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朦朧(一)

科任老師授予他最愛弟子的法號,改朝換代仍經久不衰,無上光榮布靈布靈的————“課代表”

魏子諾榮耀成爲英語課代表。

英語老師可是學校的頂級風雲人物啊,只要他任班主任英語必然全市第一,即便數學打零分的同學英語也是頂呱呱,即便上課迷糊的醉生夢死也能在瞌睡中拼寫出老師考的單詞,爲啥這麼厲害?英語老師對我們從來都極端嚴格!他不說話就能嚇我們一身冷汗。不過,嘿嘿英語老師很帥的,米白色的褲子,腰帶上總是彆着一塊玉,有種特別的氣質,魏子諾還是很喜歡他的。

作爲課代表,魏子諾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自習後收集大家的作業送到英語老師的班級去批改,總有那麼幾個拖拖拉拉插科打諢不交作業的大爺,魏子諾苦口婆心也不能感動他們不愛學習的心。忍無可忍某天小宇宙抑制不住的爆發了,魏子諾把一摞作業本狠狠往桌子上一摔,稀里嘩啦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似乎就在同一時間,許一承突然站起來隨意捻起她桌上的一個作業本,走到那幾個不交作業的男生面前,不由分說的照着腦袋狠拍了兩下,那聲音聽起來跟響亮的巴掌是的,所有同學目瞪口呆!就連英語老師本人也沒這樣對待過不交作業的同學。他一一的教訓過沒交作業的罪犯,在大家齊刷刷的慌張中,頭擡都不擡一下,低沉的一字一頓的宣判“以後-按時-交作業”,同學們火辣辣的也許是看他也許是看她的目光中,魏子諾的心亂了。。。。自習課後,他卻一如往常跟他的兄弟們吊兒郎當四處遊散,居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魏子諾的心不再平靜,他冷嘲熱諷的說她笨聽起來是一種讚美,害羞與他推拉撕扯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從她的身邊走過如果沒有像平常一樣輕拍着她的頭說“笨蛋”魏子諾會覺得好失落,感覺被整個世界遺忘了,天空也灰暗下來。心理無限循環沒有答案的問題,憑什麼不搭理我?少女的心被細膩的情感填得滿滿當當。好比你的男朋友只不過因爲他喜歡的球隊輸了比賽而默不作聲,而你卻能想出一百多種他跟自己生氣的理由,進行分析、猜測並逐一排查,最後仍是個破不了的無頭案。

漸漸的,他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逃不出魏子諾的監控,哪怕是一個哈欠,哪怕一次小小的皺眉。

魏子諾總是能在茫茫人羣中一眼就定位到他,這樣她的心才能找到歸屬。

間操跑步魏子諾根據他的位置而調整自己的站位,跑到操場的拐彎處才能看到他的側臉,那一瞬間渾身都是力氣。放學她必做的功課就是找尋站在隊伍第一排讓自己心動的輪廓,以癡望他的背影來結束一天的校園生活,再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就能熬得過獨自想念的月夜,就能安慰夢中的孤獨。那些年,也許他永遠不會發現身後羞澀而膽怯假裝低頭斂目,閃躲着卻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他的雙眼,並時刻準備好在家裡練習無數次的最美微笑來回應他的回眸。午後溫暖夕陽的燦燦餘暉下,一個陽光大男孩披着霞光的背影,是魏子諾全部青春的記憶,至今他的背影讓魏子諾閉起雙眼依然清晰可現,觸手可及。

秋天的東北冷的很快,說好的夏天呢,天氣任性起來從來不講信用。

對於值日班主任是這樣安排的:男生打水倒垃圾,女生擦黑板拖地。估計是根據男主外女主內,你挑水來我澆園之類演變而來。女生要擦黑板就得等着男生打水回來,男生又總是很懶惰三天曬網兩天打魚般的配合着女生,就好像甩手掌櫃不管家裡的妻兒。那等待是望眼欲穿的等待情郎,有時又夾雜着憤怒的絕望。所以,當時評價好男生的標準就是,“你看誰誰按時打水回來了,沒耽誤值日”,好比家長舉例說誰誰家孩子。女生自小就佔領着道德評價的制高點,隨意點評還不諳世事的男同學,下定論、扣帽子、批評教育是她們的一貫作風。 今天的水又是遲遲不來,跟魏子諾一天值日的王爍一基本是無組織無紀律,好不靠譜。魏子諾踱着小碎步,在門口往外探望心裡正急,滿滿一桶水出現在眼前,擡頭一看是許一承。

他沒有說話隨手在水桶裡洗着抹布,不用上躥下跳以身高的優勢,很快的擦完了黑板。他幫自己擦黑板在魏子諾意料之外,想說“不用了自己來”卻真心不想拒絕,想說“謝謝”又太有距離感。

從那以後每次魏子諾值日,這一幕都會如約上演。

什麼都瞞不過同學們雪亮的眼睛,許一承擦黑板的時候伴隨着男同學起鬨、尖叫、吹口哨。班主任在值日分工的時候就下了男女有別的定論,是的,擦黑板在班級裡是女生的象徵就好像承認了自己是個女生。在一片歡呼人頭攢動的場面裡,任憑大家的紙飛機混亂的飛向黑板,魏子諾掩藏着眼裡跳動的瀲灩一本正經的欣賞着眼前的勇士,他背對着所有同學仍然不快不慢的擦着黑板,回過頭來有點羞紅了臉抖落手上的粉筆末嬉笑着說了句“艹”並豎起中指,作爲對男同學的迴應,大家一陣鬨堂大笑。

同學們的鬨笑在魏子諾腦海裡被屏蔽了聲音,模糊了景象,唯獨留下單薄而高大的身影,褪去顏色,黑白相間的還在上演。她認爲,此刻是爲她一個人拍的永不腐朽的電影,多麼希望那塊黑板可以無限的延長生長,永遠都擦不完。

魏子諾在心裡默唸:永遠都不要回過頭,永遠都不要離開,讓我靜靜的流連着你的背影。感覺有一個男生爲自己撐開天地,擋風護雨,十分溫暖,十分驕傲。

許一承在男生中是個很在乎所謂男人尊嚴的人,爲什麼會想要幫魏子諾擦黑板呢?後來魏子諾才知道,不知何時他看見了自己手上的傷疤,他不想讓她的手再生凍瘡。

淡去玫瑰花的色彩,散去巧克力的香醇,簡單的,卻意味深長。這是魏子諾一生中收到最爲感動的表白,如獲至寶深擁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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