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悅心遠遠地看到紀語思站在一架馬車前,那應該就是送紀語思來海灘的馬車。
紀語思見到紀悅心靠在席子欽身上,外面披着男孩的外袍,渾身溼透,忙跑過去,“姐,你怎麼了?”
紀悅心看到她,又想起秦驍的話,冷着臉道,“你還好意思問,你幹嘛又逃學跑到這來?”
紀語思心虛地和丫鬟一起,扶着紀悅心上馬車,與紀悅心一模一樣的小臉上帶着狡黠的笑意。
“哎呀,是夫子讓我站出去,那我就站出去了唄,反正站着也是站着,我想着家裡的打漁隊今天回來,我來看看他們帶了什麼新玩意回來,好送給你。”
紀悅心冷哼一聲。
怕是送她是假,自己想偷懶纔是真。
紀語思將車裡的毯子蓋在紀悅心身上,眼尾的紅色淚痣讓她看起來比紀悅心更加明豔靈動。
“我們先回去吧,今天出來的時候車裡忘記準備換洗衣裳了。"
想了想又道,“你那麼怕水,要小心點纔是,我剛還看到秦驍帶着言少爺回來,聽說是失足溺水了。”
紀悅心心頭一緊,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他怎麼樣了?”
“不知道。不過他今天感覺心事重重的。”
“心事重重?”
“是啊,我之前還碰到他,有漁民收網讓他讓,他都沒聽到,差點被網上的鉤子勾住,還是我把他拉開的。沒成想剛剛又掉水裡去了。”
紀悅心微蹙峨眉,他有煩心事,是什麼?
言洛辰在靜雨堂的寢居醒來,渾身痠軟,胸腔脹痛。
秦驍把他扶起來,遞過一杯溫水。
“少爺,沒事吧?”
言洛辰搖搖頭,喝了口水,勁瘦的左手腕上,一隻通體黝黑的黑曜石細鐲流轉着光澤。
言洛辰腦海中又想起了那海妖一般的魅影。
“是誰救的我?”
“紀家二小姐。”
言洛辰調出記憶,又想到了沙灘上那張絕色容顏以及眼尾的深色一點,微微皺眉。
爲什麼他在海里的時候沒注意到那淚痣,可那張臉也就紀家雙姝有此豔容。
言洛辰又想起之前的消息,紀語思善泅水,而紀悅心卻從小怕水。
言洛辰將水杯遞迴給秦驍,“這件事別再外傳了,我前兩天帶回來了串手鍊,你給我找出來。”
秦驍應是。
秦驍離開靜雨堂,又聽小廝說紀大小姐來訪,他愣了愣,去前廳見了紀悅心。
“紀大小姐?”
紀悅心回府沐浴換了套衣服,緩了緩心緒,連頭髮都沒吹乾又惦記着言洛辰,就吩咐車伕來言府。
“秦侍衛,我想問一下,洛辰哥哥怎麼樣了?”
紀悅心擔憂地問。
“大夫看過了,沒有大礙,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紀悅心鬆了口氣,她看了看外面,問秦驍,“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秦驍面露難色,“少爺已經睡下了。”
紀悅心心裡有些失落,但笑着道,“那沒事,就不打擾他了,我先回去了。”
“嗯。”
秦驍看着紀悅心一步三回頭,清楚紀大小姐對自家少爺的心意。
第二天,言洛辰就好得差不多了,畢竟是少年,常年鍛鍊,體格健壯。
言洛辰帶着秦驍準備去找紀語思,卻正好碰到她去學堂。
“二小姐。”
紀語思回頭,發現是一襲月牙白錦袍的言洛辰。
絕世翩翩公子,勝過皎皎練華。
彷彿精雕細琢般的面孔,溫潤如玉,一雙狹長鳳眸,仿若天生含情,讓人不自覺溺入其中,狹長的眉峰溫和,通身皆是溫和矜貴。
紀語思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失神。
直到秦驍輕咳一聲,她纔回神,頓時臉頰爆紅。
上天爲什麼要讓她一大早遭受美顏暴擊,受不住啊!
“言,言少爺?”
言洛辰走到紀語思身邊,“去學堂?”
“嗯。”紀語思點點頭,不理解言洛辰爲什麼會主動叫她。
紀家與言家雖是世交,但言洛辰待紀家女孩溫和有禮卻距離感十足,就算昨天紀語思把言洛辰從網前拉開,也只得了個“多謝”。
言洛辰看着紀語思美麗的側顏,卻再沒有昨天海里如看見海妖般的悸動。
但很快回神,昨天的怕不是悸動,只是垂死的異常心跳。
“怎麼沒見紀大小姐?”
溫潤的嗓音帶着絲絲沙啞,應該是昨天被海水嗆到了,但聽起來卻格外有魅力。
紀語思臉頰有些飄紅,犯規啊,用這麼好聽的聲音勾引她,但面上鎮定道,“姐姐今日有些頭暈,請假了,我也懶得坐車了,就走着出來了。”
言洛辰點點頭,隨即邀請紀語思上馬車。
言洛辰將手裡的禮盒遞到紀語思面前。
“感謝紀二小姐昨日拉我一把,這是謝禮。”
紀語思看着眼前包裝華美的禮盒,沒接,眼尾眼紅的淚痣顛倒衆生。
“一點小事而已,不必如此的。”
紀語思以爲言洛辰說的是自己拉了他一把,避免他被網勾到。
“對紀二小姐來說可能是小事一樁,但對我來說,別人幫我,我從不忘恩。”
言洛辰又想起這位小姐善泅水,水中救人怕是小事一樁。
但海水畢竟佈滿危險,她能不顧危險前去救他,這份善良,都足以讓言洛辰感激。
紀語思看着眼前的禮盒,心裡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
“其實,是還有一件事希望拜託紀二小姐。”
言洛辰悠悠開口,紀語思擡頭,便撞入他含笑的墨瞳中,公子如玉,讓天地都剎那失色。
紀語思慌亂地移開視線,白皙的耳尖透紅。
“咳,你說。”
“我希望昨天的事,二小姐不要和別人提起。”
紀語思一愣,擡頭望向言洛辰,滿是不解。
言洛辰看着她可愛的表情,半開玩笑道,“我昨日心情不太好,是跑出去躲懶的,不想被別人知道。”
紀語思瞭然,滿臉“我懂”的表情。
紀悅心躺在牀上,丫鬟給她餵了藥。
她又在牀上躺了會,覺得有些無聊,便下牀套上衣服準備去院子裡,正好被悄悄溜進來的席子欽逮住。
席子欽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對面,打量了她好半天才道,“感覺怎麼樣?”
紀悅心不明就裡,隨口道,“我還好啊。”
席子欽點了點頭,神色有些遲疑,然後似乎有些糾結地開口,“我想了一晚上,我覺得不對啊,你昨天是怎麼認出那是言洛辰的?”
紀悅心手指緊張地捏緊,裝作無所謂道,“我認出了他手上那隻細鐲,那是言夫人給洛辰的生辰禮,他很小的時候就戴着了。”
席子欽也想起了言洛辰手腕那隻光滑流轉的黑曜石玉鐲。
紀悅心咳了一聲,心虛地添了句,“……其實是我很喜歡那隻鐲子,所以平時多看了它幾眼。”
席子欽反應過來,“可是不對呀,你認出言洛辰之後,幹嘛不要命地往水裡衝,你雖然會水,但是間歇性的怕水也是很危險啊……你不會喜歡他吧?”
席子欽驚恐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深吸一口氣,這就說得通了,紀悅心對言洛辰特殊的關心,爲了救他連自己怕水都顧不得了。
紀悅心尷尬地別開臉,小臉熟透了般,腦中又浮現出溫潤如玉的少年面孔。
紀家和言家是世交,兩家孩子從小就在來往。
言家洛辰,君子端方,如蘅美玉,是州南世家年輕一輩的翹楚,是一衆小女孩夢想中的未來夫婿人選。
也是紀悅心喜歡的少年,她從小就喜歡他,但誰都不知道,就連她最要好的妹妹也沒說過。
紀悅心起身,“你不要亂想,我就是,隨便誰都救。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膽小?”
紀悅心扎到席子欽的痛處,成功轉移了他的思緒。
從昨天回來,席子欽一直在向紀語心道歉,對於讓紀悅心一個人去救言洛辰的事,他深感愧疚。
自那日之後,言洛辰對紀語思明顯親近了許多,連帶着一直和紀語思一起的紀悅心都能受到他的特殊對待。
漸漸地,三人的關係越來越近,學堂裡隨處可見三人在嘻笑打鬧。
紀悅心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不怕水了,心下驚喜的同時覺得是對言洛辰的喜歡給了她力量。
只是席子欽總是用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紀悅心。
紀悅心以爲,她很幸運,她覺得言洛辰對她是特別的,他對她總比別的女孩親近。
然而,現實總給人迎頭痛擊。
因爲,言洛辰在她們十四歲生辰的時候,私底下向她的雙胞胎妹妹,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