾腰間。
“應該是這裡了。”葉諾轉頭向木鬼道。整片湖水都已被凍住,冰面不時泛出的冷氣刺得人骨頭都疼,四周的崖壁之上寸草不生,忽地一陣疾風吹過,吹地葉諾和木鬼雙眼都睜不開,葉諾極力地穩住自己的身形,可這風卻好像是要與他們作對一般,反而變得越發狂驟了。木鬼一副撐不住的樣子死死拽着葉諾的衣袖,費力喊道:“母夜叉!你再不出手,我們就要吹沒影了!”
葉諾還未有任何動作,可隨着風勢的不斷增大突然她的裙襬之上閃出了一道極其耀眼的金光。等木鬼再擡頭時,周圍又變得一片祥和。
“呵呵,怎麼樣?冷嗎!你生氣了?”一個諷刺而有些淒厲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切!裝神弄鬼!”木鬼有些生氣道。
“難道閣下千里迢迢將我們找來,就是爲了玩這種無聊的把戲?”葉諾望了望四周,諷刺道。
“誰要陪你們玩!”那人似乎憤怒了,可情緒又轉變得極快,說道
“不不不,怎麼能是我找來的呢?”
還真是個陰晴不定的人,葉諾在心中不禁嘀咕起來。
突然面前隱隱有衣袖拂過的觸感,再擡眼只見面前站着一個瓜子臉細眉挑眼的女子正一手挽着髮辮,嘴上帶着點嘲諷的笑,正打量着自己。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着,那女子面目突然又變得異常兇狠,狠狠地從自己發上拽下一個鈴鐺手指向那地上一彈,狂笑起來,才緩緩道:“找你的可不是我,是他啊!”
說完還捂嘴做出嬌羞輕笑狀,地上的鈴鐺此時已慢慢幻化出一個瘦骨嶙峋,鳩形鵠面蜷縮着身體的男子,破破爛爛,蓬頭垢面,也不知是害怕還是飢餓的緣故,竟已將自己的手指啃露出了白骨。
那女子像看到了笑話,笑得前俯後仰,又嫌不夠,拿腳又踢了踢那人,木鬼頗爲嫌棄地捂住鼻子,偷偷扯了扯葉諾的衣角,小聲道:“你這生意倒是口味獨特啊!這就一變態啊?”葉諾瞪了木鬼一眼,木鬼趕忙閉嘴。
“你將他的魂魄封在死物之上還不夠,還又強行分出一魄引我們至此!”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是妖又沒有三魂七魄?不用他的又用什麼呢?”
“再說了招魂鈴不是隻招生人之魂,渡亡者之靈嗎?”女子露出一股子無奈的姿態,好像自己也不忍心一般,還用衣袖假模假樣輕拭眼角。
“真是活見鬼了,一隻臭蠍子,怎麼這麼能做戲呢,你能流得出眼淚嗎?噦……太噁心了。”木鬼噁心地翻了個白眼,隨後就席地而坐起來,那盤腿屈肘撐頭望着蠍女的架勢,大有一股“你就演吧,我就看你能演出個花來”的痞勁兒。
蠍女也覺得沒意思了,但一看到地上那男人,就又狠狠地踹了一腳。
隨後慢慢轉過身,靜靜地望着冰湖,原有的令人厭惡的表情轉眼間卻都化成了濃濃的悲傷,良久才轉過頭對葉諾道:
”你不想知道這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嗎?也總該有個結局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葉諾也沒多在意
只見她右手輕揮,一幅畫軸便在空中緩緩打開,逐漸就與周圍融爲了一體,葉諾眼前也慢慢變得模糊起來,等再看清的時候,只見湖旁站滿了人,耳邊一片嘈雜,
”……身爲歧黃谷聖女,本應以濟世天下爲己任,到如今仍舊冥頑不靈,如此就罰你浸寒潭湖,好好洗淨你這一身的污穢與罪孽吧!”
“好一個道貌岸然,濟世天下!我有何錯唔……”
話還未說完,那被捆着的女子就被人堵了嘴,丟進了湖水中。一個如花一般的生命就這樣淹沒了。
葉諾皺了皺眉,但隨即她就注意到在那羣人中,一位年老的婦人,此刻正緊緊拉着一個三四歲幼童的手,不停地告誡着:
"阿昭,你可要聽話啊,要好好地鑽研醫術,別像你那師姐一樣,冥頑不靈,唉,好好的聖女怎麼就這般想不開呢?"那老婦人邊說還邊搖頭嘆息。
小孩倒是聽話,瞪着大大地眼睛,一派認真的模樣道:
“放心吧,阿姆,我會好好學的,以後懸壺濟世,一定重振我歧黃宮的威望!”
又是一瞬間,場景驟變,似乎是在一個密室之中,“阿精這死丫頭,真是枉費了我們一番心血,要不是看在她有這個天賦,我們能會選她做這聖女!”一個手持權杖身着紫色長衣的老婦正一臉憤恨的說道。
“大長老,要我說本不應該處死她的,這下好了,好不容易有個人能參透出一點眉頭,得了!這回人死了,還有誰夠幫我們研究那殘本啊。”又是一位身着褐色粗布衣袍,頭髮亂蓬蓬的中等身材婦人正一邊嗑着瓜子,斜倚着桌子,抱怨道。而她旁邊一位衣着裝扮極爲精緻頭戴銀釵身穿銀色暗紋白衣的婦人聽後,似乎有些不太贊同她的話,一手隨即輕搭那衣着古樸婦人的肩上,緩緩說道:
“二姐,這話不能這麼說,依我看來,大長老也沒做錯,那丫頭既已知道了我們的秘密,留着遲早是個禍害,好在這次我們發現得早,不然那醫經也早已化爲灰燼了。”
“只不過倒也可惜了,要是能再早一點發現,那丫頭的成果就能歸我們所有了,那小丫頭倒也是個狠人啊!”
大長老似乎頗有些不耐煩了,“我叫你們兩人過來,不是讓你們閒聊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再找出一個合適的聖女人選!”
“大長老又何必這般着急呢?自谷主仙逝以來,整個歧黃谷早已盡在我們這三位長老手中,其他人根本翻不出大浪來。倒不如緩緩圖之。”
“要不是那老匹夫臨死前下了禁制,只有至純至善之人才能看到醫經上的文字,我們又何至於如此!”……
葉諾靜靜地看着那三位長老,眼神變得越發深沉。
耳邊忽然傳來了蠍女的聲音,“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世人奉若神明的歧黃谷,它的內裡早在一百年前就已腐朽破爛不堪了。”
畫面仍在不停地變換着,應該是在一個殿堂之上,之前還在密謀的三位長老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站在一羣排列整齊十三四歲的白衣少女面前,她們的神情好似如同挑選白菜一般,而這羣少女都默不作聲地低着頭。
“之前的幾次成績當中無論是從醫理、還是毒理,都是這個阿昭得的最高。”身穿銀色暗紋衣物的三長老附耳對大長老輕聲說道,然後又向那羣少女中的一個人指了指。
“這丫頭的脾氣品性我暗中都觀察過了,好掌控。”
大長老擡眼看了看,微微點點頭。突然只見那個名叫阿昭的女子周圍漸漸有金色的蝴蝶圍繞,與她一同站在殿堂的少女無不露出豔羨而又稱奇的表情。
二長老的聲音此刻在殿堂中響了起來:“看來這是天命所歸啊!”
就這樣歧黃谷的又一屆聖女就這樣在陰謀中以一種略顯荒誕而又可笑的方式確定下來。
聖女選出,其餘參與儀式的衆少女逐漸散去,大家剛一出殿堂,就能夠隱隱聽到有一些抱怨之聲,
”選聖女就選聖女唄,憑什麼我們沒有選上就要出谷歷練十年啊!我們大家都是孤兒,那時候歧黃谷收留我們,歧黃谷就是我的家啊!“
”聽說這是歧黃谷自創立起便立下的規矩。“
”其實我到覺得出谷到沒什麼不好的,你想想一旦選爲聖女一輩子就只能呆在谷內研習經書,哪有我們逍遙自在啊,而且我們也只是歷練十年,說明十年後我們還是可以回谷的啊。“
”對啊對啊,出谷也沒什麼不好的,你看看那些出谷的師姐們剛開始還會寫信回來,和我們說外面這怎麼不好,那怎麼不好,可她們歷練十年後你看還有願意回來的嗎?慢慢地連信都沒有了,這就說明谷外肯定有意思多了!“
經過了幾番討論少女們總算開心起來,甚至葉諾能從她們一些人的眼中看出對外界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