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聰看她，伸出手去，拂了她頭頂的發：“沫沫，別這樣。”
樂沫沫側頭看他，他說別這樣……
他溫柔的說，別這樣……
可是然後呢？後面是什麼？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做着和以前一樣的事情，她這樣看過去，他的肩膀一樣的壯碩，可是卻不能倚靠，以前一萬字的撲在他肩頭，笑容滿滿的，現在才知道，再近的距離，也是天涯海角……
遠的她已經碰不到……
可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怎麼都不能……
之前跟他分開，看他跟明茗在一起，她沒辦法跟任何人說，連她最好的朋友明薇都不能，明茗是明薇的妹妹，不可能不恨的，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她沒辦法去跟明薇哭訴明茗如何如何的搶了她的慕容聰……
只能一個人忍着，覺得世界都已經是灰暗了，此刻卻好像都已經忘掉了，心裡巨大的痛淹沒了她，都是父親的病……
“沫沫，我……”慕容聰從來沒有這樣艱難過，連開口都好像沒辦法，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可是不能不開口，有千言萬語要說，都哽在那裡……
樂沫沫卻忽然開口，眼底那樣的晦暗，淚光閃動，映着水面的光亮，四目交接，好像是能吸住他的目光，她聲音有些認真：“你是要重新跟我在一起嗎？”
慕容聰聽的一時有些梗住，定定看她。
她是真的認真的神色，側着頭等他回答。
心裡一瞬間的柔軟，好像真的明白上官睿說的，如果錯過，如果守住，會有多誘人的想要得到，不亞於一個孩童想要糖果，此生唯一的糖果……
然而只是一瞬，她就已經看了他的神色，繼續：“慕容，你不是要跟我重新在一起，就別再來見我，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以前覺得沒了你纔是最可怕的事情，現在知道，爸爸纔是最重要的，你不算什麼，我還能有別的男人，別再來見我。”
慕容聰有些怔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樂沫沫……
一直以來，樂沫沫都是那個愛笑愛瘋的，最初不熟悉的時候會抿着脣在一邊笑着看一切，笑起來眼睛會眯成一條縫隙……
好像不認識似的……
那個會在他身上撒嬌耍賴，把夏明薇的事情當成世界上最大的事情，整日整日的說自己這麼幸福，也要明薇幸福的人……
卻原來這樣強硬……
這樣倔強。
樂沫沫看他，別開了眼睛……
就算是他就在眼前，就算是前一天她還苦苦哀求，這一刻心裡卻是有空了的感覺，說不出任何話。
樂沫沫站起來，往醫院走，身後沒有腳步聲，她也不回頭，一直走。
眼淚又往下落，不知道爲了什麼，越是往醫院的方向走腳步越是沉，沉的幾乎是走不動，好像有千鈞的重量在後面拉扯，前面的地方，她也不想去面對，可是不能不去……
走到醫院大廳，慕容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沫沫……”
卻也是斷在一半，再沒有後續。
樂沫沫只想離開，頭也不回：“別跟着我！”
往前走，眼前卻是明茗，明茗站在領藥的地方，手裡拿着幾張紙，應該是病例之類……
樂沫沫有些苦笑了，原來也不是來找她，不過是陪着明茗來醫院做檢查……
她一廂情願的以爲，他是來找她的……
還說讓他別跟着……
慕容聰再樂沫沫身後站着，明茗在樂沫沫身前……
樂沫沫只覺得怎麼這樣辛苦，在這樣的時候，還要看見他們……
“沫沫！”夏明薇從外面匆匆的進來，上官睿跟着一起。
看見這個場面，夏明薇停了一下，過去樂沫沫的身邊，問：“沫沫，你爸爸怎麼樣？有沒有事？我聽說出事了就立刻過來……”
樂沫沫擡頭看一眼夏明薇，說：“沒事。”
夏明薇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樂沫沫明顯的冷漠。
擡頭看見明茗也在，有些詫異了：“明茗，你怎麼在這裡？”
明茗沒說話，夏明薇一眼看見她手上拿着的幾張紙，分明是化驗單之類，看得分明。
上官睿拉了夏明薇：“上去看一下樂沫沫的爸爸怎麼樣了，樂沫沫正難過。”
樂沫沫卻搖頭：“不用你們了，醫生不準見面，我一個人就可以，明薇懷孕，你們先回去吧。”
夏明薇側頭看樂沫沫，樂沫沫轉身要走，夏明薇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沫沫……你別這樣，你不要這樣，你不是這樣冷漠的人，慕容瘋了，他現在趕來醫院不就是說有挽回的機會，他是後悔的，他跟你明明那麼好，沫沫，就算沒了慕容，我也是你的朋友，我們說好一輩子都是朋友的，不會改變，我不知道怎麼辦……”
樂沫沫卻是擡了眼看她，說：“我知道，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讓我靜一下。”
言語之中沒有任何的鬆動……
夏明薇看她的冷漠心裡一下子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來……
“沫沫，你別這樣……”夏明薇低聲……
樂沫沫卻是擡頭，看她：“我別怎麼樣？我要怎麼樣？你們一個兩個都跟我說讓我別這樣別這樣！你們想讓我怎麼樣，你們想讓我微笑着跟你們說話，想要我什麼都不記得，想要我跟以前一樣……你們太殘忍了！夏明薇，你太殘忍，我不想看見你們任何人！任何一個！”
夏明薇一下子愣住……
大廳裡的人都看過來，上官睿過來拉了夏明薇：“沫沫心情不好，你讓她冷靜一下。”
夏明薇看着樂沫沫轉身過去電梯，不敢追上去，腳步都邁不開。
樂沫沫上了電梯，上樓去。
電梯門緩緩的關上，夏明薇回頭來看慕容聰，眼淚都落下來：“都是你……你爲什麼要這樣……”
慕容聰不開口，深深的吸一口氣，上官睿只說：“明薇，我們先回去。”
明茗收了手上的東西，放在包裡，過來夏明薇身邊，也說：“姐，你還懷着孩子，別讓姐夫擔心，最近情緒總是不穩。”
夏明薇緊緊的抓着上官睿的手，樂沫沫出事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明薇過去看慕容聰，擡頭看他：“慕容，爲什麼？”
慕容聰看她，有些笑：“明薇，你不懂，就是這樣。”
夏明薇卻又說：“可是樂沫沫很愛你，你們明明很好……爲什麼不能繼續。”
上官睿過來拉夏明薇，夏明薇執意的不動，在慕容聰面前站着等他的答案。
慕容聰想了想說：“明薇，有些東西沒得選擇，我能說的就是這些了，我也不想騙你。”
夏明薇眼底深深的失落……慕容聰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他決定了，就不是任何人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都不能改變他絲毫。
上官睿過來拉了她，往外走，安撫說：“你別急了，沫沫是心情不好，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才走到大廳門口的位置，後面忽然有人喊：“杜明茗！誰是杜明茗？開的藥沒拿！葉酸片劑！”
夏明薇聽在耳裡，一下子就停住，動彈不得，看向明茗……
明茗站在原地，看一眼夏明薇，猶豫一下，還是過去藥房門口拿了藥纔過來，叫：“姐……”
葉酸……
夏明薇也有的，是醫生開出來給孕婦用的……
夏明薇伸手：“把你的化驗單給我看！”
明茗搖頭：“姐，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家去吧。”
夏明薇卻是站定不動，目光落到慕容聰身上去，又想到明茗對慕容聰的喜歡，又想到樂沫沫對她的態度……
種種種種匯聚在一起，夏明薇眼底有些溼了，不敢相信，深深的吸一口氣，看明茗：“誰的？怎麼回事？”
明茗卻不回答……
上官睿過來攔住夏明薇：“明薇，這裡是醫院，你冷靜一點，你這樣對孩子不好。”
夏明薇擡頭看他：“你也知道對不對？你也知道，樂沫沫也知道，你們都知道，只瞞着我對不對？”
上官睿低聲，認真的看她：“不是瞞着你，是你情緒不穩定，不適合知道。”
夏明薇一把推開他，看慕容聰：“是這樣嗎？你跟明茗？所以纔跟樂沫沫分開？是不是？”
慕容聰不回答。
沉默的可怕……
夏明薇回手一把巴掌抽在明茗的臉上：“你是我妹妹！你答應過我什麼！你是我妹妹，沫沫會怎麼想，沫沫是我最好的朋友！明茗，你怎麼能這麼做！”
明茗臉上捱了一巴掌，轉頭看向一邊，卻說：“姐，我喜歡慕容大哥，很喜歡。”
夏明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茗繼續說：“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說，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妹妹，我也要說，我是真的喜歡慕容大哥，姐，喜歡一個人可是不能去喜歡，很辛苦很辛苦。”
“可他有樂沫沫了。是你每天叫的沫沫姐，是照顧你對你像是對親生妹妹一樣好的沫沫姐！”夏明薇幾乎是喊出口！
明茗只說：“對不起。”
夏明薇掰開上官睿拉着的手，往電梯那邊過去，上官睿看一眼明茗，過去拍了一下慕容聰的胳膊。
慕容聰了然的也拍一下上官睿。
上官睿追着夏明薇過去。
*****
樂沫沫在走廊裡坐下，還是剛纔的那個走廊，讓人覺得窒息。
父親還在病房裡面，沒有醒，醫生說今天就會醒，什麼時間就很難說，病人身體虛弱。
馮遠清坐在樂沫沫旁邊，看樂沫沫，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別太難過，我一聽說就趕過來，看你不在就在這裡等你。”又好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包紙巾來。
抽一張給她。
她伸手接過來，擦眼淚，可是越擦越多，擡頭看他：“我不知道怎麼辦……”
馮遠清低聲：“我還在，交給我處理。”
樂沫沫擡頭，只認識一天的人，爲什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馮遠清對上她的目光，說：“你都忘了，昨天我們相親，你答應跟我聯姻，現在我都是你們家半個女婿，我爸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就是讓我第一時間趕過來，要是不到纔不佔禮。他們都商量好，回去儘快就結婚，你都跟我綁在一條繩子上了。”
樂沫沫有些茫然，昨天她好像是這麼答應一下，政治聯姻，無所謂的，可是怎麼這樣快……
而且，依現在的架勢，是她高攀了馮家。
畢竟自己爸爸病了，家裡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
馮遠清卻又說：“什麼都別怕，我還在。”
樂沫沫聽着這些話，心裡一下子痛，眼前的人的臉孔一點都不一樣，馮遠清是標準的俊秀的模樣，可是怎麼會說一樣的話……怎麼會……
她和慕容在一起，一起去滑雪，住木屋裡，她固執的要穿單衣出來拍照，結果好巧不巧，門吧嗒一聲鎖上，她就穿着雪紡衣服被關在門外面，凍的幾乎要瘋掉……
那是她人生中最窘迫最瘋狂的事情之一，零下二十度低溫的地方，她就只穿了薄薄的衣服。
慕容脫了外套給她，厚厚的羽絨，即便是這樣，她的腿也都暴露在外面冰冷的空氣裡，她以爲自己會被凍死，他卻說：有我在。
他穿着襯衣跑去管理區，帶了管理人員過來開門。
十五分鐘的時間，已經是她這一輩子最漫長的時間之一……
凍的她幾乎要瘋掉，瑟瑟發抖……
回到房間裡，兩個人躺在柔軟溫暖的大*上，彷彿劫後餘生……
她記得他睫毛上都有水珠，是剛纔的冰凍被融化了，掛在他的睫毛上……
她問他怎麼樣，他說還好。
零下二十度，足以凍死一個人……
零下二十度他們沒有分開，在這個夏末秋初，他們分開……
樂沫沫撲住馮遠清，撲在他懷裡，一聲聲的哽咽，眼淚都已經流不出，更多的是哽咽……
*****
夏明薇站在走廊那邊，緩步的過來，上官睿過來拉她，她搖頭，執意的過去看樂沫沫，卻在看見樂沫沫嚎啕大哭的一刻，不知道怎麼過去纔好……
馮遠清，見過一面的，也是在昨天晚上。
看見這邊有人過來，馮遠清拍了樂沫沫：“沫沫，有你朋友來看你。”
樂沫沫終於擡頭，看見是夏明薇和上官睿，目光再往後面看過去，沒有慕容聰……
沒有慕容聰……
夏明薇緩步的過來，在樂沫沫身邊坐下，樂沫沫看着她，她過來抱住樂沫沫：“對不起，沫沫，”
樂沫沫聽見她說，脖頸上一涼，知道是她在哭……
樂沫沫自己也想哭，已經哭的太多太多，這兩天，哭了太多太多次……
“沫沫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沫沫，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就不會這樣，沫沫，我不知道怎麼說，可是真的”夏明薇抽泣着說，聲音時斷時續。
馮遠清擡頭看那邊的上官睿，目光有些詫異……
樂沫沫低聲：“明薇，都不重要了，現在對我來說，沒有比爸爸更重要的，別的我都不想再管了……”
夏明薇退開一點，伸手撫上樂沫沫的臉頰：“沫沫，我……”
卻也是卡住……
除了對不起，真的沒有別的可以說的話……
樂沫沫低聲：“沒關係，我都不放在心上。”說着避開了夏明薇的手，拉了馮遠清：“這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回去很快就會結婚。”
夏明薇有些愣，看向馮遠清。
馮遠清伸手過來：“馮遠清，昨天見過的。”
夏明薇看向樂沫沫……
樂沫沫不是一個這樣隨意的人，怎麼可能，才見到第二天就結婚……她也纔跟慕容聰分開沒有多久……
怎麼會……
樂沫沫看夏明薇：“我也累了，我也喜歡簡單的生活，明薇你最知道我，你看遠清，是不是就是我最喜歡的那種，學長型的男生……”
馮遠清被接二連三的提到，不知道是喜是憂，只覺得上官睿的目光也衝着他落過來……
心裡無限的唏噓……今天是怎麼了……他來看樂沫沫，結果認識這麼多人……
夏明薇知道樂沫沫喜歡的類型，也真的是從來都不是慕容聰那樣的，樂沫沫心裡理想的對象就是這樣斯斯文文的模樣。
夏明薇點頭……
樂沫沫回頭看一眼馮遠清，又轉過來跟夏明薇說：“明薇，你好好跟上官學長在一起，別想些其他的，你喜歡想很多，還喜歡鑽牛角尖，都結婚了就好好的生活……”
夏明薇點頭。
樂沫沫說：“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你還懷孕。”
算是逐客令……
夏明薇沒有辦法，只能站起身來，上官睿過來接了她……
怎麼可能被原諒，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她能理解樂沫沫，如果是她，她也很難很難……
可是心裡卻是那樣的痛，最好的朋友，煙消雲散……
*****
上官睿和夏明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馮遠清才說：“你前男友是上官睿？”
樂沫沫搖頭：“不是。”
馮遠清呼一口氣：“幸好不是，否則比較起來我差的太遠，出了幾條街，看你們對話，我以爲是你那個叫夏明薇的朋友搶了你男朋友，再看上官睿就在一邊站着……我就記得你說過不是的。”
樂沫沫回答：“是慕容聰。”
*****
怎麼還回不到b市去啊……努力下一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