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前面的牆上開了兩面窗戶,如同一雙明亮而巨大的眼睛。
兩邊的牆角還放着不少小玩意,靠後牆的是一張雕花大屏風,榻上躺着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人。
他的雙目緊閉,呼吸還算均勻,似乎已經沉睡。
這個房間裡面,除了那個少年外,還有兩個正在交談的大人在。
一個是健壯的中年漢子,是救了劉禪的那個韓龍。那麼那個現在正躺在榻上的少年,自然就是劉禪。
另一個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的身上如同一般人一樣,只是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衣,但是身上卻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顯得精神奕奕。
那老人家嘆道:“如今南北戰亂頻起,天下動盪疫病流行,以至民不聊生。唉,老夫自15歲起便摒棄當官之志,精研岐黃之術,真是希望可以以此拯救天下蒼生。”
韓龍點頭道:“張老所執之心,乃父母之心,張老先生所學之術,乃造化之術。若天下人,人人同此心,則天下再無紛爭之虞。”
原來,此老乃是張家集張氏一門的耆老張治張方平。其父就是荊州遠近聞名的醫師張伯祖,也就是史上號稱“醫聖”的張機張仲景的師傅。如今張治早就已經盡得其父醫術真傳,甚至如同張仲景一般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據傳,此時的張仲景早已經不再爲官,而是隱居在嶺南地區專心著書《傷寒雜病論》。)
張方平跟韓龍本來就非常熟悉,也喜歡韓龍的性情,微微笑道:“臨升(韓龍的字)你實在在是謬讚老夫了。醫者長久以來,都不爲人官家所重視,處境真是尷尬得很吶。”
韓龍忙安慰張方平,當今天下,瘟疫流行,人民死難者無數,甚至於舉族滅絕。他們張家集要不是有張方平在,恐怕早就如同別的地方一樣,因爲疫病流行變成一座死鎮了。
這時候,劉禪那邊有了動靜。身體輕微抽搐起來,嘴邊吐出一些還未消化的食物殘渣,立刻讓房內變得極爲酸臭。可是劉禪其實並未清醒過來,眼睛還是緊緊地閉着。
韓龍和張方平兩人連忙過去榻邊。張方平拿出一方手帕,毫不介意地親自爲劉禪擦去嘴邊的穢物,仔細地檢查起來。然後張方平才告知韓龍,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孩子摔得真是不輕,恐怕是傷到了腦子,所以纔會在昏迷的時候嘔吐。
韓龍心裡一緊,知道劉禪的傷勢一定不輕,否則張方平也不會如此地語重心長,連忙說道:“張老,請您一定要盡力,無論您需要什麼藥材,晚輩都給您找來。晚輩答應過這孩子,一定要救他脫離那惡人之手,不想卻幾乎害了他性命。”
張方平知道韓龍是個重義守諾之人,嘆道:“也該這孩子有福分。神醫華佗華元化先生醫術高超,如今即將來到咱們鎮上。到時候他必定會來我家借宿,老夫便延請他,來給這孩子治病吧。”
韓龍心裡大喜,神醫華佗的名號,這天下人那個不知道呢?他便問道:“張老,那位華先生具體何時可以到鎮上?”
張方平擺擺手道:“臨升莫急,以華先生的腳程,最遲明日晚間就可以到達了。”
“那晚輩派人去路上迎接,豈不是更快嗎?”
“你有所不知,那華先生行醫天下從來都是走路的,何況我只是得到他的信,也並不知道他要從哪裡來。”
韓龍聞言,這才只好作罷。
第二日中午,天氣很不錯,天空連一片雲彩都沒有,唯有院子裡的幾棵竹子被威風吹得搖搖晃晃,如同一個個正在搖頭晃腦讀書的瘦弱書生。
但是,如此寧靜的氛圍很快被打破了。
劉禪的病房裡面終於有了動靜,傳出來一聲慘叫,道:“哎呀,痛死我了!”原來是劉禪終於醒過來了。
劉禪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的頭有些重,還有些微微發痛。然後,就他看到一張大榻,一張薄薄如煙霧的蚊帳,以及一個頭發和長髯都斑白的老人家。
老人的個子並不高,也顯得有些乾瘦,年紀看起來已經不小,但是卻顯得非常精神。
更讓劉禪感覺驚訝的是,這個老人家臉上的皮膚,居然沒有什麼皺紋,簡直不比一般的年輕的皮膚差!
——這人長相如此奇特,本公子不會是遇到妖怪了吧?不過此人如此慈眉善目的,應該不像是妖怪的,更何況本公子也不時唐僧啊!
劉禪心裡尋思着。
不過,劉禪卻很快就苦着臉了。因爲他的身上沒有半件衣服,上面還插着十幾根的銀針,明晃晃的。身體一動的話,那些銀針就跟着搖晃起來,忍不住讓人想起武俠小說中的金針度命大法。
然後就見到,啪的一下,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屋裡又衝進來兩個人。
一個是強壯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名貴的絲綢長袍。另一個卻是個老人家,長得頗爲威嚴。
兩人一起進來後,見到劉禪端坐在榻上,已經可以睜開眼睛,臉上的神色一下變得欣喜起來。
劉禪就對那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玩笑道:“老先生,你這是在給我鍼灸,還是在替我打通筋脈呢?”
“咦……”
那兩個老人都有些吃驚起來。這個時代,知道使用鍼灸之術的人,其實並不多,能夠見到的人就更少。想不到對方看起來還只是個還未成年的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居然會這麼有眼力。
老人就詢問劉禪,是如何知道鍼灸的。劉禪當然不可能告訴對方說,金庸大大的小說裡面,這樣的場面到處都是。
他笑道:“我就是知道,不告訴你!不過,您還是快幫我將他們拔起來吧,實在是又麻又癢,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老人這才發現自己剛纔有些冒失了,居然忘記收尾工作,便快速地將劉禪身上的那些銀針都收了起來。劉禪這才一一請教三人的姓名。
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微微一笑,就將張方平、韓龍和自己的名字都告訴了劉禪。
然後,華佗又告訴劉禪,韓龍乃是此地的主人,也是韓龍將他從壞人手裡解救過來的。而這位張方平先生,乃是本地的名醫,先前劉禪的治療都是由他處理的。
不想,劉禪首先想到的,並非是向韓龍或者張方平致謝,而是忽然驚道:“華佗!您就是神醫華佗!”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
在這個戰亂的三國時代,華佗可不是一般人。除去那些關於他的神話不說,這個可以被稱爲“外科之祖”的人,要是弄到戰場上去的話,不知道能夠拯救多少傷口無法止血的傷員呢!想不到居然讓劉禪在這裡陰錯陽差地給遇上了,這不是天助他也嗎?
想到這些,劉禪激動得一下子從榻上跳起來。可是如今他的身上是一絲不掛,立刻春光大瀉,驚叫一聲連忙鑽進被窩裡面去了,臉上頓時紅得如同一顆蘋果。
看到劉禪如此搞笑的模樣,華佗三人忍不住都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