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四人狼狽逃竄,至於蘇八娘與蔓菁,自然是去了早就準備好的宅子。
所謂京城居大不易,畢竟是對一般人來說的,對於未央這個堪稱天下第一鉅富的傢伙來說,一棟宅子,實在是沒有什麼難度。
“你這張破嘴啊!”未央邊走邊對柳羽抱怨,“以前你還挺聰明的,怎麼最近越來越蠢了,咱們爺們出來尋歡作樂,能在女眷跟前說嗎?”
柳羽怒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表現的太優秀,我至於現在這樣子嗎?都是被逼的!老爺子天天在我耳朵邊上喋喋不休,我那個姐姐有事沒事就打我一頓,再聰明的人,都被打傻了。”
未央哼唧道:“管我屁事,你自己沒本事,還怪我咯!”
潘肅在一旁笑道:“樊樓到了,咱們先入樓吃飯吧,想來二郎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沒有吃好。”
入了樊樓,四人叫了一大桌子菜,未央一頓獅子搖頭,頭也不擡的道:“整治一些,送到我府上去。”
潘肅拍了拍手,進來了一個靚麗的女子,耳語了一會,那女子便離去了。
曹佾慢悠悠的吃着美食,喝着美酒,嘴裡說着:“二郎,你這次來,到底是什麼章程,你倒是說說,咱們兄弟,也好有個準備。”
未央停下了正啃着的一隻豬肘子,正色道:“你們真願意摻和?”
曹佾點頭道:“咱們一路走來,好幾年的風風雨雨,自然是信得過你。”
潘肅也點頭道:“自然如此,以前掙錢,掙得虧心,還生怕別人來查,現在不一樣了,雖然掙的錢多了,但是做了很多事情,爲國爲民的,反而比以前快活了許多。”
柳羽懟了潘肅一下,不屑道:“虧心的事是你乾的,我家可都是乾乾淨淨的。”
潘肅懶得理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未央。
未央擦了擦嘴巴,灌了一大壺茶水,這才說道:“我的目標很簡單,也很直接,那就是讓老百姓吃飽穿暖,如此而已。
實際上,當初我也未必有這種目標,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滕老夫子他們的影響罷了。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我們都是這世界上最頂尖的人物,若是還像別人一樣,靠着一些田產,整日裡盤剝升斗小民,那也太沒有意思了,千百年後,說不得落得個不仁的名聲。
以前我們就籌劃過很多次,也談過很多次,如今集團的民生銀行,開遍了大江南北,爲的是什麼?想來你們也知道。
今日我進京,雖是聖人詔書召來,但是也是這些年我們經營的結果。
既然我來了,那麼必然不能像以前一樣,一成不變。
你們信我,我知道,咱們之間親如兄弟,但是你們各家的人,未必都能戮力同心,就比如這一次直道事件,就是前車之鑑。
蓬萊的電燈,你們也見識過了,還有一些你們沒見過的,比電燈更厲害的東西,這東西就是用在鐵軌上的。
直道開通之後,這東西隨之啓動,到時候財源滾滾,日進斗金都是笑話,一日的進項,只怕夠以前你們一年掙的錢還要多。
這只是開始,往後會越來越大,我所要求的,就是你們不要被金錢迷失了心智,約束好自家人,該掙的錢掙,不該掙的不掙,該花的錢要花,萬事以我們的計劃爲先。
誰要是覺得不能如此,那麼就撤股,以後咱們還是兄弟!”
未央說完,從懷裡掏出了厚厚一沓計劃書,拋給了三人。
三人仔細研讀,越看越是心驚,若是讓未央這樣搞,百姓們吃飽穿暖都是小事情,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弟。
但是未央的話說的明白,他們雖然有所猶豫,但是一向信任未央,曹佾當先發話道:“二郎,哥哥這次出了醜,你的意思我明白,家族越大,死的越快,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你放心,我此次回去之後,定然收攏權力,把家族的幾個族老弄去守祠堂。”
未央點頭道:“一家實力越強,便死的越快,除非你想造反,想來你們不會有這麼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之所以拉着聖人合夥,本心也就是如此,有聖人爲靠山,就算是我們所打造的財富全數用之於民,只要我們想要,就能在短短時間內聚攏巨大的財富。
所以錢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說,只是賬面上的數字罷了,我們要掌握的,是金權!
金權這個東西,不遜於皇權與相權,甚至猶有過之。
自古以來,爲何有王朝興衰輪迴,不過是因爲人口激增,貨幣缺乏,導致通貨膨脹,百姓們一年的勞動,產生的財富連吃飽飯都不可能,怎麼可能不揭竿而起?
我們要做的,就是調控金權,讓天下控制在一個範圍之內。”
未央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解釋了何謂金權,金融市場能做得到的事情真不少,只是任何事物,一到凡是的地步,便成荒謬。
市場化、混改之風一起,眼看又將出現另一場化公爲私的高潮,財富進一步集中,貧富懸殊進一步惡化,效率未見,公平立馬受損。
一般而言,效率和公平可以沒有衝突,但公共利益和企業利益則肯定有。
自漢朝以來,我們就有鹽鐵等關係國計民生的國有企業,這兩千年的正反經驗,足證國有企業是必須的,是有生命力的。尤其是治理一個像我國這樣龐大的單一制國家,這是中央政府的必要的控制手段。
放眼未來,人民將要求國家提供更多公共產品,結果必然會出現更多並非以營利爲唯一,或者第一目標的國有企業。
西方嘗試推行私營,但並非以營利爲唯一,或者第一目標的社會企業,香港特區曾蔭權政府也曾大力推動社會企業,但鮮有成功,能達到可持續發展的例子,大都是以此爲藉口,吃政府補貼、優惠的政策飯。
所以,市場並非什麼問題都解決的,而且還會產生很多問題。自由市場必然趨向壟斷,而資本發展到某一地步,即便爲了自保,也要脅裹民衆利益,挑戰公權。
孫中山把這問題看得很通透,提倡「節制資本」。用時下說法,就是「把資本放進籠子裡」。
政府時刻都要節制資本,不能讓它無限擴充,囂張拔扈,只有這樣,效率與公平都受到兼顧,我們才能社會、經濟、生態都達到平衡,可持續發展。
在任何國家,民衆都只是權力的工具——或是被權力統治的對象。抽象的民衆——“人民”掌握國家權力在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純粹是欺人的夢話!人民哪有神通能把權力關到籠子裡?
但是,在一些政治後進國家,行政權力無限大,行政官員權力至大。
而在西方一些,總統的確不是老大。國王或女王也不是老大。掌權者不是老大——因爲那裡統治國家的並不是總統或國王。總統、國王、女王都只是權力的象徵和工具。官員則是”公僕“,是傀儡,是領薪水的打工者。
但是,如果以爲,因此,在美國和西方權力之上的最高統治者就是“人民”,是“民衆”,是“民主”──那就是極端的天真與無知!
未央最後總結道:“把資本放進籠子裡,徹底掌握住金權,所有關乎民生的物資,必須掌握在朝廷的手裡,必須派有德有才之士管理。
至於朝廷如今的懸棺制度,重德不重才,不看你有沒有能力,只看你德行如何,我認爲這是極其不健康的,必須要進行調整,挑選能做事,敢做事的人。
只有勇於任事的人,才能對社會進步有促進的作用,而不是坐在高位上侃侃而談,說什麼道德文章,空談愛國。
華夏數千年的歷史,最爲珍貴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師們的經典著作,不是政客們天花亂墜的演講,而是實現了對統治者的馴服,這纔有了所謂君王垂拱而治,實現了用神化君王的方式把他們關在籠子裡的夢想。因爲只有馴服了權力,把它關起來,權力纔不會害人。”
未央一句把資本放進籠子裡,徹底嚇傻了三人,他們被未央薰陶了這麼些年,自然知道金權與資本的力量,只是沒想到,未央的胃口竟然這麼大。
這是赤裸裸的跟皇權抗爭啊!
至於相權,那是文人的專利,人家牢牢的把持的,三人相信,若是真的能掌握金權,相權什麼的,都不重要了,至於皇權,更是不足爲慮。
這與造反有啥區別啊!
莫非未央真的是聖人不成?想要打造出一個曠古未有之世?
未央嘿嘿一笑,也不作答,讓他們自己想去吧!
潘肅腦子最笨,腦子笨的人一般想的就少,過了許久,他才悶聲道:“二郎,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老潘這條命,就交給你了。”
柳羽也怪叫道:“說什麼呢?我家老頭子雖然老了一些,但是比別家總算有一點好,那就是從來不阻止咱做事,這事我幹了。”
曹佾最後才長舒了一口氣,面色漲紅道:“那就幹!”
未央哈哈大笑道:“今日所談,你限於我們四人!既然要幹,那就幹他一個天翻地覆!”
四人同時舉杯,狂笑道:“幹他一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