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無須壯烈
樹幹新芽盡顯的初春,天際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
晨曦初現的朝陽,透過窗棱的間隙,透射進來,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可是室內卻是寂靜如死。
凌晨醒過來後,洛雲姬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她拒絕見任何人,當然除了主治醫生安東尼。
就連南宮傲也被她拒之門外,南宮傲擔心她心臟受刺激,不敢呆在房間內,出去後卻一直都站在玻璃前看着她。
洛雲姬躺在牀上,背對着他,沒有淚,因爲淚水早就已經乾涸,她不願意見到南宮傲。
她一直都害怕南宮傲有一天會知道她在巴黎發生的事情。可是終究還是被他知道了。
羞愧!難堪!無地自容!足以讓她面對南宮傲的時候會感到恐慌和不安。
猶記得她初醒的時候,他的驚喜展~露無遺,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宛若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富。
她的心在哭泣,南宮傲有什麼錯?她應該撲到他的懷裡痛哭,應該看到他眼眶裡佈滿的紅血絲責怪他不知道愛惜身體。可是她卻在他懷抱裡不安顫抖起來,如果以前可以自欺欺人,現在卻無顏面對他。
她還記得那一天在倉庫裡,那麼多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到她的奇恥大辱,她一輩子遮遮掩掩的傷疤就那麼血淋淋的被解開,暴露在衆人的面前,她甚至能夠聽到心臟傳來的嗚咽聲,悲鳴而空曠,寂寞而淒涼。
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很骯髒,尤其是在面對南宮傲的時候,越發的自卑,擡不起頭來。
此時此刻,不管南宮傲對她的眼神和心情是什麼,她都不敢去體會,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有一天會如此驚懼一件事情的到來。
她看到南宮傲出去的時候一臉的傷痛,但是怕她擔心,還對她溫柔的輕笑安撫。
她忽然想說:“少爺,你可知道,你的笑容比哭還讓我覺得心酸。”
她想說:“少爺,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夠好,我可以面對任何人,卻無法面對你,哪怕是你最簡單的一個眼神,都能讓我心痛難忍,那只是因爲我愛你!”
安東尼在病房裡,看到南宮傲隔着玻璃痛苦的神情,心裡重重的嘆息一聲。
雲姬終究是有了心病。
他看向洛雲姬,洛雲姬背對着玻璃,伸出手捕捉那一縷射進來的陽光,想要緊緊的抓在手裡,表面上是抓到,其實裡面什麼都沒有,她攤開手掌,看着手中的那一束陽光,忽然嘆息一聲:“我的孩子呢?”
安東尼心裡一鬆,她最起碼還是願意跟他說話的。
他看着她,神色有些奇異的哀傷和苦痛,輕輕的說道:“孩子沒事,可是你的身體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我是不是一開始就該聽從少爺和你的意見,不要這個孩子,如果不要,也就不會有不捨,縱使死亡也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個孩子太無辜了。”她的聲音裡夾雜着落寞還有冷銳,明明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情,卻都在她的身上出現,一瞬間讓人覺得淒涼無比。
安東尼輕聲嘆道:“別想那麼多,你現在最好是什麼都不要想,你和孩子不會有事的。”
洛雲姬脣邊淡漠的笑意瞬間消逝,冷冽殘酷的聲音傳來:“安東尼,我並不怕死,如果我和孩子真的命喪黃泉的話,至少還有我陪着她一起,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雲姬,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也許,也許會有轉機呢?傲已經向鄰國發出了求助信,人多力量大,你會沒事的。”安東尼看着她身上的冷漠,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
他一直沒有見過洛雲姬如此消極絕望過,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洛雲姬看向他,目光復雜的變幻,遲疑道:“幾天前我產檢的時候,你發現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她現在好像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安危,只是關心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來。
“女孩!”如果她的性命不保,那麼孩子還沒出生就會夭折,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真好,少爺一直都希望我能夠生個女兒,只是可惜了,我註定要讓他失望了。”洛雲姬忽然靜靜的說道,這一句話,彷彿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虛弱的往後一靠,躺在牀上,很長時間沒有再動。
安東尼一時間也沉默下去,心裡升起了荒蕪的悲涼!
他要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洛雲姬開口說道:“能幫我叫少爺進來嗎?”
安東尼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待回過神來,連忙笑中帶淚道:“好,我這就去叫。”
他以爲洛雲姬不願意看到南宮傲,想不到她這個時候還願意看到他,傲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地。
果然,他跑出去將這個消息告訴給南宮傲的時候,南宮傲還不敢置信的看着安東尼,以爲安東尼在開玩笑,可是當看到一直背對他而眠的洛雲姬忽然轉頭對他虛弱微笑的時候,他的眼眶瞬間酸澀的難受,再也沒有任何的遲疑,邁開修長的雙腿就要奔進病房,如果不是安東尼攔着讓他穿上無菌衣服,只怕他早已跑到了洛雲姬的牀前。
洛雲姬看着站在病牀前不敢邁步的南宮傲,他擔心她會受刺激,所以
越發顯得小心翼翼起來,洛雲姬眼眶有些酸澀,她的少爺向來孤傲而霸道,從來都是別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什麼時候見他對別人小心翼翼過了。
忽然腦海中迸出這麼一句話來:一彈指,一剎那,一輩子不翼而飛。
她的眼眶有些酸澀,連忙壓住,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沙啞的說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南宮傲喉嚨一陣顫動,眼眶卻開始有些朦朧,他以爲雲姬不願意再理他了,他以爲雲姬不會原諒他了,他剛剛已經在心裡給自己判了死刑,沒想到安東尼卻對他說,雲姬要見他,這是真的嗎?雲姬在對他說話,爲什麼此刻好像在夢中一樣,浮浮沉沉,像是一場夢呢?
可是這不是夢,因爲他看到雲姬在向他招手,於是他眼眶中的酸澀開始一點點的蒸發,漸漸變得朦朧起來,步伐猶如千斤重一般緩緩走向病牀上對他淺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