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兒!你在說什麼呢?”雪子瑜的母親已經有些不高興道,但奈何是在衆人面前,不好太過發作。只能又變作十分擔憂地神色,急切地向雪子瑜問道:
“落兒啊,多怪母親不好,竟然忘了,你前幾日不是剛把手給傷了,唉!瞧我這記性啊!”
雪子瑜並沒有理她的話,只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不停張合的嘴脣,不禁皺起了眉,心頭涌上的是無盡的失望,
“我的手沒有受傷,只是常言道古箏悅人,古琴悅己。這位叔母平日裡不是一直自詡文人風雅,自有傲骨,怎麼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我的琴從來只爲知音而奏,絕不會爲一羣只是爲附庸風雅,空有其表,別有用心之人而鳴!”話罷,雪子瑜便再不顧什麼場合、規矩以及禮儀,自行離去,一切的行爲是那麼的乾淨利落、瀟灑不羈。可在他人的眼裡卻就是狂放自大和目中無人了。而在她的父母眼裡她的行爲更可以上升爲忤逆不孝,不服管教的大錯。
在昏暗的只有她的桌案上擺着燭火的書閣裡,雪子瑜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桌前被人放下厚厚一冊家規,
“是要讓我今晚將它全部抄完嗎?”
“是,但父親大人還說了,希望你能夠好好理解一下爲人父母的苦心,若你抄完這些後仍不服管教,那父母便只能去跳河,以告世人,你是多麼的不孝了!”雪子瑜有些厭煩地皺起了眉頭,只微微擡起頭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不冷不淡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你!太不知禮了!連叫我聲二姊都不會了嗎?”
“怎麼?二姊最近是剛學會了規矩就要到我面前來顯擺了嗎?”雪子瑜言語犀利道,
“你不要忘了,受過雪氏家法的女子,二姊可是做了第一人呢!”那女子被雪子瑜的言語一激,原本初時剛來的得意神色此時臉上卻是雙目圓睜,怒氣難掩,嘴角微動,
“你以爲你很得家中人寵愛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們都一樣!都只不過是父母手中的一枚棋子!當年他們能拋下我,總有一日也會拋了你!”
“是嗎?雪妞妞,你是不是覺得你向父母要求改名,阿父阿母那般欣然答應,如今叫了雪文蕙就覺得高高在上,與你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就毫無干繫了!”葉諾聽到這話的時候,也覺得雪子瑜說得實在有些過分了,可緊接着,就又聽到雪子瑜接着說道:
“你明白蕙是什麼意思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也很特殊?我們家四個女兒裡,唯有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是免了俗,不曾從女,我都覺得很可笑!”雪文蕙聽了這話突然有些傻了一般地站在那兒,憤怒瞬間像是泄了一般,
“你什麼意思?”她仍舊不死心地道,
雪子瑜譏誚一笑,嘴角滿是不屑:“不過一花草爾,也值得你到處去炫耀!”雪文蕙聽完了這句話,憤怒地猛然舉起了手,便想向雪子瑜打去,可那巴掌懸在空中遲遲沒有揮下去。雪子瑜卻是沒有一絲怯意,反而更加傲氣地揚起了下巴。
雪文蕙眼裡的淚水早已打了轉,卻怎麼也不見落下,胸脯不停起伏,氣息也沒了來時向人炫耀那般的平穩。二人僵滯了許久,最後是以雪文蕙撇着嘴低着頭悶悶朝書閣門外走去告終。
她那略顯笨拙地匆匆離去的模樣看在雪子瑜的眼裡不知爲何就像只呆頭鵝一般令人生惡。
可對於雪子瑜來說明明剛剛吵架時是那樣的狠辣絕決,而且對於吵贏的一方,將人懟得啞口無言本該是一件很解氣的事情,可此時的雪子瑜心中除了難以壓制住的衝動,剩下的卻只有失落。
夜幕裡書閣外是繁星點點,書閣之內點點燭光徹夜通明,雪子瑜坐地筆直坐在案前,良久,才翻開那擺在桌前的家規,淡定執筆,一字一句落於她的筆墨下,呈於紙上,卻難以銘於心間。滴漏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書閣裡雖顯得實在有些突兀,可獨獨卻是能令雪子瑜釋去孤獨最好的陪伴了。
漫漫長夜將明,一夜燭火流下的蠟淚倒顯得有些潦草、邋遢、滄桑、恣意了,或許在這個壓抑的家中,在這個任何人不敢痛哭發泄情緒的家裡,那燭火是在替所有難以解脫之人哭泣。
在這夜深人靜,無人注意之時,書閣的門被人悄悄地推開,一個人躡手躡腳地竄進了書閣之中,溜到了雪子瑜的身邊,
“哼!讓你嘴硬!凍死你好了!”來人小聲賭氣道,可卻從身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沓子寫滿了字跡的紙,細細展開,那紙上字跡卻是與那雪子瑜所寫的字跡近乎完全一致。
“哼!讓你死倔!抄得累死你好了!”那人揪起個鼻子,做了個十足怪臉微微“哼”了一聲。原本打算準備悄悄離去,可見到那雪子瑜臉頰微紅,粉嘟嘟的,實在是可愛極了。終究還是沒能夠忍住,食指就像個小木棍一般,朝那肉嘟嘟的臉上直接戳了上去。見那雪子瑜沒有反應,一時倒是玩心四起,又朝那柔軟的臉上又戳了幾下,可雪子瑜仍舊沒有絲毫反應,反而頭往一旁一歪,來人突然有些慌了,連忙拍了拍她的胳膊,見仍舊沒有動彈,手摸上了雪子瑜的額頭,突然一驚。那人便也什麼都不顧了拉起了雪子瑜的胳膊便往自己的肩上一搭,將雪子瑜背了起來就不管不顧地向門望跑去,可剛到門口,被那冷風一吹,那人腳步又是一頓,又將雪子瑜趕忙放下,只見她又一拍腦門懊悔道:“誒呀,我真蠢!”
這邊說着,那邊就趕忙將身上的織錦鑲毛大氅脫下往雪子瑜身上厚厚一裹,接着直接就將雪子瑜一扛就趕忙向外跑,那人走得雖說是十分焦急匆忙,可儀態步姿實在是不堪不睦,從身後一看就好似一農婦不知從何處撿到頭豬生怕被人發現趕忙要扛回家給分割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