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蒼看着遠處星空,一時間思緒良多。
在天門的時候,他興起了對帝星目的的懷疑。
假如荒代表本世界的清掃意志,那麼帝星的立場就存疑了。
那個時候,他所想的,就是前往源星尋找蛛絲馬跡。現在看來,不管帝星的目的有沒有貓膩,其手段一定是有問題的。
或許帝星的視角真的是放在全宇宙的尺度,來將藍星文明作爲武器而揮動,但是於蒼是藍星人……或者說,於蒼是人,他必須以人的視角來進行決斷。
畢竟,他對抗荒的初衷,不就是保護身邊人和藍星嗎?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猜測荒是世界意志後仍然保持戰意,若是走上了帝星這樣的道路,那毫無疑問就背棄了他的初衷。
用禁卡什麼的……絕對不行。
其中暴露出來的問題,讓於蒼更加迫切地想要前往源星,去那個“遺蹟”之中一探究竟。
帝星,你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於蒼深吸一口氣。
剛纔,帝星說完就離開了,沒有給自己發問的機會……他或許也在逃避什麼。
沉默片刻,於蒼在心底下了決定。
他必須成長得再快些,必須做好在最後同時面對帝星與荒的準備。
這是最壞的打算。
於蒼的視線稍稍晃動,在詞條記錄儀的面板上停留片刻。
你……應該是值得信任的吧?
一路走到現在,可以說,詞條記錄儀功不可沒,佔據了九成九的功勞,現在,帝星於蒼也不太敢信任了,要是記錄儀也對藍星有什麼想法……那於蒼還玩毛啊。
直接擺爛算了。
嗯,希望不會吧。
於蒼嘆了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身形陡然僵硬。
等等,這是……
他猛地擡頭,有些驚懼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星空,一瞬間,眼睛已經睜到了最大!
只見,不知道多少光年之外的星空之中,浩瀚繁星仿若沙海一般攢聚,星辰光芒劃過重重殘影,雷霆狀的能量流在跨度上億光年的空間之中流淌,如同毀滅巨樹延伸向四面八方!
那恐怖的雷光,彷彿烙印在空間之中的、永不癒合的傷痕,哪怕相隔甚遠,於蒼都能感覺到內心因爲這能量的流動而不停顫動!
那是什麼?
於蒼下意識地後退,但這幾步距離,在廣袤的星空之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他很確定,剛纔他的視線曾經數次經過那片星空,但是絕對沒有見過這樣恐怖的光景……這以光年爲尺度的異象,是如何如此突兀、同時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還有那些雷霆一樣的東西……應該不是雷霆吧?誰家雷霆能串聯起幾個星系啊!
突然,於蒼的身形再次僵住,他分明看見,在那一片異星的中央……星光如同水流一般流散,一隻巨大的“眼”,在最中心浮現!
眼?
於蒼呼吸一滯,而這時,那隻“眼”忽然扭轉,將“視線”投向了於蒼的方向!
一瞬間,於蒼只覺得身體如墜冰窟,身周的空間同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彷彿隨時都會崩潰!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帝星用自己力量開通的一個“通道”,這個通道可以對於蒼的安全進行保護,但現在看來,在那目光的注視之下,這個通道似乎也不再安全了!
“靠!”
於蒼終於回過神。
他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來自上個紀元的神靈窺視!
比植入神話詞條的成功率還低的事件,就這麼被自己遇到了?
幹!早知道今晚睡覺之前就嘗試着先植入一個神話試試了!
不要把他的運氣用在奇怪的地方啊喂!
心中如此吐槽,但他知道,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
一念落下,他立刻向着星天視域的淺層游去……不過他都一次沒有來到過這麼深的區域,所以一時間操作也相當的生疏,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才成功找到了感覺。
韻律之軀感受到了一股託舉的浮力,視線中的星光看是逐漸淡化,他在此時回頭一看,看到的景象讓他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只見,從那雷霆星河的區域開始,大片大片的區域都蒙上了一層灰色,而且這層灰色還在不斷蔓延,眨眼之間就傳遞到了自己的區域,並且,身周空間之上的層層裂痕也在不斷變得密集!
於蒼分明看到,在遠處的區域,空間已經如同玻璃一般破碎,整個空間都被捲入了那死寂一片的灰色之中!
完了。
於蒼倒吸一口涼氣。
這帝星,你害人!
虧他這麼信任你!
剛纔他心裡還尋思呢,帝星把自己拉到這個地方,那應該是有恃無恐,不會讓自己被那些古老神明的窺視傷害到。
這層接自己過來的通道,應該是包能保護好自己的,只要身處這層“玻璃”之中,那麼絕對安全。
但現在!看看!
鬧了半天,合着你就是在賭不會遇到這種事件嗎!
要不要這麼不靠譜!
於蒼屏住呼吸,回過頭,不敢再耽擱一點了,乃至手腳並用,向着淺層的星天視域瘋狂上浮。
快啊,再快啊!
要是死在這種地方,那麼可就太可笑了……他也別說什麼保護藍星了,帝星也直接備戰下一賽季得了,大傢伙該回哪去回哪去。
再快點啊!
生死之間,於蒼如有神助,他只覺得自己對星天視域的理解都在此刻更上了一層樓,在其中穿梭的速度不斷加快!
而與此同時,他甚至耳朵裡已經能聽到空間不斷破碎的聲音逼近到自己的身後了……這種死亡不斷逼近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不敢鬆懈一分。
逐漸的,他的視野裡已經開始看到一些韻律的痕跡……這說明,他已經快要到達第二層了。
這裡記載着當前紀元中,過去消亡的一切,所以,能看到韻律!
“這傢伙,不會還能追到第二層吧?!”
於蒼牙關緊咬。
要真是如此,那他是真沒辦法了。
這傢伙強得恐怖,能量影響範圍以光年計算,他的這點速度,在對面眼裡和靜止沒什麼區別。
“通道”破碎之後,他是絕對不可能跑掉的。
而此時,於蒼忽然感知到,身後的“破碎聲”停頓了片刻。
他心中一凜。
發生什麼了?
鬼使神差的,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
一顆“黑洞”,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的星空之中,光線在它的附近被扭曲,那灰色的空間更是在其拉扯之下,生出了層層迭迭的褶皺。
而被碾碎成碎片的“通道”,也流水般被吸入其中,消失在了黑洞的邊緣。
等等……這裡爲什麼會有黑洞?
於蒼一愣,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一下子亮起。
不對,他知道這是什麼了。
星械庫!
王女並沒有透露出太多和這個戰爭兵器有關的信息,但是大概的樣貌,還是和於蒼提起過的。
星械庫,看上去就和一個“黑洞”一模一樣,但是其性質卻不是黑洞——星天視域裡面,也不可能會有黑洞。
所以,這個東西,肯定就是星械庫!
不是,哥們。
你們第三層裡的東西,怎麼都神出鬼沒的!
剛纔看着還什麼都沒有,這麼一會的功夫,啥都跑出來了!
於蒼有些無奈。
他還特意花時間在四周尋找了一下,結果什麼都沒看到……也是,無名帝國的最高戰爭兵器,要是這麼簡單就能被發現,那確實掉價。
想來,應該是被什麼技術隱藏起來了吧。
那自己應該是安全了……嗎?
於蒼一愣。
他分明看見,那星械庫只堅持了很短的時間,而後,那彷彿深淵一般的漆黑之中,就悄無聲息地……染上了一層死寂一般的灰。
裂痕,開始在星械庫的表面蔓延……
不……不是吧?
嗡!
視線之中,一切都瞬間消失,於蒼的眼神被無數嘈雜的韻律所填滿。
他已經來到了第二層。
這裡,所有韻律都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彷彿賽博世界裡雜亂的霓虹管,錯綜複雜。
於蒼皺起眉頭。
事情不對勁。
不過,這裡不是想事情的時候。
轉身,他繼續上浮,這次,他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已經來到了第一層。
滿天星光環繞周身,周圍的韻律安靜而穩定。
啊……真是美好的地方啊。
於蒼長舒了一口氣。
擁有詞條記錄儀和完整的韻律之軀,曾經,他覺得星天視域之中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他的了。
但這次的經歷,給他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
就算是在星天視域之中,實力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誠然,在可以手掏神話級韻律的情況下,他可以在這裡爲所欲爲,但是像剛纔那種情況,就算是植入所有的詞條,恐怕也無濟於事吧……
敵人,太強了。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他身形一閃,便來到了王女的身旁。
此時,王女已經完成了對所有識獸的手術工作,累得不行,所以這次也沒有在冰城裡工作,而是和於蒼一起出來了。
就當是放鬆一下吧……前段時間王女真是太辛苦了。
反正現在,林雲卿在王女的悉心教導下,已經能夠處理冰城那裡的所有事務了,王女離開也沒有問題。
而此時,星神意志盤膝坐在韻律之中,青石手掌捧在腿上,王女就躺在掌心中,無聲入眠。
靈子身軀散發着瑩瑩微光,襯托得王女彷彿天上來的仙子。
“咳咳。”
於蒼道。
“王女,醒醒。”
有點不忍心打擾王女的睡夢,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他實在是有問題想問。
空氣沉默了幾秒鐘。
而後,王女的耳朵動了動,接着緩緩睜開了眼。
“於蒼?”
她從掌心撐起身子,揉了揉還沒有完全睜開的眼睛,看上去困極了。
“有事嘛?”
“很抱歉打擾你的睡眠,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
嗯……反正天也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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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王女打了個哈欠。
雖然被吵醒了,但是王女也沒有惱火的樣子,而且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露出了一抹自然、美好、合乎禮儀的笑容。
身爲王女,自然一舉一動都要合乎帝國的禮儀,不能失態。
剛纔打的那個哈欠,已經是失禮的極限了……這也是看在他和於蒼已經很熟的份上。
“當然,你問吧。”王女起身,端莊道。
“伱們無名帝國的星械庫……應該是可以抵擋第四層神靈的窺視吧?”
“對啊,怎麼了。”
於蒼眉頭稍稍皺起:“但是剛纔……”
“剛纔怎麼了?”
王女眨了眨眼。
忽然,眼神中殘留的睏意一下子消退,他意識到了什麼,聲調調高了一個度。
“等等,你不會是要說……你剛纔見到了一個星械庫了吧?”
“……是,不過我也是機緣巧合。”
於蒼隨後就將剛纔的所見所聞,悉數告知了王女。
王女聽到一半就已經繃不住了,等到於蒼講完,更是脫口而出:
“我艹!”
於蒼:“……”
“這狗娘樣的帝星真是這麼想的?”
“咳咳……你注意一下禮儀。”
“我還注意個龜……咳,當我沒說。”王女深吸一口氣。
於蒼要問的問題姑且不論,她現在最氣的,是帝星在拿藍星養蠱!
倒不是說爲藍星的生靈氣不過,單純是因爲——假如你這麼玩,那最後不還是要誕生一個唯一的“選者”,這和“文明”有半毛錢的關係!
那爲什麼不一開始就直接來王兄這裡呢?
那不就沒有那麼多事了!一萬年前大傢伙就可以開始戰鬥了!
就算你是想汲取藍星的力量……但是也沒有意義啊,王兄背靠無名帝國,星界之中,什麼資源找不到?毫不客氣地說,王兄甚至可以拿整個星界養蠱!
這不比你在藍星養蠱有效率多了?
王女氣壞了,胸口不斷起伏。
他淪落成今天這個樣子,不就是因爲王兄要來調查帝星下落嗎?
真是搞不懂,這個帝星的腦子裡在想寫什麼!
看着拳頭僅僅捏起的王女,於蒼只能乾笑兩聲。
他很理解王女現在的心情,事實上,他也有這個疑惑。
不過,現在,他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爲什麼……最後,星械庫只堅持了很短的時間,就……被撕碎了?”
是的,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