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悅心愣住,隨即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語思幫我克服了。”
她不理解,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爲什麼言洛辰還能關注無關緊要的問題。
紀悅心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不怕水了,自那年海中救回言洛辰後她一直沒再下過水,直到去年陪語思去青遊村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怕了,她遂以爲是去年克服的。
紀悅心轉身,甩開言洛辰的手腕離開,她今天真是吃飽了撐的來看他。
言洛辰看着紀悅心離去的背影,鳳眸幽深,蒼白的臉上滿是失落,不是她……
紀悅心是在一個月後的商會上再次見到了言洛辰,他一身天青色錦袍,玉帶錦靴,待人接物矜貴有禮,臉上也會偶爾勾起淺淡的弧度,只除開身上那冷冰冰的氣息,看起來還是那個翩然濁世的貴公子。
他似乎注意到了紀悅心的目光,隔着遠遠的距離,朝她看去,鳳眸之中彷彿帶着亙古不化的寒冰,紀悅心只轉開視線。
時間是撫平傷痛的良藥。
紀家和言家都在慢慢走出失去紀語思帶來的傷痛,但從未放棄過尋找讓她甦醒的辦法。
紀悅心十六歲時,前往紀家提親的青年才俊不計其數,連外省世族都來過,但都被紀家拒絕。因爲紀悅心欲招婿入府,但一直沒有相看到合適的。
澤文十六年,紀悅心十七歲,上都來使。
自前朝沒落,上都與州南關係微妙,仗着兵強馬壯、地勢險要,州南明面上臣服上都,但奈何上都鞭長莫及,私底下世家自治。
而每隔幾年總有上都巡察使巡察州南。
這一次的巡察使是延沐伯世子,上都出了名的不學無術、風流浪子,想來又是來州南轉一圈,回去打着綏撫州南的功勞加官進爵。
紀悅心看着手裡有關延沐伯世子的消息,眉間凝重。
敲門聲傳來,她擡頭一看,是紀夫人走了進來。
“娘,您來了。”
紀夫人示意身邊的丫鬟把補湯端出來。
“你身子不好,不可太勞累了。”
當年馬車墜崖,紀悅心雖然醒了,但身體重傷,這麼多年也還沒養好。
“我沒事。”
紀夫人看着面前懂事乖巧的大女兒,心中嘆氣,又是心疼又是無可奈何。
紀悅心對生意之事本不熱衷,紀語思昏迷不醒之後,她想在紀家商鋪幫忙,紀父本意是給她找點事做,她到時候不想做了也沒事,索性有紀曙在。
未料之後紀悅心一門心思撲在紀家的生意裡,還影響了名聲,耽誤到了婚事。
現今她手裡管着紀家的酒樓生意,成了州南赫赫有名的女掌櫃。
最開始還有人來提親,後來女掌櫃名聲在外,行事過於大膽,沒有閨閣女子的矜持,導致許多人家都歇了與紀家結親的心思。
“爹還沒回來嗎?”紀悅心喝了口補湯,忽然問道。
紀夫人也轉了心思,“還沒有,今日是商會宴請延沐伯世子,他們應該還要晚點才能回來。”
紀悅心點點頭,“娘,你先去歇着吧,我再看會賬本。”
紀夫人卻上前拉過她的手,沒好氣道,“看什麼看,都看一天了,行了,快去休息了,不然又該眼疼了。”
紀悅心失笑,就着紀夫人的手扶着她走出書房,“娘,我沒事,還有一點就看完了,看完了就睡,然後明天女兒休息一天,就陪您。”
“你呀。前兩天你爹還和我說起,不想讓你再去酒樓了。”紀夫人站在書房門口,拉着紀悅心商量。
“畢竟你還未出閣,天天拋頭露面在生意場上和男人們攪在一起,傳出去名聲不大好聽。你爹的意思是,先把你手頭的生意放一放,先把婚事定了。”
紀悅心想了想,還是道,“娘,再說吧,您先回去休息。”
送走了紀夫人,紀悅心回到書房把剩下的賬看完,紀父和紀曙還沒回來。
她擡步慢慢走去前廳,坐了會,起身吩咐小廝準備馬車。
商會在紀家酒樓宴請延沐伯世子李安,言洛辰在其中陪着喝了幾巡酒,腦袋有些昏沉。
快結束時,他欲離去,卻被李安攔住,“言少爺別急着走啊,今日本世子與言少爺一見如故,聽說九羽樓乃州南一大盛景,本世子可有這個榮幸,請言少爺帶本世子見識一番?”
九羽樓,州南除四大家族外最大的勢力。
但其實九羽樓只是一所青樓,它的不同尋常在於它是天下第一青樓,大陸七國凡昌盛之地,皆有九羽樓的存在。樓內有賭博、歌舞、雜耍等各項新奇玩樂,也有賣藝不賣身、吟詩作賦的清倌,深受推崇。
傳聞九羽樓背後的樓主勢力不凡,甚至可能有皇室背景。
樓內都是武功上乘的大手,平時他們維護樓內秩序,有人鬧事只要能按數賠款便不追究,但要是無辜鬧事還妄圖逃避責任,那打手則下手狠辣,但最終受害者不僅動不了九羽樓分毫,還只能灰溜溜地湊錢送來。
言洛辰迷迷糊糊間被李安的護衛帶出了酒樓。
外面的冷風一吹,拉回了言洛辰一絲理智。他搖搖頭,從昏沉中找回一絲清明。
言洛辰推開扶住自己的護衛,看向李安,“世子好意,草民心領了,只是時辰太晚了,明日還有要事,容草民先行離去。”
李安臉上帶着痞笑,“言少爺有事能有本世子的事重要?還是和本世子走一趟吧。”
李安收起摺扇,後退一步 身後的護衛上前就要帶走言洛辰。
言洛辰頭疼地後退。
言府的馬車等在旁邊的巷子,李安是特意避過他們要帶言洛辰走。
“言郎。”
清亮柔美的嬌喚打斷了僵持的氣氛。
李安心裡一酥,回頭,身穿白衣的女子聘聘婷婷地走來,頭戴幕笠,白色厚紗垂至小臂,看不清面容。
李安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想透過厚紗看清女子面容。
女子徑直走過他,空氣中帶着絲絲暖香。
女子扶住言洛辰,言洛辰沒推開,眼中有些迷離。
“言朗,怎得喝的這般醉?”女子的聲音柔媚中帶着嗔怒。
李安唰地打開扇子扇風,看向女子,“……你是誰?”
女子朝他垂首,語氣柔軟,吐字清晰,“妾身林氏,見過大人。言朗昨日爲妾身贖身,本說今日迎妾身入府,未料久久不歸,妾身遂自作主張來尋。”
聞言,李安曖昧一笑,“原是本世子擾了言少爺的好日子啊!難怪今日言少爺一直想回府呢,原是府裡還等着美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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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靠扶着言洛辰,似乎有些羞赧。
李安笑開,滿是調侃,“那本世子也不做那壞人好事之舉,言少爺便自去春宵.享受吧。”
說着,便帶着護衛離開。
走出幾步,身邊的隨侍回頭看了一眼,湊進李安問,“世子,就這樣放言洛辰走?”
李安冷哼一聲,“放他一時,他還能躲到十五?”
“那女子……”
李安也想到那光聽聲音就讓人酥了半邊身子的女人,手中摺扇輕搖,“這溫柔鄉若是真能套住言洛辰,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至少,他不是真的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