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球被毀滅的消息傳了出來,這也使得整個人類社會再次進入了一片沸騰中。》】本來已經不再被重視的社會學家此時再次受到了重視。
而此時,社會學家本人卻在躲藏。
在水滴毀滅了地球的戰艦的時候,社會學家就突然認定,這個水滴是衝着自己來的。這個看上去有些荒謬的想法,自然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可——尤其是在水滴帶來的恐慌已經席捲全球的情況下,現在更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唯一肯相信他的話語的,就是一直都和他關係不錯的雷諾。
雖然說雷諾很清楚智子在監視全球,怎麼躲藏也沒有用,但是,爲了讓社會學家心安,雷諾還是帶着他遠離了危險的人羣,在遠處的郊外歇息,他們在荒野中坐着,等待着審判的降臨。
可是迎接他們的,不是審判——水滴沒有衝向地球,而是飛向了太陽,而通過懸浮車上便攜的媒體,他們也很快就瞭解到了,人類現在已經把社會學家當作了最後的稻草。
電視屏幕上面,是城市裡麪人羣的反應。比起來更早一些時候,他們已經全都放棄了生存的希望,此時的他們也都陷入了另外一種狂熱。他們用一種宗教式的狂熱在高呼着社會學家,希望他拯救地球。
這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聽到這個消息,就連社會學家自己也長久的愣住了,而之後,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更高文明的使者,神的選民,拯救人類的天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着電視上對社會學家的評價,雷諾也有些不解了。
“我不是他們說的人,只是,那個行星的毀滅。證明了我的一個想法是正確的。”
“什麼想法?”
雷諾的問題,讓社會學家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決定向自己的朋友講明白。
而這個問題,也是所有觀衆都期待的問題。
“這個理論很多,不過簡單的說,就是兩個重點:第一,假設宇宙中文明很多,那麼肯定就有善有惡,我們不清楚他們的善惡。第二。科技的進步有着爆炸式發展的可能性,這種情況使得更年輕的文明,有可能科技水平超過更古老的文明,這兩點,你明白吧?”
雷諾點點頭,這兩點都很簡單。
“那麼,問題就在這裡:我們第一無法估計宇宙中的其他存在是是善是惡,第二無法估計宇宙中的其他存在是強是弱,那麼。面對這種情況,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我們就猶如身處一片黑森林,我們既是獵手。也是獵物——那麼這種時候,爲了生存你要怎麼做?”
“首先就是不能夠暴露自己的位置。”
雷諾馬上得出來了結論,而社會學家也在這個時候,關上了懸浮車的燈光。
周圍的一切。都黑了下來,宛如真的進入了黑森林。
“是的,你說的沒錯。宇宙中的文明就像你我一樣,在黑暗中蹲着,小心的不暴露自己,那麼這裡就有了一個問題: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在黑暗中突然點亮了菸頭,面對着這個火力不明,敵意不明的敵人,雷諾,你曾經是個警察,告訴我,你會選擇怎麼做?”
嘴裡說這話,社會學家點燃了手裡的菸頭,他把菸頭放在了地上,讓它在那裡燃燒着。風中的菸頭看上去隨時都要熄滅,看上去微不足道,就像是地球文明一樣搖搖欲墜。可是,在這個菸頭的後面,卻有着一個看不清人面目的黑影的輪廓。
黑暗之中,兩個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了。電影的鏡頭在這個時候特地對他們做了模糊化的處理,使得人們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了。他們的長相和背景一樣變得一片黑暗,而在這一片黑暗中,只有菸頭的火光在閃現着光芒,在屏幕上閃閃發光。
巨大的屏幕上只有一點光亮,背後則是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電影院裡,這樣的環境無疑非常恐怖。而結合他的話語,更是讓人覺得顫慄。
面對這種突然出現在黑暗中的光芒,以及其背後隱藏的巨大黑影,明智的選擇應該是怎麼做?
鏡頭轉動了,照到了雷諾臉上,雷諾沒有立即說話,菸頭的一點點微光,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反而有些陰暗。他給了人們兩三秒鐘的思考時間去作出判斷,然後他纔開口。
而他一開口,就直接罵出了聲。
他的選擇是什麼,人們也全都明白了。
其實從一開始,人們就非常清楚他的選擇會是什麼:人們不清楚黑暗森林裡面的故事,可是卻很清楚警察在面對這種情況時會怎麼做。美國有多少警察開槍殺人的事件已經不可考證了,雷諾是個很果敢的警察,他的選擇肯定是不會猶豫。
一槍擊斃黑暗中可能的犯人,對他來說更有可能。因爲如果不開槍的話,就很有可能被對方打死——警察抓捕犯人的時候,本來也是需要求存的,而且,美國的持槍政策也決定了犯人和警察的火力,誰更強也不一定。
人們當然總會說,這樣的開槍是不道德的,是不夠剋制的。可是,在生存的面前,人們不可能永遠做出最爲剋制的選擇。既然人類做不到,那麼怎麼能夠要求別的文明做到?
而想明白了這一點,人們也就明白了,社會學家所說的向宇宙中發射廣播是什麼意思了。把自己的位置向全宇宙廣播,無異於是把自己暴露在全宇宙的獵人和野獸面前。這些宇宙其他的文明裡面,也許有一些會是很友善的,可是,只要這些文明裡面,有一個是抱着惡意的,那麼,人類的文明,就會被毀滅。
就像那個被毀滅的行星一樣,被更高等的文明擊殺——這是生存的本能決定的。
這個理論,觀衆們很快就想明白了。很簡單的理論,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慄。在無數的小說裡面,人們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宇宙理論,可是這一個,無疑是最爲黑暗的一種。
“三體星人害怕的,就是我們把地球的位置公佈給全宇宙。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做了,那麼我們的星球就等於暴露在全宇宙面前,只要有任何一個文明是具備毀滅地球的能力的,地球就不再是安全的了。三體星人長年生活在毀滅的可能性之下,他們擔心他們的文明再次遭遇不測。”
說到這裡,社會學家的分析也就全都得出來了。他做了什麼,也就全都清楚了。
“我向宇宙中發射了一個行星的位置,就是讓宇宙中其他的文明對準它開火,如果所料想的一樣,宇宙中還有其他的文明。這也就意味着,只要我們能夠向着太陽發射咒語,我們就有了和三體星人談判的資本,我們就還有翻盤的希望!”
帶着一些驕傲說出來了自己的計劃,社會學家的構想的全盤也呈現在了雷諾面前。
這個計劃,不只是他的驕傲,也讓觀衆們,在此時感覺極爲振奮。
在整個電影中,人類一次次的計劃失敗,人類艦隊的全軍覆沒,人類被三體星人一次次的逼到絕境,卻毫無反抗的可能性。三體星人一再用沉默和蔑視來面對人類,這樣的態度早就讓人類覺得絕望了。
不同文明之間的差距,讓人覺得無比渺小,而作爲人類,自然不肯接受自己滅亡的命運。因此,在得知人類知道了一種方式能夠擊敗外星人,而外星人也確實是極爲畏懼這種方法的時候,身爲人類的觀衆,自然也就會覺得振奮無比。
想不到,這個不着調的社會學家,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他的想法,其實和雷迪亞茲的想法有很多不謀而合的地方,他們同樣是以毀滅的方式,來威脅三體星人不來侵略。但是,不同於雷迪亞茲的自我毀滅,他的想法是與敵攜亡,而且,因爲這種計劃的不確定性,也更讓人害怕。
而這個想法,此時也呈現在了觀衆們面前。這讓觀衆們,也有些叫好了。只要他們能夠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那麼三體星人的侵略就有可能被終止。
這個想法,能夠被實現嗎?
“我們立即出發前往聯合國,我們一定可以做到拯救地球的。”
雷諾一向是個行動派,在聽明白了之後,他也立即就付諸行動了。他開上了懸浮車,駛向聯合國。而在上車之後,他也順手打開了車載電視。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電視屏幕上的畫面,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播出事故?”雷諾有些不解的敲打着老舊的電視機。社會學家也有些皺眉,不過,馬上,他就想明白了什麼,“不好……我們完了。”
“什麼意思?”雷諾反問道。
“這不是播出事故——這是水滴做的。它在向着太陽發射強烈電磁波,干擾了太陽能夠放大的波段——也就是說,我們通過太陽向宇宙中發射咒語的可能性,被打破了。”社會學家苦笑了起來,“水滴不是來殺我的,它是準備殺死全人類的。”
猶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結論剛剛出來,可是卻似乎就立即沒用了。水滴擋住了太陽,人類無法向宇宙中發佈廣播了。
人類的希望,再一次被扼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