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到家的時候,蔓菁一臉惶急的等着他。
一看到未央,蔓菁忙不迭的跑了過來,看面色,絕對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能讓一向沉穩大氣的蔓菁,如此失態。
未央皺眉,莫非是趙禎與曹皇后出事了?那可就真是大事。
“夫君!滕山長病危了!”
未央面色大變,腦袋中“嗡”的一聲,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蔓菁。
“怎麼回事?前些日子我與滕夫子還通信,信中一切安好。”
蔓菁一把抓住未央的胳膊,十指用力,指甲幾乎都陷進了肉裡面。
“大嫂來信,說山長突然病危,醫學院那邊束手無策,已經病入膏肓了。”
怪不得蔓菁如此失態,她從揚州被未央帶到蓬萊,一介青樓女子,本來就心中忐忑,書院是何等地方,她自認爲身子不清白,唯恐褻瀆了書院。
但是滕子京給了她最大的寬容,不僅讓她在書院自由行走,而且頗爲關照,讓她有機會接觸到了頂尖的學問,這纔有了現在的她。
滕子京待蔓菁,如師如父,把他當成了女兒一般。
若沒有那位敦厚長者,就沒有現在的蔓菁,她怎能不失態?
未央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與滕子京的感情更深,從他橫空出世開始,這個老頭給了他最大的支持,可以說是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支持與信任,若非如此,哪有現在的未央?哪有現在天下集團的勢力?
天下集團,可以說有一半是滕子京的意願,未央也深受他影響,這才能在這大世之中,奮發崛起,不然以他的性子,坐看天下風起雲涌,纔是最合理的。
他能走到現在,可以說是滕子京一手推上來的。
他多次想要拜入滕子京門下,但是滕子京全部拒絕了,這老頭認爲未央的才能,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不願收未央爲弟子。
未央也沒有強求,後來范仲淹到了蓬萊,也是滕子京暗中相助,把他推薦給了范仲淹,成就了一段佳話。
但是無論是晏殊、范仲淹、呂璹這些宰執重臣,還是歐陽修這等文壇盟主,到了蓬萊,都沒有動搖滕子京山長的地位,滕子京論政治才能不如他們,但是論及教書育人,比他們可強了不少,再加上未央的私心作祟,自然穩如泰山。
如今這泰山要倒了,未央怎能不心急。
他拍了拍蔓菁的肩頭,安慰道:“放心,我們這就回蓬萊,夫君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一定能治好滕山長。”
蔓菁眼睛通紅,一個勁的哭泣,早就被此事奪了心神。
未央高喊道:“魯常!”
高大威猛的魯常走了進來,未央吩咐道:“我有急事,若有人找我,就說我回蓬萊了,開封的事情,你去跟陳琳說一聲,至於維持治安之事,你與東方風華一起負責,不可懈怠。
另外,你們主母有孕在身,讓僕役好好照料。”
魯常領命而去。
未央心情急迫,也沒工夫去找別人另作安排,心神一動,羽箭陡現,他抱着蔓菁,也顧不得遮掩。
一隻朱雀,從未府騰空而起,轉瞬間直入青冥,往東而去。
這時候正是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整個開封突然喧囂了起來,朱雀再現,大大上吉!當年皇帝實施新法,正是奉天承命,順應天時!
未央速度急快,根本懶得理會開封因爲自己一時着急引起的轟動。
千里之途,轉瞬而至。
兩人徑直落入蓬萊閣,散去羽箭,顯出身影。
蓬萊閣上,一片悲切,學子們圍滿了閣樓周圍,垂頭喪氣,老師們在閣樓內來往奔走,不知所措,醫學院的幾位老師,在一起唉聲嘆氣的,徒呼奈何。
未央駕馭朱雀而來,頓時驚呆了衆人,他來不及解釋,拉着蔓菁就進入了蓬萊閣,衆人趕忙讓出一條道路,讓未央進入閣樓之中。
看着牀榻上那位形銷骨立的老者,未央心頭一酸,眼睛通紅,兩行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蔓菁當時就尖叫一聲,昏厥在未央的懷中。
杜纖雲看到這兩口子,嘆息一聲,接過了蔓菁,對未央點了點頭。
未央會意,來到了滕子京的牀榻之前,兩根手指搭在了滕子京的脈門之上。
“別費勁了。”滕子京緩緩睜開眼睛,笑呵呵的道:“病入骨髓,縱然華佗、扁鵲在世,也無能爲力。”
未央沉聲道:“總要試試。”
滕子京呵呵一笑,知道拗不過他,便由他去了。
未央心中越發的沉重,早些年,他爲滕子京調養身體,加之以羽箭清除他體內沉珂,按理說,滕子京再活個三十年不成問題,如今突然病倒,而且來的如此兇猛,定然另有緣由。
果不其然,羽箭化作微不可查的流光入體,未央似乎看到了滕子京體內一般,這老者的心脈之中,有一種極其猛烈的毒素,讓老者身體大受其害。
若是尋常人,自然是沒有辦法,但是未央不是尋常人,他以羽箭一點一滴的把毒素剝離出來,一邊剝離,一邊流淚。
這毒素已經極大的損害了滕子京的身體,就算是他這次把滕子京治好了,老頭也精氣大損,壽元定然有礙。
滕子京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力氣,似乎一點一滴的回到了老邁的身體裡,不由老懷大慰。
“二郎,切莫徒生殺孽。”
未央冷冷一笑,依舊兩根手指搭在脈門之上,“老頭子,你自己心裡既然有了猜測,那就最好不過,今日是你,那明日就可能是範相公、晏相公、蘇洵、呂璹,後日就可能是我書院的學子,是我天下集團的精英!”
滕子京一愣,旋即喟嘆道:“這些人想要拖延你的步伐,想要重回以前的時代。”
未央毫不客氣的打斷滕子京,“你放心,漫說你沒死,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會停下,我會讓他們知道,歷史是要前進的,而不是後退!誰敢擋住歷史的車輪,那麼,我就駕馭這輛車,碾碎他們的脊樑,讓他們生生死死來還債!”
話音一落,未央的手指鬆開了滕子京的脈門,閣樓的大門,也被推開,范仲淹、晏殊等人,一臉驚詫的看着未央。
未央恭敬的給諸位老者施禮,恭聲道:“未央多謝諸位,撐起書院,照看蓬萊。”
衆人還禮,范仲淹與晏殊上前,查看了一下滕子京的狀況,欲言又止。
未央笑道:“諸位放心,滕老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只需要修養一些時日,就當無礙。”
范仲淹嘆息道:“然正啊!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未央微微一笑,看向諸位老者,說道:“談不上什麼辛苦不辛苦,學生本來就是個憊懶的性子,只是看不得那些人欺壓良善罷了。”
晏殊沉聲道:“如今他們敢對書院下手,我們就不用客氣了。”
未央點頭,這些老頭,每一個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若非如此,又怎能在朝堂立足?而且成就宰相高位?滕子京是個例外,所以他混的不好,蘇洵也是個奇葩,所以到現在連個功名都沒有。
他們既然心中有數,未央自然心中也有數。
“諸位放心,既然他們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麼我就不客氣了,我要讓他們知道,有些事情能做,但是有些事情做不得!
看來我前些日子太過心慈手軟了,還想着他們都是大宋子民,能放一馬,讓他們改過是最好的,如今看來,不施雷霆手段,發金剛之怒,他們就不知道,這天下,到底誰才能做主。”
未央這話,自然有大不敬的嫌疑,但是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未央心中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滕子京輕咳兩聲,晏殊連忙拿了個枕頭,讓他靠着枕頭坐了起來。
老夫子依舊是溫潤如玉,他微笑道:“靠着殺伐果斷,固然能成就你我心中所想,但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如今我們爭的不僅僅是新法的施行,還有這天下大道。
儒家倒了,有些人必不甘心,有些人想要立地成聖取而代之。
我們書院兼容幷蓄,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我下毒,做出如此齷蹉之事。
但是我們卻不能這樣做,所謂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做事還是要循序漸進,海納百川的。”
未央急躁的在室內走來走去,猛地停下腳步,憤怒的吼道:“你就是個爛好人,人家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說什麼以德服人?
老子這次不把他們打怕,老子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正!”范仲淹淡然道:“老滕說的不錯,他今日下毒,你就去屠他滿門,他明日下毒,你還去屠他滿門,我大宋有多少人口,讓你屠殺?
他們做錯了,我們糾正就是,殺來殺去的,都是宋人,又有什麼意思?”
未央豁然止住腳步,范仲淹說的不錯,但是其中蘊含的深意,未央卻是明白了,但是想讓他輕輕放過,那是不可能的。
他咬牙切齒道:“不交出幾個重量級的人物,我是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