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時愛風流,並不明白這樣一字一句的用心有多麼的珍貴,等到他明白知曉時,那個在花間對着他微笑的軒轅蓮便已經香消玉殞了。
可眼下看着眉眼間輪廓間依舊有着軒轅蓮印記的顧清輝,他的心忽然就軟了。
這可是他和蓮兒的孩子啊!
罷了罷了,即使有錯,懲罰過這一次想來也是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他從陰影中現身,心緒頗有些起伏的說道:“輝兒,你可知道錯了?”
顧清輝見着元景帝走出來,也是一副驚愕的樣子。他連忙下跪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兒臣知錯了,只是兒臣希望在父皇今年的大壽上給父皇一個驚喜,這才瞞了下來,不想被 有心人做了文章,兒臣行事無狀,心甘情願接手父皇的懲罰。”
這樣一個藉口,想相信的人自然會信,不想相信的人一個字都不信。元景帝剛剛被他營造出來的氣氛所觸動,對於他此時說的話便下意識選擇了相信。
元景帝親自將他扶了起來,仔細觀察着他眉眼間的輪廓,這鼻子像他,可是這脣形,倒是真真的像極了他的母親了,而這樣一雙眼睛,既有着他的痕跡,又有着軒轅蓮的痕跡,看的元景帝心更軟了幾分。
顧清輝眼中滿是愧疚自責和儒慕之情,絲毫沒有因爲元景帝懲罰了他而染上了一絲一毫的怨恨。
元景帝看着他,思緒又不免飄的更遠了。
那是蓮兒剛剛懷上身子的時候,她害喜有些嚴重,吃什麼都吃不下,就算勉強吃下去一會兒也會吐出來,看的元景帝頗爲心疼。
他有些氣憤的說道:“這個臭小子,等出來我非得揍他不可,敢這麼折騰他母后!”
軒轅蓮只是柔柔的握着他的手說道:“皇上切莫動怒,孩兒不過幾個月大,又能懂什麼。”說完她還嬌嬌怯怯的看他一眼:“只要你能多心疼心疼臣妾就好啦。”
再後來,是生輝兒的那一天,蓮兒難產,在產房中足足哭號了一天一夜,最後產婆滿手是血的走了出來,一臉哀切的問他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時候,他像是發了瘋一樣,只不斷重複着“保大人,保大人……”
可後來他一發怒,整個太醫院的人便戰戰兢兢的湊到一起苦思冥想,終究還是在閻王爺手裡搶下了這娘倆兒的命。
但因着難產,軒轅蓮對這個還未出生便多災多難的孩子頗多溺愛,元景帝整日裡倒是會因爲孩子而吃醋。
可誰能想到這樣美好的一家子,竟會在顧清輝不過三歲的時候便支離破碎,軒轅蓮慢慢地開始虛弱,太醫院的人也只說是因爲生孩子的時候傷了元氣,稍微有點小病小在的便撐不住了。
元景帝看着愛妻日漸消瘦,內心自然是悲痛萬分,可旁邊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需要照顧,這是他的蓮兒幾乎耗盡了精血才生下來的孩子,他自然是不會等閒待之。
於是在顧清輝年僅三歲的時候,便被封爲了太子,意在沖喜。
可無論是醫術還是信仰,都沒能拯救軒轅蓮日漸消失的生命力,終究有一天,她撐不住,撒手人寰了。
而從小便跟着他和各位先生們一起長大的顧清輝,從小便是用這種儒慕的眼神看着他,有時候做了錯事,這儒慕中便會像現在一樣帶着內疚和自責。
元景帝的神色有些哀慟,看向顧清輝的眼神也愈發的柔和了起來:“好了,知道錯了就好,跟父皇回家吧。”
他用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宮,所以這也側面說明了,顧清輝在他心中不一般的地位。
可等他轉過身,卻沒看到顧清輝眼睛中,閃過了一絲理所當然。
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牢頭是得了他的示意才問出口,而他也早在父皇進入了大理寺牢房的時候便知曉。
所以不管是清減的白色單衣,還是那副於一室混亂中依舊超然如我的翩翩佳公子的氣度,還是那手抄的經文,不過都是一場戲罷了。
一場爲了出了這牢籠打翻身仗而精心準備的一出好戲。
從小顧清輝便是跟着元景帝長大,自是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便是他那個早亡的母后,所以他充分利用了這一點,擊打在了這個皇帝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成功給自己打了個翻身仗。
不管之前他是因爲什麼被打入了大理寺,可終究不是宗人府,他能出來,便是向朝中衆人展示了皇上的一個態度——就算他涉及謀反,皇上也可以原諒他。
這樣的態度十分的難得,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得到的,而他能得到,也都是託了母后的福。
顧清輝眼中閃過晦澀難懂的光芒,等到他出去了,一切可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他可是和那邊的朋友聯繫上了,等着吧,一切阻礙他登上皇位的人都應該被剷除,哪怕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再說回宮中元景帝與魏相密談。
要說這百官們誰最得元景帝的信任,不是他的堂兄弟表兄弟們,也不是他的兒子們,而是這位兩朝元老,兩代帝師的魏德鑫魏丞相。
元景帝雖然才學不出衆,但德行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蓋因出師於這位魏丞相。
他年輕時還算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一代帝王,只是等倒上了年紀,便喜歡研究一些長生之道,對於政務便荒廢了許多。
可若是別人說,元景帝或許連理都不理,但若是他自小的先生魏丞相說的話,他還是多少會聽一二的。
而此時魏丞相剛正不阿的建議道:“皇上,此次漠國的明珠公主既然當街表明了身份,想來過上不久便會來求見您。這樣一個名聲不好的公主前來,老臣以爲,八九不離十的是來聯姻的。”
元景帝頗有興致:“哦?依老師看來,這位張狂公主是想和哪一位聯姻?”
魏丞相有條不紊的分析道:“這位公主年方十八,自然不是和皇上您,倒是皇上的幾位皇子頗有可能。可是眼下有一點十分棘手——這位公主看起來倒是看上了咱們嘉惠郡主的相公了。”
元景帝不把這當回事兒:“嘉惠的郡馬爺不過是因爲嘉惠的郡主頭銜纔算是有點身份,我也曾派人調查過,不過是個讀了點書會點防身之術的的鄉野村夫罷了,我就不信比起我的皇子們,這鄉野村夫還能更有吸引力不成?”