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成以爲中午放學的時候，林然肯定會在校門口附近等着遠遠。因此他提前十分鐘趕到，可是來來回回找了幾遍也沒找到她。
放學鈴聲響起，學校大門打開，各班學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很久未接遠遠放學的高建成怕一不小心和兒子錯過，他伸長了脖子仔細查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閃過，他大聲喊，“高遠，高遠。”
聽到呼喊聲的遠遠回頭觀望，發現高建成在人羣裡笑意盈盈地向他招着手。遠遠激動地跑過去，一下子抱住了高建成，“老爸，你怎麼來啦？”
高建成雙手揉.搓着遠遠的臉頰，“這麼長時間沒見到我寶貝兒子了，來看看你長高了沒有。”
遠遠驚呼道“咦，老爸，你變胖了！還換了髮型？怎麼理了平頭，難看死了。”
“難看嗎？”高建成尷尬地用手摸了摸頭頂，“長長就好了。你老媽呢，她怎麼沒來？”
“她來幹嘛？”遠遠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都這麼大了，不需要她接。”
“你老媽心可真夠大的，這麼放心你一個人回家？”高建成語氣酸澀，“她天天忙什麼呢，連接你的空兒都沒有？”
遠遠記得林然的囑咐，他隨手一指，“你看！我們班好多同學都是自己回家的，我纔不要老媽接呢。老爸，一會兒咱們去哪兒吃飯啊？”
“去哪兒都行，你想吃什麼？”高建成一邊說着話眼睛一邊四下逡巡着。
“我想吃炸雞、漢堡、薯條。”遠遠拉了拉高建成衣袖，“走吧，老爸，別看了，老媽不會來的。”
“我本來還想請你們倆吃大餐呢，現在看來你老媽沒這個口福嘍。”
高建成故作惋惜的口吻吊足了遠遠的胃口，他忙問“什麼大餐啊？是大閘蟹嗎？”
“呵。”高建成用手颳了一下遠遠鼻子，“你小子還挺貪心的，大閘蟹？老爸兜裡錢可不多，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吃你的全家桶吧。”
“好耶！”遠遠高興地蹦了起來。
“等等，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高建成忙制止，表情神秘道“吃全家桶可以，但是......爸爸有一個條件。”
遠遠十分好奇，“什麼條件，你快點說啊。”
高建成高深莫測道，“別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張美蘭中午給林顯宗送飯時告訴林然，遠遠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了，他和高建成在一起。
林然聽了心裡異常惱怒，這個高建成，怎麼老是這樣！說好的事兒也能變來變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說錯話？如果說錯話，那就糟了。
她掏出手機給高建成發了一條短信，“你和遠遠說話時注意點。”
手機滴滴響了，高建成回覆信息，“注意什麼？”
裝什麼迷糊？林然又發一條信息“你說注意什麼？當然是你住院的事，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不用我教你吧。”
幾分鐘過去了，手機徹底沉默了，高建成再也沒有回覆。
林然心裡惴惴不安，臉色變得十分陰沉，張美蘭道，“林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我挺好的。”林然的話並沒有消除母親的疑慮擔心。
“那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吃完飯，趕緊回家休息。這兩天你別來醫院了，我叫你姐你姐夫伺候你爸。”張美蘭不放心道。
“你叫他們來幹什麼，你還嫌他們不夠忙嗎？我真的沒事，可能剛纔看手機時間長了，沒起來活動的緣故。”
林然沒想到隨便找的一個理由，卻引來母親長篇大論的責怪和埋怨“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叫你沒事多運動，你就是不聽，還嫌我囉嗦。你也不想想，身體多重要啊，沒有好身體一切都等於零。你看看你爸，他一個人受罪，咱們全家跟着受累。你再不聽我勸，等你身體變差時，晚了！林玫吧，好歹有你姐夫照顧。你呢，孩子小又是一個人，得病了誰管？指望我和你爸嗎？我們快七十的人了，能管你幾天？咱們家就數你不聽話。唉，要是建成在就好了，你們倆相互間也有個照應。”
“照應？那得看誰照應誰了。男人懂事體貼了還行。不懂事不體貼的話，多個人多受份罪。”林然不想聽母親嘮叨，“媽，我的事你就甭瞎操心了，你先坐下來歇會兒。”
正在大口吃飯的林顯宗停下筷子問，“我住院的事建成知道嗎？他爲什麼不來看我？”
“他來看你幹嘛？他現在又不是你女婿，有什麼資格來看你？”林然覺得父親的想法不可理喻。
“建成要是懂事的話，應該過來看我。”林顯宗並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什麼過分之處，他繼續強調。
“應該的事多了！你應該對我媽好，你怎麼......”林然的話還沒說完，張美蘭用眼神制止了林然。她眼睛瞟了瞟鄰牀新轉來的病人和他老婆，輕輕擡了一下下巴示意林然，人家聚精會神聽着她們的談話。
“趕緊回家吧。”張美蘭說，“飯菜都在鍋裡熱着，別涼了。你吃完飯回去睡會兒，這兒有我照料着，你不用擔心。”
林然意會了母親的意思，家醜不可外揚，她起身道“那我回家吃飯了。”
剛步出病房門口，就聽見男病人的老婆問張美蘭，“大姐，這是你啥？”
“女兒。”
“你家幾個孩子？”
“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剛纔的是我小女兒，還有一個大女兒，前幾天還在這兒伺候呢。”
“真羨慕你，閨女多了就是好，媳婦們都指望不上。”男病人老婆抱怨着。
“咋沒見你孩兒？”
“兒子晚上陪護，白天在家休息。”
“大姐，你真是有福。”
“有什麼福啊，大妹子，你們家幾個孩子？”
“倆孩兒。”
“那不是挺好的。”
“好什麼好，孩兒們還算孝順，就是媳婦們比較奸，都藉口有事忙不來，全靠我一個人在這兒忙活。”
又一個誇兒子貶低媳婦的婆婆，看來婆媳還真是天敵。門外走廊上整理揹包的林然聽得索然無味，她不由得加快腳步，倆女人嘮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到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