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亮距離我們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宋祈恩翩然離去。張亮走到近前，就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一般，並沒問我爲什麼宋祈恩會在這裡。
他不問。我自然不會主動解釋關於宋祈恩的事情。越城曾跟我說過：解釋越多，就越容易讓人誤會。很可能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到最後變成什麼都做了。
越城算是我認識這個社會的導師，他說的話。我都深以爲然。
“易姐，越總讓我過來看看那兩個姑娘。順便讓我問問你，事情安排的怎麼樣？”張亮跟我私交不錯，並不會像越城身邊其他助理那樣對我客氣而疏離。
我想了下，還是把剛纔龍哥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張亮聽完笑笑說：“四萬塊，可不少。那龍哥出手挺大方的嘛。”
“你知道龍哥背後的老闆是誰麼？”我問。
“越總還在查，目前沒什麼頭緒。”張亮說着，嘆了口氣。看樣子並不是在敷衍我，而是真心頭疼。
我沒接話。想了下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阿嬌她們。他搖搖頭，說：“我就是來帶個話，還有其他事兒要處理，就先走了。”
張亮說着轉身往回走，我送他下樓，到醫院門口，他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說：“易姐，這兩天創世在跟祈恩集團談合作的事情，比較煩，越總心情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我雙手環抱肩，笑笑：“你放心，我看得清自己位置。”
張亮苦笑一下，像是還有話要說，但又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該說，猶豫片刻，他還是說：“易姐，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越總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你又總是把自己的位置定位在……”
他笑笑，沒說出那兩個字，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無奈，也跟着苦笑下。
“越總這次去北城，是去參加他岳父婚禮的。原本計劃明天回來，之前怕你心軟，參與到這事兒中，就特意打電話囑咐你，沒想到……他怕你出事兒，趕早買了飛機票回來……”
張亮的話沒說完，我卻有點恍惚，如果不是跟越城事先串通好說辭，那也許這就是越城提前回來的真正原因。
越城那樣淡漠高傲的人，會爲了哄騙我，而放下身段去跟自己的助理一起撒謊嗎？要是有一天，他成了乞丐，估計也不屑這麼做。
那難道說，他真的對我動了凡心？我又有些迷茫，覺得這樣也不可能。
張亮看着我患得患失的表情，頗爲感嘆說：“易姐，古詩不是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麼？越總也許不能給你承諾，但絕對會爲你安排好穩妥的未來。你自己好好考慮下，千萬別因爲眼前的事情，做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張亮說到這兒，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今天肯破例說這些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爲他看見我和宋祈恩的那一幕。
“我懂，兩年了，就算我和城哥之間沒有愛情，也有習慣在。況且你知道，我是個戀舊的人。”我說得委婉，但張亮絕對聽明白了，他又笑了，只不過這次的笑容比之前來的要輕鬆很多。
送走張亮，我不想回病房，就在醫院的花園裡閒逛。不愧是收費令人咂舌的頂級私人醫院，只是應景的小花園，裝點的也比海城很多公立花園來的賞心悅目。
修剪精緻的灌木矮樹，還有一團一簇的鮮花。我對園藝的瞭解相當淺薄，即便是路邊很常見的花卉我都叫不出名字，更不要說這種從外國空運來的鮮花品種。
獨自站在花園裡賞了會兒花，我猛然看見個熟悉身影，是麗娜和她那個金主。從上次麗娜開口讓我幫忙的事情過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
原因簡單，她忙，我更忙。雖然我們同處在一個圈子裡，但我總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因此並不想像是熟人那樣上前熱絡的打招呼。
我不確定她有沒有看見我，看她有說有笑，纏着金主的架勢，應該是沒注意到我這邊，深吸口氣，我淡然轉身，想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可惜天公不作美，我還是被麗娜看見了。
“之之……”麗娜的嗓音有點像林志玲，甜甜的，嗲嗲的，加上故意而爲之的嬌柔，如果不看臉，真的會讓人誤以爲她是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女。
然而事實是，麗娜的真實年齡，要在這個基礎上加十，或者更多。在二奶的圈子裡，沒人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因爲，在這個圈子，除了臉蛋身段，最重要的就是年齡。
越是年輕的女孩，就越有揮霍的資本，偶爾柳梅看見圈子裡新進來的小姑娘，就會跟我感嘆：之之你瞧，那滿臉的膠原蛋白，似乎都能掐出水來。
既然被抓了個正着，我不可能再假裝自己沒聽見，我停下腳步，面帶笑容轉身，用跟麗娜一樣熱情的語調回應她：“娜娜，是你呀，你怎麼在這兒，是身體不舒服麼？”
儘管從麗娜那一張笑容燦爛的臉上，我就能看出她來醫院，多半是要往婦產科跑，可表面的關心，還是必要的。
麗娜聽我這麼問，有了那麼一點小嬌羞，她把我拉到一邊，悄聲說：“我兩個月沒來大姨媽了，昨天早上用試紙試，兩條槓……”
話沒說完，麗娜就竊笑起來。
“那恭喜你。”我笑着道喜，可看她金主從一開始就不興奮的表情看，多半這事兒不會有完滿結果。
“今天來做b超，真希望是個男孩子。”麗娜稍微收斂了下自己的興奮，但情緒還是很激動：“雖然老劉有兒子了，但我想他還會想要兒子……”
我不置可否的點頭，如果換作我，大概會祈禱生下個女孩，這樣正室不擔心家產問題，也就不會頻頻來找麻煩，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我，多半是不會意外懷孕，這種傷身費錢，還不討好的事情，不做爲好。
還是越城跟我說的，他說：越是成功的男人，越喜歡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意外這個詞，從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詞典。
麗娜拉着我還想聊，但她金主顯然失去了耐性，他頗有催促的說：“娜娜，給你預約的時間快到了，上去吧。”
麗娜挽着老劉的手，很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陪她一起去看醫生。可我明顯聽出老劉話中的貓膩，他說的是上去吧，而不是我們上去吧，顯然，他並沒打算陪麗娜一起做檢查。
我擔心老劉找我說跟越城合作的事兒，想找藉口走，不過他沒給我機會，見我有想要脫身的苗頭，老劉急忙開口：“易小姐，不知道你現在有時間沒，方便聊兩句不？”
老劉的話說完，麗娜一臉詫異的看着他，我想麗娜心裡一定很不爽，她一定希望老劉親耳聽到喜訊，但事實證明，無論是麗娜，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對老劉來說都沒他的事業重要。
我尷尬笑笑，指了下麗娜問：“劉先生，你不陪娜娜上去檢查麼？有你在身邊，她心情應該不會那麼緊張……”
“她又不是小孩子，只是檢查個身體，有什麼好緊張的。”老劉說，絲毫不顧及麗娜的面子。
“這個……”我還想找藉口，希望能說服老劉去陪麗娜。
“易小姐，你相信我，她一個人完全能搞定，我呢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談，如果你錯過，也許會失去很多，比如一棟屬於自己的別墅，或者上百萬元的人民幣……”
突然，我發現越城跟這些金主比，是那麼好，至少眼下這種事他做不出來，就算是裝，我想他也會安頓好自己的女伴，再去做其他事情。
麗娜是不太聰明，但還不傻，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也知道老劉是絕不會陪她一起做檢查的，於是她訕笑着說：“之之，老劉既然有重要的事兒找你，你就跟他聊聊吧，我相信他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麗娜開口，我不好拒絕。倒不是她說話多有分量，只是如果我拒絕了，等她回家，難免會被老劉埋怨，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繩上螞蚱，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
“那你快去檢查吧，自己小心點，情況不對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叮囑麗娜，目送她往門診走。
直到麗娜的身影徹底消失，我收斂笑容，轉身看着老劉，淡淡開口：“劉先生，如果你想給我說，上次麗娜跟我說過的事兒，就不要開口了，因爲這件事兒我真的愛莫能助。你自己也有……”
我停頓下，跳過那個詞，繼續往下說：“將心比心，如果麗娜去跟你說同樣的事情，你大概也會反感吧？”
本以爲我這番拒絕的話說出口，老劉會惱怒，至少也會有些不高興，但實際上他沒有，仍舊是面帶笑容，他耐心聽我說完，然後很是不經意的說：“易小姐，我理解你的難處，也明白這件事兒會讓你很爲難，但這社會上，沒有人是獨立的個體，都是有關聯的，我求你辦事，你求我幫忙，很正常對不對？也許今天你答應肯幫我這個忙，說不定明天我也能幫你做件事兒？”
我側目，冷聲問：“我想不到，我會有什麼地方需要劉先生你幫忙？！”
“比如你和宋總的香色旖旎……”老劉輕描淡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